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氏早经历过的,趁着疼得轻的时候赶紧挪过去,又向幺女笑道:“没事的,我先前生你们几个时都极顺的,你别害怕,只听你大娘的就好。”
宁婉却还是不放心,又求了大江哥帮忙请胡大娘,自己到灶间和面擀面条,做好了将jī蛋面条喂给于氏吃,“娘,你多吃点,一会儿好有力气!”
于氏本不想吃,但她还是勉力地吃着。大娘在一旁便将生孩子要用的东西一样样摆了出来,剪脐带的剪子、小孩子的衣裳尿布包被、装滚水的大盆等等,宁家早预备好了,现在倒都齐全。
面条吃了半碗,于氏便再吃不下了,摆手说:“我觉得我就要生了。”又让宁婉出去,“你还是孩子,不好在这里,出去吧。”
宁婉哪里肯走?帮着大娘将一样样的东西理齐整放好,冲了红糖水喂娘,又拿帕子帮她擦汗。
这时大娘突然叫了起来,“先出来一只手一只脚!”原来她虽然帮别的妇人生过孩子,但是还是第一次看到先出来手脚的,因此便傻了。
宁婉虽然不大懂生孩子的事,但是也曾听人说过生孩子先出头,先出手脚便是横生倒养,最为危险可怕。因此脑子里轰地一下,整个人都呆住了。
就在这时,胡大娘到了,三步两步地跑上前,急忙在水盆里拿香胰子洗了手,“先出手脚没关系,赶紧推回去!”说着便将那伸出来的小手小脚推了回去,转身又把宁婉推出门,“你赶紧出去,没成亲的姑娘不能留在产房!这里有我和你大娘就够了!”
宁婉便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声音,胡大娘一会儿喊一声“吸气!使劲儿吸气”,一会儿又喊一声“用力!用力!”又让大娘递送东西,“拿帕子让她咬着!”又听娘痛苦的叫声。
心里正揪到一处时,突然冲过来一个人,“你娘怎么样了?”
原来是爹提前回来了,宁婉赶紧说:“请了胡大娘过来帮忙,还有大娘也在里面。”
宁梁便顿足道:“无怪我今天出门后就觉得心里有事儿,赶紧送了东西就骑着驴回来了,否则不是赶不上你娘生孩子了!”
宁婉见爹满头满脸的汗,便拉着他在院子里坐下,“爹,已经赶上了,你先坐下歇一会儿吧。”这时候就是再着急也不能进产房的。
宁梁听话地坐下了,可是几乎就是马上又站了起来,十分担心地问道:“好象不太顺利吧?”
宁婉想了想还是告诉了爹,“先出来一只手和一只脚。”
“什么!”爹差一点跳了起来,他毕竟也经历过几个孩子的出生了,多少懂些,在院子里急匆匆地来回转着,不停地念叨着,“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
宁婉心里也焦得很,但只有先压住心里的急切去劝爹,“娘一定没事的!”
这时屋子里胡大娘高声说:“赶紧把门窗柜子匣子,还有所有东西都打开,产道也就打开了!”在三家村这边,生孩子不顺时就要把所有关着的东西全打开,希望借此顺利地生出孩子。
到了此时,谁也不顾不上这办法有用没用了,宁婉冲进屋里将大大小小的东西全部打开,就是香胰子盒的盖子也没忘记;宁梁便在院子里将院门、仓房的门、jī舍的门并猪栏的门全开了,想想又跑到后院将菜园子的门也打开了!
做过了这些父女两人回到院子里扎着手不知做什么好,看着被惊了的jī跑出jī舍咯咯叫着,又惊动了本已经睡着了的猪,一头小猪哼哼着出了猪栏向门外走去,他们两人却谁也没去拦着。
屋子里娘却突然叫他们,“她爹和婉儿,别让猪和jī丢了!”
胡大娘就说:“什么时候了,你还管猪和jī!赶紧用力!”
接着突然便听到“哇!”地一声婴儿哭啼。胡大娘就高叫着说:“生了!生了!还是个带把的!”
宁梁便突然蹲在地上抱着头不动了,宁婉见爹虽然没有一点声音,但是肩头却是一耸一耸的,便知道他一定是哭了。就是她自己也是一样,明明开心得很,却落下了泪,只想大哭一场。
没一会儿,大娘出来了,“都拾缀好了,你们可以进去了。咦!你们俩哭啥呢?孩子生了,是个男丁,当娘的也平安。”
不料宁梁和宁婉先前还能忍着不出声,眼下竟都放声大哭起来。大娘便哈哈笑了,“别哭了,接下来的事儿多着呢!挂红门帘、小弓箭、煮喜蛋……对了,二郎赶紧杀一只jī熬汤,一会儿你媳妇醒了让她喝些jī汤好喂奶!”
宁梁和宁婉这才清醒过来,赶紧先进了屋子里看于氏,见她早被重新挪到了被褥里,闭着眼沉沉地睡去了,只有被汗浸湿了的头发能看出刚刚生孩子的艰难。刚生下的孩子就在于氏的臂弯里,盖着簇新的小被也睡得香香的。
胡大娘满脸的汗,鬓发也有些散乱,此时指着于氏道:“毕竟年纪大了,孩子生得不容易,你们可得好好给她补补。”
父女俩赶紧答应着,宁婉就拿出六贯铜钱做谢礼,“多谢胡大娘了!”
胡大娘帮人接生,自然是要收谢礼的,可是见了这么多赶紧摆手道:“哪里用得了这些!我拿一贯打酒解解乏就够了。”
宁婉却知道娘这一胎的不易,原本她便是逃出了一命的,现在又母子平安,因此一力坚持,“大娘拿着,为的就是一个顺字!”
又拿六百钱给大娘,也是一样的说辞,“大家都顺才好!”
大娘便让大江送胡大娘回胡家村,毕竟一番折腾已经到了深夜,虽然两个村子不远,但还是有人送的好。
胡大娘和大娘走了后,宁家父女又忙了半夜,杀了jī炖上,又挂上了早备好的红门帘,宁梁再一次在门左边挂上小弓箭时手都是抖的……然后还有家里的jī猪,总要找回来,又有屋子里打开后摆得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要收拾。
于氏再醒过来时,一切都已经是井井有条的了。她吃了半只jī,又喝了jī汤,又有加了红糖的小米粥、jī蛋,然后给小儿子喂了奶,看着眼睛通红的父女俩儿,“你们都去睡一会儿吧。”
宁梁就说:“我还不困,先给村里各家送红蛋。”三家村这边的风俗,家里生了孩子是要给亲戚家送红蛋的。父女两人将事qíng都做好了便又煮了满满一锅的蛋,再拿一张胭脂一个个地染过变成红通通的,现在已经放在篮子里,就等着到了清晨时送到各家呢。
三家村里每一家都是亲戚,是以家家都不能漏过。送红蛋一定要是双数,一般都是两个,但这一次宁梁和宁婉早说好了每家都送六个,二房送了双倍,胡大娘家里也送,再加上两倍,就是图个六六大顺!
胡大娘接了jī蛋,隔天拎了两只jī,一篮子六十六个jī蛋,上面盖着一块红布来看于氏,“我给你下奶来了!”又嘱咐了于氏许多保养身子的话。
于氏的娘家远在千里之外,这么多年也没有通过音信,如今胡大娘来帮娘下奶,自然是给娘面子,宁婉着实感谢,赶紧做了好饭好菜,便似招待亲戚一般,又请了大娘来做陪,走的时候将家里的桃、杏、白面、野猪ròu装了一篮子回礼。
将胡大娘送到了山溪旁,原来两村常往来,早有人在上面放倒了一根大木,正是大树剖开,半圆的一面放在下面固定好,平整的一面在上,走起来十分方便。宁婉只怕胡大娘吃过酒头晕,便扶着她上去,“大娘瞧着些脚下。”
胡大娘过了小桥,便拦住宁婉笑道:“你这孩子如此懂事,我家里的三个作子都顶不上你一个!”
宁婉就笑,“大娘有酒了,尽说瞎话呢。”
“我虽然吃了不少酒,可没糊涂。”胡大娘笑嘻嘻地又看了看宁婉,“大娘真心喜欢婉儿呢。”
宁婉便有些察觉,当年赵太太见了自己也是这般地亲热,拉着手说个不停,又东问西问的。只是胡大娘不说破,她也只能装做不知,却也不好再送了,便将篮子递给胡大娘,“我也要家去了。”
胡大娘却拉住宁婉,小声说:“我一直想怎么说,既然你是懂事的,还是告诉你罢,你娘这次生孩子伤了身子,再不能生了。”
娘这一个孩子本就是偏得的,因此宁婉听了消息倒没有多难过,眼下的qíng形比起她的梦里实在是好得太多,因此便点头道:“我知道了,也不必告诉我娘,我爹那里我悄悄说一声就行了。不管怎么样还是感谢胡大娘给我娘平安接生了!”
胡大娘便点了点头,“你赶紧回吧,家里还有一大摊事呢。”她虽然是外人,但是来往了几次倒看了出来,宁家当家的虽然是好人,于氏也良善,但是在遇事时却还是要家里的幺女拿主意。而这孩子表面不显山不露水,但其实骨子里却是个刚qiáng的,正是最合适不过的儿媳妇,敦儒若是娶了她,一辈子都有福气了。
第77章 相处
宁婉辞别胡大娘快步回去了,家里事qíng果然多得很:娘正坐月子,要细心照料;秋天时送山货的人多,家里除了收山货,还要挑拣晾晒再炒些山货,毕竟炒好的山货送到虎台县里卖的价比没炒的要贵上不少,宁婉早知道这样更划算;秋天收的粮食要打场脱粒,秋菜也要晾晒入窖……
大娘自接了宁婉的六百钱一直说多了,因此便过来帮忙伺候月子,宁婉便也一样与chūn玲和罗双儿开工钱,论起gān活儿,大娘比chūn玲嫂子和罗双儿还能gān呢,且她又懂得如何伺候月子,只是先前因为她是长辈,宁婉不好请她来帮忙。而大娘收了工钱便不只伺候月子,又抽空帮她们炒山货,她炒山货看火候经验也是足的。
自娘生了,罗双便不再将宁雪带来了,原来在三家村还有一种说法,那就是孕妇不能进月子房,会相互妨碍,是以娘生的那天chūn玲嫂子不能过来。按说眼下宁雪来了便似chūn玲嫂子一般不进产房倒没什么,只是罗双儿虑到宁雪的痴傻,只怕她一时走错了倒不好。
宁婉和chūn玲就问她,“你不带宁雪了,你奶怎么答应的?”
罗双就说:“我现在每天jiāo家里四十个钱。”原本罗双儿在宁家做事,每天也要将一半的钱jiāo给郭老太太的,现在又多jiāo了十五个钱。
宁婉十分替她不平,“宁雪不过是你弟媳妇,怎么也不应该你管着,现在你忙了一天也不过落下十个钱,也太公平了。”
罗双儿倒是想开了,“不管怎么样还是能攒下十个钱,要是我奶不让我出来,我还一个钱也没有呢。”事实也是这样的,如果郭老太太不许罗双儿出来,她还只能留在家里呢。然后她就一笑,“等到盖好了新房子分了家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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