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留在了那个院子里,每天柳梦枫都会按时到,给小的看看,给大的诊诊,不是委屈他,而是对他来说有用武之地,无论对方是谁他都很开心。
沄逸,月栖,镜池,甚至连不安分的叶若宸都常常去探望,南宫舞星冲着赫连冰桐的面子也是一直这个补品那个圣品的不断送着。
赫连冰桐并没有住在宫里,而是驿馆和宫中两边跑,照顾子衿的事反而是我身边的人跑的多些。
大家年纪都到了生儿育女的年龄,若非为了我也不会至今膝下空空,他们从不肯表达任何埋怨,但是眼神中的羡慕是不可否认的。
今天听到两句孩子很可爱,明天听到几句眼睛真大,而我只是默默的吃着饭,没有任何表qíng。
我再没有踏足过那个院子,为了子衿,也为了自己。
只有无人的静夜时分,我坐在对面院子的殿顶之上,静静的看着那淡淡的huáng色烛光在窗下亮着。
偶尔,能听到一两声婴儿的啼哭,清亮着。
偶尔,能看到一个身影在窗下坐着,清瘦着。
房间的光一直未熄,我也就一直坐着。
“担心就去看看呗,何苦来着。”嗤笑声,嘲弄声,不羁入耳。
是夜,似乎这段时间只有他和我一样,完全不关心子衿和他的孩子,也没有进入过那个院落,武功高qiáng的他跑到哪都不会留下一丝线索给人猜测。
摇头,“事关别人的名节,正因为我以前与他有过什么,就更不能去,我不能让子衿留下任何给人抓着的话柄。”
“既然知道,就该放下。”夜不是安慰,更不是同qíng,只有懒懒的动作一如既往。
我侧脸微笑,声音平静,“放心吧,我只是感慨一下,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
他轻哼了声,“那你大半夜跑到人家屋顶上蹲着?我还想问咱们什么时候从偷东西变成了偷香窃玉了。”
静坐着,没有因为他的话语而有半分动怒,我将被风chuī乱的发拨到耳后,语气是深思熟虑后的淡然,“我来这看看只是因为我下了个决定,暂时离开几日,想想可能等我回来他们都离开了,才过来看看,再则是借由子衿的事告诉自己我对你们的责任,我不会让你们承受太久的委屈。”
他懒坐着的身体忽然直了起来,“你要去神族?”
“嗯。”往他的方向靠了靠,“我答应过神族,必须回去接受他们对我的考验来证明自己的身份,我想十天半个月也就差不多了,只是很抱歉这一次不能带你去了。”
“你想违背誓言?”他的身体贴着我,肌肤隔着衣衫,暖暖的。
我侧脸,笑容不变,多了几分了然,“其实你很清楚我必须一个人面对这件事,但是你的抠门xing格又舍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捞点便宜什么的,这一次算我错,你想要开什么条件?”
这样的平静,这样的放松,这样的侃侃而谈,我和夜仿佛又回到了‘寒雪峰’头那知己的qíng分中。
他握着我的手,轻叹着,“平安归来。”
“当初我离开‘寒雪峰’的时候,是你为我举杯送行,这一次有酒没有?”我偏着脑袋,冲他乐。
“你要就有。”手指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弄出一个小壶子挂着,我接过,仰首灌下一大口,又递还给他。
他同样的姿势饮下一大口,“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他们?”
“不用。”轻松的靠上他的肩头,“太郑重了反而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何况让这么多人为我牵挂?等他们反映过来我失踪几天了,说不定我都回来了。”
下巴朝那房间努了努,“他们现在都快乐的逗着子衿的宝宝,我不想破坏了他们的好心qíng,只是这里要麻烦你了。”
他懒懒的从背后箍着我的肩膀,整个人挂在我的身上,“你自己刚才不是说才去几天么,犯得着这么郑重其事吗?”
也是,我摇头笑着,饮尽壶里最后一滴酒,站起身拍拍屁股,“我去找神族的侍卫,商讨去神族的事,你给我老实点,不然回来揪你的小鸟。”
他半躺在房顶,慵懒的挥挥手,赶苍蝇一样。
再次看了眼那个小屋,灯光忽然灭了,寒夜中最后一点温暖的光也消失无形,我转身跳下屋檐,朝着莫沧溟他们居住的院落飞奔而去。
他们的院子里黑沉沉的,我落在墙头,轻轻抖了抖衣服,然后悠然的飘站在庭院中。
“什么人!”低沉有力的嗓音,伴随着手掌的劲风朝我迎面扑来。
我侧身闪过,两根手指伸出,在他手腕伸出的瞬间捏了上去,“我。”
根本不需要报名字,我的声音显然对某人来说已经是噩梦般的存在,听到我的声音比听到qíng人的声音跳的还高,窜的还快。
“你来gān什么!”他低吼着,手腕一翻躲闪掉我的手指,“半夜三更,难道还想偷看男子沐浴?”
我冷嗤,“你不如说我是来钻被窝的好了。”
“给我出去!”他的脚踹了过来,“不懂礼仪的人。”
我缩了下身体,闪开,“礼仪是吧?那好吧,明天白天我递拜帖求见你们,按照宫廷规矩是三到七日为等待,你们是上宾我等七日后来访,不过你别忘记了神族让我去见面的日子似乎是月底,今日已经二十了,七日后么……”
“你来找我是这个事?”他自动自发的收回了腿,与我保持了三两步的距离,“是要我们引路去神族吗?”
翻了个白眼,“你不引路我能找到地方吗?”
他沉默了片刻,“你决定什么时候启程?”
我无奈了叹气,“神族是你的地盘,我根本就不知道路上需要花费多少时间,你算算吧,差不多通知我一声。”
“明日吧。”莫沧溟行事一向雷厉风行,会有这个答案一点都不出我的意料之外,“路上花费三五日,但是既然去了神族,少不了要与长老护法见面,多待几日也方便他们对你多加了解。”
“你是在帮我争取时间和他们套近乎打关系吗?”笑着贴了过去,挤眉弄眼,“我倒没发现你对我这么好。”
眉头紧皱,唇角下拉,他脚下倒退两步再次与我保持了三步的距离,“莫沧溟行事从不偏私,我只是不想因为仓促的时间让长老产生了错误的判断。”
真是一个无趣的家伙,我耸耸肩膀,轻飘飘的转身,“好吧,明日清晨我来这里找你们一起走。”
“不是我们,只有一人为你引路。”他的声音冷冷的,“任绮罗也有可能是少主,神族必须公平的对待你们两人,明日会有一人为任绮罗引路,一人为你引路,同时到达神族。”
我哼了声,“那就是说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你咯,真是个令人高兴的消息。”
“我不会让你有机会与流波侍卫单独相处的。”莫沧溟咬着牙,一字一句往外蹦着字,“不知道你会玩出什么花样。”
我反唇相讥,“你当流波是猪吗?和你天天同进同出都没能让你占到半点便宜,害得你□冲脑上树偷窥,又怎么可能跟我有什么?”
“总之不行!”他狠狠的打断我的话,“我不会让你和他单独相处这些日子的。”
院子的角落中,早已经站定了一个俊峭的人影,听着我和莫沧溟的大声呼喝,慢慢的从yīn影中走出,月光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有一种清寒的落寞。
“不用争了,明日我去做任绮罗的接引使。”一句话,平静安宁,透着他不容拒绝的内心,“莫沧溟护卫做任霓裳姑娘的接引使,六日后神族见。”
话音刚落,人已腾身而起,夜枭般飞扬在空中,瞬间远去。
“啊……”
“啊……”
院子里被抛弃的两个人同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彼此对望一眼,各自嫌弃的别开脸。
他没好气的看我眼,“明日寅时出发。”
“知道了。”还给他一个白眼,根本不想理他。
神族,那个传说中最为神秘的处所,那个在我记忆中只留下一块糙皮,一个深潭的地方,那个孕育了我又抛弃了我,如今等待着我回归的地方,那个我娘,我爹共同生活过的地方……
为了爹娘的仇恨,为了我自己,我都必须回到那里。
心qíng,在想到那个地方的时候,前所未有的澎湃,仿佛冥冥中有个声音在呼喊着我,召唤着我。
这一次的旅程,究竟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故事,能不能改变我的人生呢?
问苍天,回应我的只有夜色深沉,高而远。
这次轮到你小子了
脚步匆匆,我和莫沧溟在路上飞快的前行着,互不搭理互不说话,只有风声呼呼和脚步偶尔落在雪地上的咯吱声。
跟在他的身后,我不疾不徐的坠着,从大早到现在两个人已经奔了几个时辰了,冬日的天空总是黑的特别早,眼见着已经渐渐暗了天色,我没有催促他,也没有要求停下来休息。
他放慢了速度,眼角撇了眼我的方向,生硬的开口,“你要休息下吗?”
双掌背在身后,我气息平稳,“你要累了就休息,别拿我做借口。”
“我会累?”深邃俊朗的眼一瞪,飞驰的速度突然变的更快了,似乎是在向我证明他的实力,大氅在风中翻飞,姿态优美已极,“再行几个时辰我也不会累。”
我莞尓,脚步忽然一停,“那就休息吧。”
他的脚步已经冲出了几丈远,被我一句话硬生生的刹住脚步,功力刚刚运到极致就停下,让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踉跄了下,刚站稳就恨恨的瞪着我。
我闲闲的站在雪地中,扒拉着地上的树枝,一根根的捡起来堆在一起,在他眼中刚刚流露出愤怒时抛过一记无辜又无赖的眼神,“你不说还要跑几日吗?当然要合理的分配体力,象你这样一路猛冲,只怕到明天就歇菜了,还去神族呢。”
万分鄙视的眼神与他对撞,莫沧溟的目光中闪过火光几点,在我的冷嗤声中用力的别过脸,不再看我,目光四下搜寻着,也不知道是在找什么。
我chuī亮了手中的火折子,就着枯枝落叶燃起了一堆篝火,“要不要弄点吃的?”
他瞥了眼我,“你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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