今日的良辰是午后未时一刻,叶如蒙沐浴后,身着采衣采履安坐在东厢房内等候,心中有些小紧张。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有些期待,仿佛在期待着什么,待看到紫衣从门外走了进来,似有话与她说时,她这个期待突然就被放大了。
果然,紫衣低声道:“姑娘,主子过来了。”
“容?”叶如蒙有些欣喜,“他怎么过来了?”今日他可以过来吗?他有空吗?
紫衣见了她这欣喜的模样,笑道:“已经到了,老爷和夫人在迎接他呢。”
叶如蒙面上有着掩不住的笑意,她就知道,他不会错过她的及笄礼。能在他的见证下行及笄礼,她感觉好心满意足。
此次及笄礼是在忍冬院举行的,他们在庭院中心筑了一个矮台,矮台四面各有三级阶梯。
叶长风致辞完后,来宾们稍等了片刻,便见颜宝儿从厢房里走了出来,她洗净双手后,立于西阶上就位。叶如蒙在众位宾客的瞩目下走了出来,在人群中,她一眼便见到了他,他身量高,又生得俊美,不论穿什么衣服,总是最显眼的一个。
叶如蒙与他对视了一瞬,目光却被他身后的人吸引了过去。祝融的身后,一袭红衣的颜多多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他冲她热qíng地挥着双手,红色而宽广的袖袍很是抢眼。
祝融回头,瞪了颜多多一眼,颜多多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青时连忙笑眯眯地杵在了二人中间。
等二人再看过去的时候,叶如蒙已经走到了场地中央,她面带微笑,从容地对众宾客们行了揖礼。她微微呼了口气,上了矮台,端正跪坐在笄者席上,身后的颜宝儿比她还紧张,拿着玉梳的手都有些抖,轻轻地帮她梳理着柔顺的长发。
祝融一脸沉静,心qíng是相当地愉悦,待看到宋怀雪时,眸光微动。这宋怀雪的一双眼睛,与宋怀远太像了。
宋怀雪乖巧地立在一旁,双手承着托盘,托盘上置有掩着罗帕的发笄。颜多多也看到了宋怀雪,笑容忽地顿了顿。宋怀雪其实长得很漂亮,像个雪白的瓷娃娃一样。她喜欢自己吗?他不确定。自从那次救了她后,她便说要嫁给他,想来是话本儿看多了,想以身相许吧。老实说,他有一点没来由的生气,救了她就要以身相许吗?万一救了她的是个丑八怪怎么办?嗯,生得丑的就是来世再报。那万一救了她的,生得和他一样英俊潇洒怎么办?自信的颜多多一下子想得神游九天了。
huáng氏来到叶如蒙面前,高声吟颂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祝融微微叹了口气,这huáng氏的眼睛,也与宋怀远的一模一样。今日宋怀远不在,可是却有两双酷似他的眼睛围绕在他的蒙蒙周围,就这么近距离地盯着他的蒙蒙,他不开心。
huáng氏为叶如蒙加笄后,颜宝儿上前去为其正笄。
此算初加完毕,叶如蒙起身接受了宾客们的祝贺后,又回到东厢房换上了准备好的素衣襦裙。
在经过繁复的三加三拜后,叶如蒙沾了酒饭,受了父母聆训,又一一揖谢了来宾,直到将近酉时,方才礼毕。
礼毕后,叶长风夫妇去前厅送客,叶如蒙与颜宝儿几个小姑娘又聚在了一起。叶如蒙穿着三加时换上的大袖长裙礼服,跪坐在茶榻上,长得曳地的礼服下摆铺满茶榻,叶如蒙gān脆将裙尾和袖摆都聚拢在了一块,团成了一堆,这样子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坐在一堆华裳里似的。
叶如思进来后,脸色有些着急,匆匆忙忙地为今日之事与她道歉。
叶如蒙连忙道:“没关系的,我明白你的。”叶如蒙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有些同qíng她,想必六妹妹在丞相府里不大好过吧。
“咦?不对呀,”颜宝儿道,“我好像就刚开始见了明玉一眼,后面行及笄礼的时候,都没有见着她们了。”
叶如蒙这会儿后知后觉,确实,她行及笄礼的时候没有见到她们。
叶如思皱了皱眉,“我要和你们说的就是这事,那会儿府里来了人,说是我大伯又给摔到腿了,我现在得回府一趟,不能多呆了。”
“什么?”叶如蒙眨了眨眼,若她没记错,这应该是贺尔俊第二次摔到腿了吧?
“怎么又给摔到了啊?”颜宝儿有些幸灾乐祸,都没掩住脸上的笑意,“还是同一条腿吗?”
叶如思不敢笑,面色有些严谨,点了点头,“听说是。”
“那他运气还真背!”颜宝儿喜闻乐见,“被打断了一次,又摔了两次,这腿还能好吗?我说呀,一定是上次调戏你得来的报应!你gān嘛还回去看他?”
叶如思拧了拧眉,“话不能这么说,如今他是我大伯,我自当关心一下的。我大嫂和两个小姑一收到消息就回府去了,我真的不能多呆了。”她若是回晚了,只怕会被她婆婆诟病。
“哦哦,那你就快点回去吧。”叶如蒙很能理解她,又有些担心,怕她回去后受丞相夫人责骂,又道:“我派人送你回去,让他们和丞相夫人说一下。”
“谢谢四姐姐。”叶如思有些歉意,可是知道二人间不需要说谢谢,便冲她感激一笑。
第148章 生辰礼物
丞相府。
贺尔俊在自己院子里翘着二郎腿晒太阳, 小厮小跑进来禀报道:“大少爷, 二少夫人过来了, 说是……来看看你。”
“我呸!”贺尔俊啐了一口,跳了起来, 摸了摸有些肿痛的眼角, 也不知是哪个王八羔子gān的好事, 竟瞎传他又摔断了腿, 真不知道那王八羔子是诅咒他还是故意坑他。
今日那贺知君去了琼林宴,他心中憋气,便趁着那母老虎去参加叶四姑娘及笄礼的时候,叫了几个丫环来到屋里颠鸾倒凤。他这腿瘸了几个月,几乎都没有痛快过, 正起兴的时候, 却被那母老虎和两个妹妹突然杀了进来,吓得他当场就软了。
那母老虎哭哭啼啼就跑回了娘家,他才懒得去追呢, 过几日再去接回来就是,反正都是他的婆娘,他也乐得这几日清闲。只是那几个漂亮的丫头,都给他娘关了起来,就连他妹妹院里的小梅,也被人放出府去了,这会儿只能憋着。
“大少爷,”那传话的小厮见他生气,忙道,“那、那奴才去和二少夫人说一下,您没事?”
贺尔俊正想挥手让他出去,忽而脑中灵光一闪。那贺知君现在不正在琼林宴上风光着么?这贺知君成亲后与这叶如思的恩爱,他都看在眼里,知道叶如思在他心中的重要xing。重要又如何?越重要越好!他一起了那个念头,便心痒难耐了,对小厮笑道:“你让她进来,进来后,再派人守在门口,谁都不许进来。”
“大少爷……您、您这?”小厮似乎有些知qíng,为难地看向了贺尔俊身边的小厮如常。
如常也劝道:“大少爷,这样不太好吧,这可是二少夫人呢。”他虽然经常跟着贺尔俊胡作非为,但也是拎得清轻重的。
贺尔俊听了他这话,狠狠瞪了他一眼,“二少夫人又如何?老二得了个臭榜眼了不起?老子就不信睡了她她还敢回国公府哭去!你还不去!”贺尔俊踢了传话的小厮一脚,小厮连忙应是跑了出去。
贺尔俊这会儿只觉得浑身都燥热了起来,乐呵呵地跑回chuáng上躺下了。
叶府这边,叶如思一回去,颜宝儿和宋怀雪也被人唤走了。颜宝儿一听陶醉哥哥来找她,立马就跑了。而宋怀雪,居然是颜多多派人来唤走的,叶如蒙不禁有些好奇。
二人一走,祝融立马就从忍冬院的小花园里走了出来。
叶如蒙瞪大了眼,她爹娘不是第一个就将他送走了吗?敢qíng这家伙一出她家的门拐了个弯就翻墙进来了?
祝融一过来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叶如蒙连忙搂住他的脖子,“你做什么?”
祝融愉悦笑道:“带你去一个地方。”他近距离地打量着她,“蒙蒙,你今天真漂亮。”他说着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叶如蒙低头,有些脸红。这家伙,经常会无缘无故地说些qíng话叫她难为qíng。
祝融笑,抱着她径直走去了西北角院,到了那道紧闭着的葫芦dòng门前才将她放了下来。
“这儿?”叶如蒙仰头看他。
祝融点了点头,神秘一笑,从腰后掏出一条细长的菱花帕子,“闭上眼睛,快点,天要黑了。”
“天要黑了?”叶如蒙眼珠子转了转,这会儿huáng昏将至,也不知他要做些什么。不过好奇了片刻,她便听话地闭上了眼。
祝融用长帕蒙住她的眼,推开了木门,牵引着她走了进去。
“这里面有什么吗?”叶如蒙闭眼问道,满脑子好奇。
“等下你就知道了。”祝融拉着她朝里走了一小段路后停了下来,他从她身后轻轻拥着她,低头在她耳旁道,“这是我送给你的生辰礼物,希望你喜欢。”他话落音,轻柔地取下了她眼睛上的蒙帕。
叶如蒙听了他说的话,不由得有些期待,缓缓地睁开了眼。入目的一片làng漫到极致的紫色,漫天的紫色,一串串数不清的紫藤花像是从天而落,或深或浅,从她头顶弧形的花架上垂下,就像漫天的紫色花雨,停在了空中。
叶如蒙仰头看着,看得目不转睛,此时尚未完全日落,金色的夕阳余晖撒在花架上,每一朵紫色的小花看起来都闪着浅浅的阳光。叶如蒙嘴巴张得微微有些圆,难以置信地在原地转了一圈,她感觉自己像是落到了一丛紫藤花团中。
她抬起手来,头顶的紫藤花串她触及不到,她轻轻走到侧边较低的花架下,抬起手来终于触到了一串紫藤花。
这一穗紫藤上浅下深,每一朵小花都极其jīng致,上面的花朵已经完全开放到极致,饱满而充满生机,下面的花朵也是含苞待放,丰满yù裂。
她为这漫天的紫藤而惊艳,而他为她所惊艳。
她身着一件长及拖地的丁香紫夹撷长裙,浅绿色的团花均匀分布在裙面上,外披一件淡紫色轻纱罗罩衣,臂上绕着紫色辛夷花纹白地披帛,她抬手轻触花朵,宽广及膝的纱袖垂落至手肘处,露出一截莹白的小手臂。她的长裙及罩衣铺满脚下的糙地,就这么立在紫藤花架下,像一个误落花间的仙子。
祝融看得目不转睛,今日的蒙蒙,真的好美。
她忽地朝他看了起来,她鬓发上斜斜缀着一串盛开的紫罗兰,花朵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着,她冲他露出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这一刻,祝融只觉得像是有朵紫色的蝴蝶停在了他的心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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