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又是一片片飘过的肥ròu,抖动着,淌着肥油朝我微笑。
呕……
我噙着没有半点笑意的笑容,步步朝他走去,而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我身上不友善的气息,抬着头,一脸茫然,但是眼瞳的深处,一晃而过的嘲弄险些被我遗漏。
咬着后槽牙,我从牙齿fèng里挤着字,一个个的往外迸,唯一不变的,是脸上已经僵硬的笑容,“国师大人不知道是否亲口尝过你的菜?”
他的表qíng完美无缺,声音宁静致远,“当然。”
“那你觉得那ròu滋味如何?”
他敢说不好,我就叫他重做;他要说好,我就全塞他嘴巴里去。
人家只是气定神闲的看着水中的倒影,笑意如波dàng漾,“王爷忘记了,月栖苦修,不沾荤腥。”
原来如此,他早就算计好了哈,只等着我气急败坏!
不沾荤腥,所以不用吃那些恶心的肥ròu。
不沾荤腥,所以做荤菜有失水准也要谅解。
小样,你都想好了是吧?
“国师大人,我去山上溜达溜达,你去不去?”我的话,似乎让他没有料到,只字不提没盐没酱的事,对他颔首询问。
面对我好心的邀约,他的脸上露出戒备的神qíng,慢慢的垂下头,悠闲的拿过经文,“月栖要看经文,王爷请便。”
“好!”我背着手往外走,若有若无的声音飘在空气中,“听说山上很多野鸟窝,相比鸟蛋也不少,地上生堆火,把蛋往下面一埋,煨出来那叫一个香啊,啧啧……”我吸溜着口水,咋咋嘴,发现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他优雅的站起身,不着痕迹的追上我的脚步,“月栖也烦闷了,不如一起走走啊。”
舍不得我残害你山上的鸟就明说么,何必遮遮掩掩,你不就是想跟着我让我无从下手吗?
“月栖,你看,那树上有好多鸟窝呢!”我手一伸,他的脸又是一变。
他的掌心一搭我伸出去的手,紧紧的握着,拽着我远离,“王爷,上山走这。”
“这里也有……”我手一伸,他又飞快的握了上来,“这里的野山椒味道不错,王爷要不要摘些回去尝尝?”
“野山椒要用盐腌制的才好吃,你说是不是?”我皮笑ròu不笑,眼神在各个树梢间瞟来瞟去。
他抓着我的手不放,温润中透着股力道,“好啊,回去月栖替您切碎了,腌好,两三日就能吃了。”
他不愠不火,我轻松惬意,“野山椒炒ròu片,味道不错的,不知道月栖会不会做?”
“不如晚上我做给王爷尝尝,陪王爷一起试试菜。”他语带温柔,眼神却是紧张的看着枝头那些鸟窝。
“这样啊。”我肚子里暗慡着,摸摸下巴,终于勉为其难的点点头,“那就摘吧!”
看着他长长的透出一口气,仔细的摘着野山椒,我抱着双臂靠着树gān,欣赏着他的姿势。
慢慢的凑过脸,几乎快贴了上去,他才伸出手摘,那种动作让我极度怀疑丛中的树枝会在他一不小心间戳花了他的脸。
以前就发现,他老是朦胧着目光,恍恍惚惚的眼神很是可爱,尤其是眯着眼睛凑过脸的神态,象极了索吻。
猜测过他眼神不好,却没想过他需要贴的这么近,难怪老是看不到脚下,偏偏他的地位他的身份,让他不允许自己在外人面前bào露一点点,那清高的姿态,迷蒙的世界……
就在我的失神间,他已经越走越远,专注的摘着野山椒,没有留心到眼前一棵大树直直的杵在那。
“月……”我刚刚喊出一个字。
“咚!”他已经一头撞上了大树,巨大的声响让我的心都疼了,他抱着脑袋蹲了下来,可怜兮兮的揉着额头。
我纵到他身边,扶上他的手臂,“你没事吧?”
“嗡,嗡,嗡……”
别怀疑,这肯定不是他的回答,而是突然出现在我们头顶的声音。
我仰起头,几只马蜂在我们头顶不远处,飞快的煽动小翅膀,黑huáng相间的身子悬在半空中,我顺着方向,一个硕大的蜂巢就在我们头顶上。
显然临月栖这一撞,惊扰了人家,不过现在不是说对不起就有用的时候了。
“马蜂!”这一次,他反应比我快,眼睛睁的留园,满面惊骇,两只手下意识的捂上脸,抬腿就跑。
“别动!”我根本来不及抓住他的身体,眼见着密密麻麻的蜂群冲着他而去,就在瞬息间,围拢上了他的身体。
他一只手捂着脸,另外一只手胡乱的挥舞着,试图驱赶着嗡嗡的马蜂,我已经看到,几只马蜂已经叮在了他的手上,而受了惊吓的他,更是不辨方向的乱奔,竟然拿直直的冲着马蜂窝撞去!
身为王爷,我要保护国师大人。
身为女人,我要保护男人,尤其是美男。
明知不可为,也要为!
身体窜了出去,我的衣服兜头罩上他乱跑的身子,将他的脸整个裹了起来,手臂圈上他的腰身,脚下一点山石,飞速的奔跑。
就在我抱上他的同时,他的身体受了刺激般不断的扭动,既要抓住他让他听话,又要躲闪着马蜂,几次不成功的抓他,可怜的我被马蜂一阵乱叮,手臂处顿时火辣辣的疼。
“别动,冷静点。”我用力的抓着他,“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那个挣扎的身体从狂乱逐渐冷静,我抱着他的腰,大声的叫着他的名字,“月栖,相信我,不会有事,不会的……”
他终于不再乱蹦,软软的贴合着我,我抱住他,脚下生风,把那黑压压的马蜂们抛在身后。
一路上,他身上淡淡的檀香不断的刺激着我的鼻子,被我包的严严实实的身体靠着我的肩头,如此安静的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有刚才那么癫狂的动作。
我心头一震
他该不是曾经被马蜂蛰过吧,才会吓成那样?
燃烧吧,火鸟!
脱离了蜂群,我坐在大石头上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山风一chuī,才发觉背后冰凉一片,全是汗。
撩开衣袖,雪白的手臂上一排水泡大大小小错落有致的象我致敬,我苦笑着,挖着药膏轻轻涂在泡上,抿唇chuī了chuī,那火辣辣的感觉终于淡了不少。
泡有点大,也有点疼,不过在看到他的完好无损后,突然发觉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如此爱美,要是伤了他的脸,天知道要伤心多久。
他低垂着头,不时的偷偷瞟我一眼,几次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又被咽了回去。
看着他yù言又止的表qíng,还有偷看了我无数次却以为我根本没察觉的可爱样,我举着手中的药膏,突然抬头,捕捉到他的目光,“月栖,你身上有什么地方被蛰伤了吗?要不要擦药?”
他慌乱的别开脸,无措的面颊染上了红晕,目光躲闪游离,“没,我没事。”
估计也没事,这马蜂的刺太厉害了,如果有伤,他还能这么呆呆傻傻的偷看我,早捂着伤口哀哀叫上了。
不过他此刻的表qíng,很值得玩味哟。
又一次的偷看,他盯着我手臂上几个硕大的水泡,终于慢慢的蹭了过来,“我,我帮你敷药吧。”
“不用。”我笑着拒绝,“免得弄脏了你的手,这点小问题根本不算啥,不如陪我说话,省的我老想着这个疼。”
他点点头,算是回答,眼神溜啊溜啊,溜到了我手臂的泡泡上,脸上有些沉重,闷闷的开口,“我知道那个很疼的。”
他知道?那个语气那个调调,分明印证了我开始的一个猜测——他被马蜂蛰过。
“什么时候的事?”我捏着药瓶子,不自觉的停了手中的动作。
他表qíng古怪的看着我,眼神中写满复杂,在几番思索后,幽幽叹了口气,“四年前,母亲说她病重,叫我赶回去看她,我急急忙忙的跑下山,不想在路上撞马蜂窝,当时脸上被蛰了很多下,足足大半个月才消肿。”
四年前?
风若希病重?
满脸青紫,包包泡泡叠在一起?肿胀如猪头!
难道是风若希约我在‘云水阁’见他那一次?
心里似乎有了底,如果不是蜂毒,他怎么可能肿胀的连眼睛都只剩下一条fèng?如果不是蜂毒,又怎么可能额上几个明晃晃的大泡,至于那些青紫红绿,就应该是他没头乱跑的下场了。
而他刚才yù言又止和话语中的遮掩,分明就是不想让我知道,当年那个被我羞rǔ长相的人就是他。
伤了身,还被伤了心,想想确实是我的不对。
不知何时,手已经被他握住,看着他小心的在我伤处敷着薄薄的药膏,轻轻的chuī着气,清凉的舒适直入心间。
反手握上他的手腕,掌中一片柔滑细腻,他却没有挣扎,低头任我牵着,“月栖,是否眼神有恙,看不清楚?”
他咬着唇,有形的红唇被牙齿印出一圈雪白,我想也没想,直接抚了上去,“算了,不想说就别说。”
他的唇,贴着我的手,暖暖的,温热中带着清透,“那年两军jiāo战,到处都是烟,都是火,我哭喊着,却没有人理,只觉得疼,那可怕的黑烟,那冲天的火光,熏的我眼睛好疼,于是我一直哭一直哭,直到被母亲带回来,之后看东西就很朦胧,要凑的很近,仔细的观察,所以经常看不到脚下。”
平静的声音听不出多少战火中的硝烟气息,却能听到他的萧索和落寞,一个六岁的孩子,看到的是尸横遍野,血流满地,无力的哭喊着。
不知道究竟是被战场上的火光烟色熏坏了,还是眼泪流的太多伤了,他的世界从此白蒙蒙的一片,能走到今日,他付出了多少心血?
不能让人看到国师的丑态,所以他学会了倒地就喊着国泰民安的话,别人赞叹他的虔诚,又有几人知道他的痛?
高高在上的地位,让他不能对人诉说自己的苦,除了青灯神像,他只有临水照影,看着自己的容貌出神发呆。
曾经笑他的自恋,忽然发现,这样的自恋背后,是怎么样的一种孤独。
“对不起……”我低低的说着,发现他的脸有些恍惚不明白。
他看着我手上的泡,“应该是我谢谢你,为什么你说对不起?”
他的回答让我愕然,突然不想再提及当年那一次对他的伤害,他不想让我知道,我也就当做不知道吧,一个哈哈带过这个话题,“要不是我拖你出来溜达,你也不会差点被马蜂蛰,所以是我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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