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终于,他说话了,可是颠来倒去,由始至终只有这么四个字,眼神依旧空dòng无神,似乎整个人都被什么吸去了魂魄,只剩下一副躯壳。
夜,这个我只见过一双眼睛的妖灵,究竟施展了什么法术?
眨眼间,夺走了所有人的灵魂!
“遥歌!我嘱你守护师门,为何你不听我言,大举进犯中原?”男子温厚的嗓音远远的传来,最后一字音落,人已在擂台边落定。
这嗓音,听似温暖,却藏着深寒冷漠;这嗓音,听似柔软,却藏着不容质疑的刚硬;这嗓音,听似多qíng,最中心却是难以融化的冰凉,这嗓音,听似媚惑,实则清高孤傲无比。
我惶然转身,青色的人影,入眼。
媚门门主幽飏
飘渺,天边青烟一缕,江边的薄雾笼罩着。
淡漠,余韵渺渺看不真切,这淡漠只是瞬间传达的感觉,当看清人时,只觉得儒雅。
孤寂,明明是消融在这尘世间的飞扬,为什么却有格格不入的凄楚,转瞬又化为温柔。
幽怨,从那具身体里薄薄的沁了出来,被空气扰了,散了,只留下浅逸轻暖。
超脱,游走在尘世与huáng泉碧落间的一株青莲。
最普通的青衫,却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他的颜色。
青如烟,寒如雨,飘如雾,冷如霜。
可他展示出来的,是温文尔雅,是从容不迫,是阳光下柔柔的暖意。
他应该不年轻了,那种处之泰然的气质是岁月沉淀的痕迹,涤dàng了身上的尘埃,只留下深沉的烙印。
如果说记忆中的沄逸是冰寒的身子温暖的心,他就是温暖的身子冰寒的心,从骨子里透出的凉。
香,不是脂粉味,不是花瓣味,也不是任何染料的香。
却媚,从肌肤深处沁出的媚香,顺着风的方向,沾染了我的发。
上等妖媚的男人,骨媚。
脑海中,只有这句话。
他只是站在那,没有动作,没有眼神,没有任何姿态,已然勾动了我心底最深处的弦,想要温暖保护他的弦。
他只是站着,那无形的气势不经意的溢出,已然压倒了遥歌刻意制造出的所有勾魂姿态。
没有一点装饰的随意衣衫,甚至连修出腰身长腿比例的腰带都没有系,他不在乎容颜,不在乎他人的赞叹,不在乎自己到底有多么的——诱惑。
真正的美,是不经意当中散发出来的魅力,不需要jīng雕细刻,不需要打磨研琢,如醇酒,沉淀而厚实,似甘泉,山石中划拨而过。
最适合自己的人,不是第一眼的惊心动魄,而是最舒服的那种契合感。
他给了我一种非常舒服的感觉,我肯定,我和他一定在哪里见过。
抬头,我看向他的脸。
风入丛林,梳理愁绪千千,青丝如云,被一方丝帕松松挽成,昭告着已是他人夫的事实。
他的身后,青山隐隐,层峦叠翠,山尖的最后一抹青黛,已上他的眉梢。
一道飞瀑遥挂前方,哗哗的水声远远地传来,眼底只剩一点莹白,清透,悬垂在他的脸侧,竟然一般颜色。
悬崖边,一朵伸出的野花,娇嫩的花瓣颤抖,粉嫩嫩的,我的目光不由掠过他的唇。
这些,都不足以让我震撼,真正的震撼,是那双眼。
超然物外,平静的融入了天地的安谧,深邃无边。
本以为这样的眼,该属于得道老尼修行之后的看破红尘,相较而言,他太年轻了。
既然看破,为什么又有浅淡的星光闪烁?他的心中,到底有什么是牵挂,是难以割舍的?
不贪恋这凡尘,却被羁绊,不能离去。
我yù乘风,奈何身却被缚。
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断线的风筝,身不由己,却向往自由,挣断了枷锁,又缠绕上了树梢。
眼尾,高高的斜挑,不笑而魅。
完美的狐狸眼,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
幽飏是吗?我记得他依稀是叫这个名字的。
当初就记得他是媚门的人,却没想到,他的地位比遥歌更高,难道竟是门主?
“哼哼。”夜的嗓音gāngān的咳了两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挂回我肩头的脑袋蹭上我的耳朵,“这个,总是你喜欢的风格了吧,让人拥有无穷的征服yù,媚入骨髓化为清高,比那遥歌可高了一个档次。”
“媚?”我抓起他垂落在我胸前的手狠狠的就是一口下去,白皙掌缘上下一边一个半圆,沾着我晶亮的口水。
发泄了心中极大的不满后,我才咬着牙出声,“有人媚的过你?装清高,有人清高得过你?百变千幻,我能看透别人的气质,独独看不透你,世界上道行最高深的妖孽就是你,兰陵煜!”
妖孽,对,就是妖孽。
随时变换出一张面孔,一个气质,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谬赞了。”他毫不客气的收下了我的话,得意洋洋。
幽飏微微一叹,轻柔的出声,“遥歌。”
此刻,那个呆滞的身影终于动了动,魂魄不齐的恍惚着,却终于寻找到了声音的出处,脸上的表qíng猛的一惊,又是一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掌门师兄!”
幽飏双手背在身后,眼皮下垂,静静的看着遥歌,岳峙亭渊。
“我让你守护门派,带领大家安静的习武练功,为何你jīng英尽遣,大举进入中原,妄图与千万人对抗?甚至想染指武林盟主的位置?如此行径,如何对得起师尊,如何对得起满门上下的师兄弟?”他的声音不大,更不严厉,甚至有些无奈伤痛,可那遥歌,默默的跪在他面前,低垂着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早不见了刚才的qiáng势凌人。
他抬起头,水眸微微轻眨,内心的欢喜全部都写在了眼眸中,“遥歌有错,恳请掌门师兄责罚。”
“为何不听我言?”幽飏的手微微一抬,抚摸上遥歌的头顶,那娇媚的男人眼中竟然闪出羞涩的孺慕。
他嗫嚅着,声音极低,“我,我听说,师兄被中原武林中人暗害了,怎么派人都打听不到您的消息,我,我……”
下面的话,自然不用说了,一股意气用事,带着整个门派杀入中原,难怪我说这个家伙处处布下陷阱,原来是早有算计。
幽飏闭上眼,一声低叹,再抬头,他的目光从遥歌身上转开,冲着台下一抱拳,“媚门门主幽飏,管教无方,愿意向中原群雄领罪,今日之事,幽飏一力承担。”
他突然的低头,反而让以为会有一场恶斗的人面面相觑,彼此互相望着,又同时把眼神投到了卓白衣的身上。
卓白衣默默的沉吟了一会,斟求的目光投到了我和夜的脸上。
我讪讪一笑,看看夜,“你抢的盟主,你斗的遥歌,你做主。”
夜鼻子里微微一哼,细细柔柔的,却又仿佛在暗示着什么,“卓盟主,我们不过是独行蟊贼,这种大阵仗还是你来决定吧,盟主可不单单是武功就能领导群雄的,夜自认没有您的能力,您可是我心目中盟主不二人选。”
一句话,太极打回给了卓白衣,顺便连武林盟主的位置也给丢了回去,我就知道这个小子在看到我之后,一定没兴趣再要那个座位来烫屁股。
我立即不失时机的加上一句,“有请卓盟主决断。”
“卓盟主,您就不要推辞了,您这十年来的功绩大家都看在眼里呢。”夜松松垮垮的挂在我的肩头,声音象是要睡着了,“武林要是丢在我们两个人的手中,会毁了的。”
卓白衣笑笑,有些得意,大大方方的收下了我和夜的恭维。
幽飏没有出声,遥歌也不敢抬头,老老实实的跪在那,“掌门师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您就让我领罪吧。”
目光微抬,幽飏的眼神落在群山的虚无苍穹间,轻轻摇了摇头,“我是掌门,你也是寻我心切,是我因为私事误了门派。”
“师兄……”遥歌惶然的抬起脸,这一次,眼中打转的泪水是真实的。
“回去后,好好的打理门派。”还是那轻柔的嗓音,没有半分的愠怒,“不要再争执了。”
空气中,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谁也不知道卓白衣会做出什么样的决断。
卓白衣冲着幽飏一抱拳,“掌门,虽然刚才有些小的波折,却非大事,不过是一场误会,西域与中原同为武林门派,切磋武艺也属正常,此事就此放下,大家以后常往来,互相扶持帮助,不知意下如何?”
幽飏停了停,微微颔首,浅淡一笑,我清晰地看到卓白衣不自然的别开脸,喉咙重重的咽了口口水。
“如此,幽飏再次谢过众位大度,告辞!”他看了眼遥歌,转身飘然而去,与我擦身的瞬间,没有停留,也没有给我一个目光。
同样,我没有追随他的身影,没有目送他,只记得淡香略过,人已远去。
遥歌低垂着头,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在与我和夜身体jiāo错的瞬间,他停下脚步,抬头看看夜,一声轻叹,“纵然掌门师兄不来,遥歌也赢不了你,这一局,我输的心服口服。”
我惊愕,侧脸看着夜,他还是那付懒的快睡着的表现,连拱手相送都欠奉,均匀的呼吸让我错觉他已经进入梦乡了。
可是我没忘记,刚才遥歌那一声输的心服口服。
妖娆魅惑的夜,你那面纱下,究竟是什么样的一张脸?
心头的纠结中,无意中的远望,那山边的一辆马车正滴滴答答的撒开蹄子,消失在墙弯处。
沄逸魂影
烽烟散去,武林盟主的争夺在绕了无数个坎坷的圈后再次落回了原点,卓白衣正在接受大片人群的恭贺,气氛热闹喜庆。
既然没我们什么事了,我也该走了,虽然一路有惊有险,结局却还不错。
我带着耷拉在背上巨大的包袱,回头寻找着那两个笨蛋徒弟,两个人从惊喜到快乐,屁颠屁颠的跟在我身后。
我看看他们一身的肮脏凄惨,开始没时间出口的疑问此刻终于能问清楚了。
“为什么搞成这样?”难怪夜敢在擂台上质疑她们的身份,武功低微,呆头呆脑,还衣衫褴褛,怎么也不像我会收的徒弟。
“我们前面不让上啊,从后山爬上来的,那路别人不好爬,我们在山里走惯了的人,很简单的。”大竹憨厚的笑笑。
简单,简单能把自己爬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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