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轩面对这一番厉声责问,实在是答不出话来,只是低着头苦笑。是啊,骗娶了温柔,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只是将沈梦宜从自己身边推得更远些,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与别人双宿双飞,恩爱终老。
不过温妈妈说的这番话,倒是让温柔心念一动,她实在想不出裴景轩要是骗取了她,究竟会对谁有利,除非是……
不对,陆策不是已然铁了心不肯退沈家的亲事吗?沈梦宜根本不需要做这样的事,何况裴景轩又怎会认得沈梦宜?
温妈妈的心思转得比温柔更快,蓦然间想起一人,不觉脱口问道:“难道是陆……陆策他要你来的……”她话一说完,看见温柔脸色一沉,自觉失言,立刻拿手捂住了嘴,但仍掩不住那一脸的惊异。
陆策!这两个字犹如一把利刃,瞬间刺入了温柔的心里,让她痛得呼吸都为之一窒。真的会是他吗?她已然与他没有关系了,不论他想娶公主还是娶沈梦宜,她都不会是他的绊脚石,他又有什么必要做这种事呢?还是他好心的认为,他已然有了想娶的人,所以需要替她也找一个好的归宿……
温柔实在没办法再深想下去了,她抬眼看着yù言又止的裴景轩,再看看变了脸色的叶昱和温妈妈,心绪更是烦乱,没有气力继续站在这里追究下去,只咬了咬唇,不发一言的毅然转身回房去了,连温妈妈在身后喊她,都没有听见。
沈梦宜与她何gān?陆策又与她何gān?她只想过平静的日子,不想深陷在钩心斗角,qíng感纠葛中,他们为何总是不放过她?老天为何又总是不让她称心如愿?树yù静而风不止,第一次,温柔感觉如此疲惫何颓丧。
小环隐约听见外面的动静,正坐在房中发楞,瞧见温柔脸色极差的走进来,不禁站起身问道:“姐姐,究竟出什么事了?”
温柔真是不愿再去想这件事,只默默的走到chuáng前坐下,发了半天怔,才摇摇头道:“没什么。”
小环显然不信她的话,但见她qíng绪这样差,也不忍心再追问,只笑道:“既然没事,那咱们早点睡吧,明儿还要忙着做生意呢。”
“嗯。”温柔随口应着,站起来去铺chuáng,待到铺完,又忘了自己要做什么,怔怔的又坐在chuáng沿发起呆来。
小环皱眉望了她半晌,见她压根无觉无察,完全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悄悄走了出去,想找温妈妈问个清楚。
温妈妈此刻正在房里生气,与刘嫂说着方才发生的事qíng,瞧见小环进来,也不用她问,立刻就一五一十的将事qíng的缘由说了出来,还不停的咒骂裴景轩,说他láng心狗肺,恩将仇报。
就在温妈妈骂得痛快淋漓之际,裴景轩心里也很沮丧,他没有完成答允沈梦宜的事,还害得温柔伤心难过,实在是没脸再在这里待下去了,默默的回房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背着琴,准备去向温柔告辞。
这时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的叶昱终于开口道:“这深更半夜的,你要上哪去?明日再去吧,也不差这一晚。”
叶昱见他将要跨出门槛,不得不出声道:“她这会不会想见到你的。”
他瞧得出温柔喜欢陆策,自从他们分别后,他也一直在希冀这温柔能忘记陆策,慢慢的接受自己,可是今晚闹了这一出,他才发现,原来从头到尾,温柔的心里,就只有陆策这一个人,不觉深感挫败,语气也变得十分意兴阑珊。
裴景轩没有理会叶昱的话,自顾自走到温柔房前,敲了敲门,半晌,里面才有人问道:“谁?”
“是我。”裴景轩轻轻吁出一口气。
“我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吧。”温柔没有去开门的意思,真的不想看见裴景轩,否则就无法自制的再想起陆策。
“这次的事……对不起……”裴景轩沉默半晌道:“我要走了,来向你道个辞……”
里面温柔还未答话,小环已然走了回来,瞧见裴景轩还在这里聒噪打扰温柔,再好xing子也耐不住了,扬声cha话道:“先生想走就走,何必要来道辞,这里没有人会留你的!”
裴景轩闻言低头苦笑,迟疑了一会,黯然道:“小环姑娘说的是,我这样的人,哪有人会将我放在心上……”
小环听他说得凄然,咬着唇没有再讥讽他,温柔却“吱呀”一声拉开房门,站在门内,望着裴景轩正色道:“先生此话错了!是你没将那些关心你的人放在心上,任意玩弄于股掌之间,又怎能怨人?!”
裴景轩站在原地想了想,长叹一声,颓然道:“原来我又错了!”
他说完,默默负琴离去,黑暗中,只听见院子的门响了两声,一切又重归寂静。
毕竟夜深了,他这一出去,还不知这一夜要怎样渡过,温柔望着他离去,原本想喊住他,但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有开口,只站着怔怔的出了一会神,才转身同小环一起回屋。
一百九十二章 反常举止
次日清晨,温妈妈得知裴景轩已然离去后又提心吊胆赶来,生怕他心怀愤恨,会将温柔诈死的事qíng泄露出去。
对此温柔倒是毫不担心,因为无论裴景轩是沈梦宜派来的,还是陆策派来的,都不会傻到将这事qíng泄露出去的地步,何况她总觉得裴景轩还不至于坏到如此程度,虽然做错了事,却没有像许秀才那样人品低劣,不过若是事实证明她看走了眼,那也无法,她又不能将裴景轩软禁在家中,只能听天由命罢了。
可是这次的事qíng,对她的打击还是蛮大的,短时间内,她对任何事都有点心灰意冷,只有在酒楼里忙碌时,没时间去想那么多的事,会感觉心qíng轻快些,其余的时候,多少总有些qíng绪低落。
这天温柔正没jīng打彩的站在柜台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算盘,忽然听见一个声音问道:“你们这里有什么招牌菜?”
声音有点耳熟,仿佛在那里听见过似的,不过酒楼里往日人来客往,偶尔听着声音相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温柔也没多想,条件反she的张口答道:“醉香螺、气锅鱼、炊水晶……”
她边说边抬起眼来,当瞧清眼前那人时,不禁睁大了眼睛,视线微移,惊讶更甚,站在云淡身后那个正注视着她微微而笑的男子,不是陆策却又是谁?于是她更是说不出话来,只知道呆呆的望着陆策,哑然无声。
“掌柜……”云淡好笑的看着他们两人四目相望,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打断这两人之间目光的纠缠jiāo错,“你的菜名还未说完呢!”
温柔被他这一声唤回神来,不禁沉下了脸,冷冷望着陆策道:“你来gān嘛?”
陆策对她突如其来的冷淡搅得微微一怔,随即就淡淡笑道:“吃饭。”
标准食客答案,总不能将他向外赶吧?再说这时温柔想起裴景轩的事只是她自个的猜想,还没得到证实,没准会冤枉了他呢,就更说不出无理取闹的话来了。但不知为何,她心事很清楚明白,脸上就是笑不出来,当下只挤出一抹十分难看的僵硬笑容,扬声喊伙计道:“带两位客人去楼上雅间。好生伺候着。”
伙计应了一声,殷勤的招呼着两人,陆策凝目望了她一瞬,便跟着上楼去了,留下温柔站在那里,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里百般纠结。
待到陆策和云淡两人在雅间里坐定,伙计倒了茶,候着他们点了菜阖上门出去,云淡不禁诧异道:“爷,她怎么……”
陆策轻啜了一口茶道:“想必是不愿瞧见我吧。”
云淡不敢再问,只是低着头喝茶。等到点的菜上来,他看见陆策夹了一筷,还未咀嚼两口,就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由跟着去尝,结果菜吃到嘴里,咸得好像搁了一坛子的盐,他立刻苦笑起来道:“爷,云州城里的盐价又跌了么,这菜真咸……”
温柔此刻站在柜台后面,心里忐忑不定,她方才特意嘱咐厨子将菜往难吃里做,也不知道陆策他们吃了之后,会是怎样的感受。说实话,她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十分小家子气,幼稚又蛮不讲理,可是陆策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真的在她心里掀起了狂风骇làng。
明明,说好不再见的。
明明,要两相忘却的。
他怎么总是一次次,在她以为就要忘记他的时候,再次提醒着她,他的存在呢?
这时伙计跑到她面前,苦笑道:“掌柜,按您的吩咐做了,真的没关系么?”
怎会没关系?也不知他会不会拂袖而去呢!只是这样,不是正遂了她的心愿么?温柔qiáng作镇定道:“没事,那菜,他们吃了没?”
“吃了……”伙计脸上苦笑更甚,不明白今儿掌柜怎么转了xing子,平日里不总是怕客人尝着菜味不好,还时常亲自下厨么?
“你去招呼客人吧。”温柔qiáng压下心里的忐忑,轻声向那伙计道。
时间慢慢过去,日头已由半空落了下来,渐渐又到了huáng昏,温柔在柜台后头无数次的张望酒楼内的楼梯,却一直没有看到陆策和云淡下来,心里又是好奇又是不安,菜这么难吃,照理说一般客人早就愤怒离去,发誓再不上这家坑人的酒楼了,他们却怎的在雅间坐了这么久?难道当真不想走了么……
最后是她忍耐不住,泡了一壶清火的jú花茶,亲自端上楼去了,轻敲两下房门,推开,看见陆策坐在桌前,慢慢的吃着一筷子清蒸鱼,温柔一怔,知道那鱼是拿隔夜的死鱼做的,亏他吃的下去,心里不禁升起一股歉然之意,还未开口说话,只见陆策微微笑道:“来得正好,这菜死咸,我们快渴死了。”
就这一句话,让温柔更是难堪,觉得自己的确做得有些过分了。她将那壶jú花茶搁在桌子上,伸手过去就抢了陆策手里的筷子道:“别吃了!”
“怎么,掌柜要赶客人么?”陆策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凝视着她。
“我……”温柔想起往日里他对自己的好,于是对自己方才所做的一切更加懊悔起来,只是这会仍不想道歉,半晌才道:“你为什么要来?不是就要成亲了吗?”
她的本意只是奇怪陆策的来意,因为原本以为一辈子不会再相见的,但话一说完,她才惊觉这话听起来甚有歧义,还带着一股子浓浓的醋意,简直就像被冷落了几个月的小妾,委屈里带着娇嗔,再看陆策眼里露出浓浓的笑意,恨得差点就想去咬自己的舌头,不等他答话,急急又转问道:“我问你,裴景轩是不是你使唤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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