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纸上,几个娟秀的小字,熟悉的笔迹,熟悉的文字,更熟悉的,是那十六个字的内容。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我的手心冰冷,呼吸不由自主的加快,若水那时候意识根本没有错乱,他记得,记得非常清楚,一字不错,那他还记得什么?
“沈侍卫,这字可是无上的恩宠,你觉得可好?”月月的声音,打断我纷扰的思绪,已不用抬头,我肯定,他所有的关注,都锁在我现在的一点点的反应上。
“谢伺君赐字,小的一定奋力为国效命,赴汤蹈火,绝不退后半步!”用力的磕着头,像极了卖命的死士,“这字,小的回去一定裱起来,日夜烧香供奉,以后有家小,也让他们念着这赏赐,这荣耀。”
“你知道这字里什么意思吗?”
我就知道月月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只希望,将一切推给若水的幻觉,能令他们信服。
抬起为难的脸,我瑟缩着,“小的,小的一介武妇,从来不曾习过字,这,这,端的一个字不识。”
帘子后一声长叹,幽幽咽咽。
若水终于放弃了吗?他选择相信是自己的幻觉吗?那月月呢?
“好了,你下去吧,从今往后,记得保卫好小皇子。”月月的声音有些疲惫,已对我失去了盘问的兴致般。
我暗自长长的喘了一口气,今天看了是过了关,飞快的再磕了几下头,“小的一定谨记,谢jú伺君,兰伺君赏赐。”
抱起一大堆的赏赐,我小心点往门边退去,就在手指刚刚触上门的一刹那,月月的声音不经意的传来,“对了,前两日你在喊我救jú伺君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能再说一次吗?”
第一百零六章 寝宫殿卫
我感觉自己就像突然被丢到了寒冷的北极,周身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全身的血液也在这一刻凝结,让我僵硬在当场。
终于明白为什么月月会陪着若水玩这一场试探的游戏,原本以为一切只要推诿给若水,说他生产中神智不清醒就一切万事大吉,只可惜,就算若水神智不清醒,还有一个清醒的月月。
一直以为,我与月月,不过只有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句话jiāo谈,他根本不会注意到我这个地位低下的小侍卫,而现在我才恍然,今日的试探,根本就是因他而起。
眼前回放着当时的一幕幕,那时的我,再是不停的喊着自我镇定,也掩盖不了那巨大的幸福和惊喜,言语失当,尊卑不分在那时候都能得到体谅,可我段不该,不该在那个时候喊出了那两个字。
他是众人眼中我心爱的兰伺君,也是万民心中敬仰的国师,可是自从当年的兰贵君白瑚月走后,我的兰伺君,是蓝翎的国师风悟缘。
尽管相同的面貌引无数人猜测,却没有一个人会去相信,一个神般高洁的新君,会与当年那臭名昭著叛乱之人的儿子联系在一起,月月自己也早就放弃了那曾经属于他的一切,这两个字,只是我们私下之时喊出的话,是我对他的爱称。
可我,居然在若水生下孩子后,看见他的第一眼,喊出了,那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是我qíng急了,害怕若水再有什么危险,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我慢慢的放下手中的托盘,恭敬的转身,“当时qíng况紧急,小的也记不太清楚了,依稀是,越快越好,生了,生了。”
对面的月月突然不再出声,我的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帐内不时飘出一两声抑制不住的哽咽。
“哎!”重重的一声叹息,打破了房内的安静,轻轻的几个字,似已是他全身最后的力气,“你,出去吧。”
我镇定的走出门外,当身后朱红的木漆大门砰然关的时候,我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一直以为自己聪明,可以轻易的瞒过任何人,先站住脚,再一步步的打算,可是才短短几天,连月月和若水这两个从来事不关己,不闻不问的人,都对我产生了怀疑,那御雪呢?这个最了解我的,他会怎么样?灵萧呢?那江湖中打滚过的眼睛,他又会不会怀疑?还有绯夜,我的狐狸jīng,他呢?
真的好想暗示他们什么,或者gān脆不做回答,让他们怀疑,不然以他们对我那个身体的痴心,还有我现在这副尊容,别说两个月,两年,二十年,都未必能等到他们一句我爱你,可是我不能承认啊。
若水,月月我好希望你们能继续怀疑,或者大胆的猜测到什么,我又害怕你们的聪明,因为这个根本无法承认的事实,是那么的耸人听闻,难以置信。
“女儿啊,你怎么没上没下的坐在这?”蹒跚着滚圆的身体,一把揪起赖在台阶上的我。
“jú伺君和兰伺君赏的。”我把托盘往她手中一丢,“您是我娘,孝敬您了。”顺手抽走那方丝绢,仔细的揣进怀里。
“这么多?”红藕的眼睛都直了,相比我的懒散,她那两眼的光芒,快赶上六十瓦的电灯泡了。
我打起jīng神,狗腿的推起满脸笑,“若不是娘给我这么好的机会,哪轮得到我有这机会立功,这银子,您老人家收着,以后再有什么好差事,您再替我讨讨。”
一拽我的手,拉着我一路快行,“不用讨了,好差事已经送上门了,现在就去殿前侍卫哪里报道去。”
“哈?”我嘴巴张的老大,冷风直接灌进喉咙里,“什么殿前侍卫?”
“你因为立下功,两位伺君一早就向凤后要了令,让你从把守墙外直接调去做殿卫,我先看着令,就来通知你了。”真看不出,滚这么快,她还能说话大气都不带多喘一下的,声音里还美着呢,“我就说嘛,我女儿一定不会差,这殿卫,和贴身侍卫差不多了,可算是爬上高枝了。”
我的心再一次的七上八下狂跳起来,他们居然已经找过了御雪?他们又到底是怎么说的呢?我今天的说辞能不能滴水不漏?
“殿卫?除了朝殿,就是皇上的寝宫有,娘啊,他们把我安排到哪里去当殿卫?”我抓着脑袋,飞快的运转着。
朝殿,就是大臣上朝时,那站在两旁护卫的侍卫,那不但身手要好,还要长的威武英气,才能衬托这整个大殿庄严沉稳,我这容貌?
人家一个个饱满壮硕,我好比抽gān了水分的鄢果子,标准的jī立鹤群啊。
如果不是朝殿,那只能是把守皇帝寝宫的门口两尊门神之一了,可是现在非常时刻,我那身体的qíng况,只能是瞒着所有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撤了寝宫殿卫,哪有把人往里调的道理?
御雪不可能这么傻,难道他已经对我起了疑心?
“当然是寝宫殿卫!”红藕抓着我一路飞奔,“你保住的jú伺君的那个孩子,可是咱们皇上第一个皇子呢,就冲着你这份忠心,才有机会到皇上寝宫,你可知道,这皇上的殿卫,早在半个月前就撤的gāngān净净,你可是第一个凤后特批的殿卫呢,天大的恩宠啊。”
天大的陷阱吧,御雪对我的了解,也就如同我对他的了解一般,对方的一点举手投足间的秘密心思,通通透透,既然撤消殿卫,为的就是封牢这个消息,却突然如此恩宠,我这么个刚进宫才几天的小侍卫,我若简单的相信单单因为救了若水的功劳,我就是猪。
我用力的抽回手,定住自己的身子,满脸认真的看着她,“娘,您告诉我,为什么以前的殿卫都撤走了,却要我守寝宫?”
现在我只能寄希望红藕能透露些我需要的信息,不过兴奋中的某人除了让我望天翻白眼以外,有什么价值的信息都没。
“我告诉你啊,皇上前阵子落水,救上来就一直未醒,凤后怕朝中不稳,才把所有殿卫都撤了,现在让你守着,也就是把你当贴身侍卫看了,懂么?”她神秘兮兮的口气说着对我来说完全没用的东西。
如果是对我的试探,那我现在根本不能推辞,只能傻傻的接受,再走一步看一步。
心不甘qíng不愿的被她拉到寝宫三重门之外,刚一脚进院,眼前的景象让我和红藕呆住了。
本该清净有序的皇宫内苑,现在却是零零散散的站满了侍人,还有三院之外的侍卫,个个或站或蹲,或趴或扶,在糙丛里,大树后,廊榭下用力的扒翻找着,一些珍贵的奇花异糙东倒西歪,花瓣零落,还有的被狠狠的踩上几脚,扁扁的气息奄奄。
“哎呀,你们这是gān什么?”红藕抛下我,飞快的跑进人群中,“这可是皇上的寝宫,谁让你们进来的,谁让你们惊扰皇上的,都出去,出去……”
“总,总管,是,是凤后……”一个侍人垂着首窃窃的吐出几个字。
“凤后?”红藕的眼睛突然瞪的老大,“凤后让你们在这糟蹋花糙?”
“不,不是!”一个小侍人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凤后说他最珍爱的簪子丢了,叫我们找,若是今天还找不到,就砍了我们,从来,从来没见凤后发那么大火,总管,您救救我们把。”
“我的天哪!”红藕飞快的一推侍人,“快找,快找,若是找不到,我们都等着死吧。”
人群有一次回复了破坏的骚动,刷啦刷啦声中,肆意的践踏。
“你还杵着gān什么,快找!”红藕一拉我发呆的身子,狠狠的一瞪我:“快找!”
正思量着,身边传来两名侍卫小声的低语,“这凤后要什么宝贝没有,丢了个簪子,皇宫这么大,谁知道丢哪了啊?”
“我们也没见过簪子的样子,这可怎么找啊。”另外一个愁眉苦脸的声音小声接着嘴。
我蹲下身子,消化着两人的话,御雪最爱的簪子?莫不是我当初送的那枚‘玉雪’?这是御雪时刻不离身的东西,又别在头上,怎么会丢了?
“白色的,透明的白玉簪子!”想也不想的,我接过两人的话头,肯定的出声,只有‘玉雪’,才会让他这么宝贝,温柔缱绻中,御雪不止一次提到过,便是百年之后,都要带着它入棺,这东西丢了,他该多着急?
“哇,姐妹,你怎么知道?”两人凑近我的身边,小声的问着。
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多了嘴,急着提供信息,却说出了本不该我知道的内部,再想掩饰,也来不及了,所幸的是,只有他们两人听到。
“在宫里当差,见凤后带过,见的多了,便猜到了,若不是极心爱之物,断不会回回带着。”我打着哈哈,掩饰自己的失态。
52书库推荐浏览: 逍遥红尘 异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