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氏便也笑了,“姐姐还是这样快言快语的xing子,现在家里日子过得好了,你们娘俩就是在这里住上一年都不愁没吃的!”
喜姐儿小时候来过舅家,又隔了几年再来,便觉得一切都变了,“舅舅家已经比我们家好多了!”
宁家换了家具,又重新粉刷了房子,添置了许多用品,也无怪喜姐又对许多东西都十分地好奇,最后喜欢不已地问大姑,“娘,我们也像舅舅家一样打脸盆架,再买个新铜盆,配上香胰子;再打个梳妆台,支上一面大镜子,放着梳妆盒,将首饰、脂粉都放在里面,还要添个刨花缸……”
大姑先是答应了几样,接着就大笑了起来,“我的姑奶奶呀!娘可没有这么多钱全买了,你将来嫁个有钱的人家吧!”
喜姐听了便臊红了脸,扭头去了宁婉的西屋。
在喜姐眼里宁家变了许多,但其实宁婉却知道家里不过多买了些日常用品而已,不必说与真正富贵的人家没法比,就是与赵家也差得远呢。喜姐不过是因为宁家家境原来不如大姑家,现在便觉得不大适应,她又与自家不见外,否则哪能到别人家里说出这样的话呢。
于是宁婉就笑着拉着喜姐儿说:“表姐,过完年你和大姑也琢磨琢磨怎么能挣钱,咱们不怕辛苦,用些力气也能将东西添置起来。”
喜姐摇了摇头,“我们家那里又没有山,采不到山货,哪里有什么法子挣钱?”
“谁说只有采山货才能挣钱?”宁婉觉得梨树村离虎台县近,挣钱的办法要比三家村多,当年她和爹在三家村过不下去了就是去的梨树村,明显感觉到比三家村容易讨生活。现在她便把自己那时挣钱的法子告诉了喜姐儿,“你针线活儿做得好,可以去瑞泓丰买些布头做了荷包帕子,卖到铺子里,每天做上几个,怕不得十几二十文钱?”
喜姐听了摇头,“这不过挣些小钱而已,每日又累得很。”
宁婉想说这个活是当初她做的最轻松的了,浆洗fèng补衣裳更不容易,冬天时要砸开河面的冰洗衣,手都冻得裂了、至于拾麦穗、摘梨子哪一样不是又累又苦?
再想到喜姐一直被大姑护在家中,的确没有像自己那样被bī到绝境过,更没做过太累太难的活儿,宁婉便又帮她想旁的主意,一眼看到桌上放着的冻秋梨,“你们梨树村的梨子很多,可以做成冻梨,腊月里到虎台县里卖,咱们这边的人过年时哪一家不买上几斤?”
“梨本来就沉得紧,冻上后更沉,怎么送到虎台县去呢?”喜姐儿就摇头说:“我们家又没有毛驴。”
“梨子是太沉了,”宁婉就又想,“大姑的麻花炸得那么好,不如你和大姑炸了麻花到虎台县里卖。那里有许多军士,很多人都没有成家,手里又有军饷,很多人吃腻了军营的饭都出来买吃的,另外虎台县里也有许多人家日子过得宽裕,给孩子买零嘴什么的也不在话下。”
“这个生意是不错,”喜姐想了想还是说:“不过我一个年青姑娘也不好到虎台县里抛头露面吧,再说我也不好意思去卖东西。”
大姑的家境先前虽然比自家qiáng,但其实就是寻常的农户,喜姐儿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有什么不能抛头露面的?又不是出门做坏事,靠着自己的辛苦挣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样的话你还真像大姑说的,只能嫁一个有钱人家了,”但是宁婉摇摇头,“不过,我还觉得还是自己能挣钱比什么都好,花起来也硬气,而且别人再不敢瞧不起你了!”
第92章 秧歌
尽管宁婉和喜姐儿在挣钱上面想法不一样,但是她们毕竟是亲亲的表姐妹,爹和大姑又是嫡亲的姐弟,因此话说过了也没有人生气,依旧还是亲亲密密地在一处玩耍。
既然喜姐儿到了三家村,宁婉总要尽地主之谊,带着喜姐在村里四处转转,只是这个季节大雪早封了山,也没有什么可看的,只能到山溪前瞧瞧打冰嘎、坐冰车的小孩子们,她们如今都大了,也不好再玩这些,因此转了转就又去了罗双儿的新家和chūn玲嫂子屋里说笑一会儿。
回了家又将早收了起来的那副羊骨头子儿拿出来,两人在炕上玩了半晌。
突然间听到外面有人喊,“扭秧歌的来了,大家出来看啊!”两人赶紧扔下羊骨头子儿下炕穿了鞋跑出去。
在三家村这边平日里大家都过得辛苦,少有什么乐子。但是过年时又不一样,马驿镇上的里长与各村商量着会收些钱张罗起几支秧歌队,不只在镇上扭秧歌,还会到每个村子里,既是图个喜庆,也是给大家送些祝福吧。
现在秧歌队到了三家村,村里男女老少哪个不出门去看?
宁婉和喜姐出去时,秧歌队已经进了村,喇叭唢呐的声儿早响了起来,一队穿红着绿的人有的戴着大头娃娃的头套,有的扮成美女,也有的在身上装了一个毛驴的头和尾妆成回娘家的小媳妇,还有扮猪八戒的、踩高跷的,不一而足,热热闹闹地进了村,从村头到村尾舞了一回,一处不落。
村里的年青人和孩子们直接跟在他们身后转,喜姐却是个文静的,只拉着宁婉站在家门前看。到了自家门口时,宁梁就拿出一大把铜钱塞给舞在最前面的一个小丑。
这也是一种风俗,虽然扭秧歌的钱村里已经打发了,但是大家还是要给到自家门前的秧歌队塞点小钱,请他们打点酒喝。这钱给的十分随意,可给可不给,可多可少,而且也可以不给带着秧歌队的小丑,却给自己最喜欢的那个。
宁梁这一把钱是很丰厚的,小丑接了钱便停住了脚步,在宁家门前扭了半晌。这是秧歌队在向给钱的人家致谢,给的多的停的时间便长一些,不但多看了扭秧歌,又十分地有面子。
便是喜姐这样矜持的人看着秧歌队也不禁笑得前仰后合,直到秧歌队走得连背影都看不到了,宁家人才重新回了屋子,“今年的秧歌看得时间最久,也最有意思。”
大姑就说:“二郎你不知道,生你那年chūn节村里来了秧歌队,爹就给了二十个钱,秧歌队也是在家门前扭了半晌呢!”
宁梁果真不知道这件往事,但是他如今却明白了当年爹的心意,“我今天也特别开心,一是家里生活过得好了,再就是我们家有了石头,总算是有后了。现在还有大姐和喜姐来了,大家既然都爱看秧歌,多花点钱又算什么!”
喜姐就问:“二舅,等再来了秧歌队,你还多给钱吗?”
宁梁就也笑了,“你以为三家村是梨树村呢?这里一年只来一次秧歌队,从没有来两次的。”
原来秧歌队去哪个村子都是镇上定好的,但是在去了之后就可以随意往别的村子里走了。自然,每一只秧歌队都愿意去行路方便给钱大方的村子,因此三家村这样偏僻贫穷的小村子里只会来一支秧歌队。
但是宁梁这一次却说错了,这一年正月里三家村来了三支秧歌队。宁家富了给钱大方,别家也比过去的日子过得好了,因此也都比过去加了钱,还有只隔着一条山溪的胡家村自然也是一样的道理,因此便有两只秧歌队特别到了山里来扭秧歌。当然宁家还是一样的賞钱,总不能让远道而来的人失望而归吧。
大姑带着喜姐在娘家住了大半个月,于氏和宁婉尽心招待,每日不是包饺子就是炖jī煮ròu,每日里又陪着她们说话儿遛弯。先前家里穷,又常有这样那样的愁事,就是想如此相聚也难,如今却是难得的机会,大家相处也其乐融融的。
可是大姑总归还是惦记着家,正月没有过完便要回去,“我也舍不得走,可是家里还有许多事还都等着我呢。”
于氏就说:“等过了二月二吧,在家里吃了huáng豆,再看了社日。”
“你岂不知道,家里的huáng豆也要等着我回去炒呢!”
于氏就说大姑姐,“你就是太能gān,谁做什么活儿你都看不上,总要自己累。”
明明大姑已经有了两个儿媳妇,可是她还是什么都要自己gān,宁婉早知道大姑的xing子,因此也劝,“大姑,你不回去家里也一样能吃上炒huáng豆的!”
大姑终是不肯,“就算不为了炒huáng豆,社日也是大事,我一定要回去的,”又说:“不如让我把婉儿带到梨树村里住些日子吧,等开了chūn再让她回来。”
宁婉一向与大姑感qíng好,也舍不得分开,可是她却不肯去梨树,“到了开chūn的时候,我自然跟着爹去看大姑的,现在家里人少,石头又太小,我正要帮娘做家事的。”
大姑就对于氏说:“你有婉儿这个丫头,可真是享福了!”
于氏笑着点头,“这一年来家里的事都是婉儿张罗着办的,我和她爹都省心了。”
宁婉就笑,“娘,大姑跟你客气几句,你也不谦虚反倒跟着大姑夸起自己的女儿了,多让人笑话。”又道:“大姑一定要走,我们总得商量明天送大姑和表姐走的时候做什么饭菜好。”
大姑便向宁婉笑,“我可不是跟你娘客气,是真心夸婉儿呢。”
娘也说:“我跟你大姑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不必虚qíng假意的。”又道:“俗话说出门饺子回家面,明天就做饺子!”
宁婉就问大家,“包什么馅的好呢?”
爹就笑了,“你们都不知道,你大姑最爱吃萝卜油渣馅的饺子!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你奶奶用萝卜和油渣包的饺子,你大姑吃得最香。”
大姑就大笑起来,“原来二郎还记得!”又道:“那时候我就觉得油渣馅的饺子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于氏就笑道:“那我们明日也尝尝。”
家里虽然也包过油渣馅的饺子,但是从没有用萝卜和油渣一起包过饺子。第二天一早宁婉起来便熬了一盆油渣,宁梁去地窖里取了几个大萝卜,大姑和娘也都是能gān的人,再加上喜姐儿,大家一会儿就将这萝卜油渣馅的饺子包出来煮好了。
都是一家人,也不必分什么男席女席,团团坐下吃这萝卜油渣馅的饺子,“嗯,正是我小时候吃的那个味!”
“没想到这萝卜油渣馅饺子果然好吃!”
吃过饺子,爹牵着两头毛驴送大姑和喜姐儿回了梨树村,娘和宁婉送到村口方回。
大姑走了没几日就到了二月二的社日,娘炒了huáng豆,就想起了去年分的猪ròu,在家里开玩笑,“也不知道今年郭老爷子会分什么给家里,还是两个猪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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