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博衍默默攥紧了拳头。突然间,他有些慌了,他害怕某些一直以来他不相信也不肯相信的事qíng会发生。
邹静静的脸色越来越沉。在丈夫临死前,邹静静棋输一着,失去了对丈夫的掌控,而被沈清余占了上风,这时出现的遗嘱,当然不可能合她的心意。
果不其然,沈父把大部分的资产都留给了沈清余,原本她作为沈父的伴侣,能够分得的东西应该是更多的,但最终沈父只把子公司分给了她和沈博衍,另外还有一些股份和不动产,比她所期望的缩水了很多。
沈博衍站在母亲的身边一起看遗嘱。看完之后,他cha在口袋里攥拳头的手缓缓松开,心中的大石也落地了。
对于沈博衍而言,这份遗嘱他并无不满。哥哥对公司出力更多,获得更多也是理所当然,便是将集团jiāo给他管,他也经营不了,像现在这样,他认为很合理。老实说,沈清余在这个关头拿出遗嘱,他是真的想了很多,幸好……
邹静静当场不置可否,收下了遗嘱的复印件:“我会jiāo给我的律师。”
沈清余耸肩,表示请便。
邹静静不想再跟沈清余呆在一起,丈夫死后她还有很多事qíng要处理,便离开了。
沈清余走上前拍拍沈博衍的肩:“我今天什么都不想做,等会儿一起去喝酒吗?”
父亲去世,沈博衍连喝酒的心qíng都没有,他只想找个地方自己一个人待会,于是摇头:“下次吧。”
沈清余目光深沉地看着他:“以后可能没什么机会一起喝酒了。”
沈博衍看着他:“怎么这么说?分家了,兄弟也不做了吗?”
沈清余眼波动了动,没说什么,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对于遗产的分配,邹静静固然不满,但她并没有什么办法——遗嘱是公正过的,有法律效应,她很难再改变,而沈博衍亦赞同这样的分配形式,不打算再争取更多。
三天后,人们为沈父举行了追悼会。
追悼会来了很多人,人们都到齐后,邹静静上台致辞。她站到台上,环顾着台下的人,片刻后眼睛湿润了。
“我和我的丈夫一起已经有三十年了。”在做完开场之后,邹静静缓缓道,“这三十年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有开心的,有不开心的,夫妻之间难免会有争吵,也难免有有心人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我们都一路并肩走下来了。我很感谢我的丈夫,他给了我很多东西,而他给我的最宝贵的,就是我们的儿子。”她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到沈博衍身上。
沈博衍没有想到母亲会说这个,怔了怔,心中五味杂陈,又看了眼一旁的沈清余。邹静静的这番话,对于沈清余而言或许不是很中听。不过沈清余并没有任何反应,神qíng冷淡地看着台上的人。
邹静静念完悼词以后走了下来,沈清余上台继续发言。他手里并没有拿发言稿,或者是早已背熟,或者是打算即兴发挥。
“我母亲在我六的时候去世了。”沈清余说。
台下不少人表qíng错愕。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沈清余不是邹静静亲生的,毕竟这么多年来谁也没谈过这件事。
“现在沈氏集团的帝国已经很恢弘了,可我还记得我小时候,父母白手起家,家里很穷,我妈没有时间管我,每天都要跑工厂。后来我爸的事业有了起色,而且发展得很快,但是我妈病了,累病了,一病不起,很快就去世了。我妈去世没多久,我爸就带了一位邹阿姨回来。”
台下一片哗然。这是沈父的追悼会,在这时候人们应当追悼他一生的成就和功绩,斯人已逝,那些缺点和不足,应当随着人死灯灭而一并被埋葬。可是沈清余所说的这些,怎么听也不像是好话。
邹静静脸黑了。她刚刚在发言的时候影she了沈清余,此刻沈清余便直接说了些让她难堪的话。
好在沈清余点到即止,毕竟是父亲的追悼会,他不想弄砸了,因此方才那个话题并没有再说下去了,转而开始回忆一些沈父在事业上的成就。
最后,沈清余说:“我这二三十年来,一直在争。有些人即使不争,也会有人把一切送到他手里,但我不是。如果我不争,我就什么都没有,就像我妈那样。所以在这个过程中,我也许……”他的话顿在了此处。
沈博衍察觉沈清余似乎朝自己看了一眼。
“我伤害了一些人。”沈清余说完这句话又沉默了。
与会者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忏悔?但他并没有道歉。
过了一会儿,沈清余转移了话题:“我还记得小时候爸教过我一句话,这些年我一直都记着。有时候你选择一条路的时候,也许是为了一个很重要的理由,可是走到后来,前面走的路成了成了你必须走下去的理由。所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不会放弃。我说完了。”他向众人欠身鞠躬,下场了。
追悼会结束以后,沈博衍去公司处理了一些jiāo接的事务,忙完才回家。他到了住处,发现楼下停着一辆轿车,见他出现,轿车里走下一个人。
沈博衍颇有些讶异:“妈?”
邹静静不似往日那般端着,此时此刻,竟显得有些柔弱:“儿子,我想跟你谈谈。”
沈博衍皱起眉头,神色迟疑。自从上一次他说了要跟邹静静断绝母子关系的话之后,他就再没有和邹静静好好说过话。他一直在躲邹静静,怕自己会心软,怕影响自己的决心。这段时间他始终没有放弃,在暗中调查邹静静,只是还没有查到任何证据。
邹静静见沈博衍不语,可笑地摇摇头:“你还真想跟我断绝母子关系?为了陆君乾?我到底做了多过分的事?”
沈博衍听她以这种口气谈起陆君乾,心中不悦更甚,但他不能站在外面和母亲争执,于是道:“进屋再说。”
第九十三章 母子
进了房门,早已等待着的小公狗立刻蹿出来对着主人撒欢。它看到跟在沈博衍身后进来的邹静静,感到陌生,不敢靠近。
沈博衍拍了拍小公狗的脑袋:“乖,回房间呆着。”
小公狗低着头跑了。
邹静静试图缓和气氛:“这是你养的狗?”
沈博衍不置可否。他和陆凌恒养小公狗养了快一年了,母亲连他有只狗都不知道。邹静静并不了解他,事实上,他也并不了解自己的母亲。
就像对待普通客人那样,沈博衍给邹静静倒了杯茶:“你想谈什么?”
邹静静显然对儿子这样的态度非常不满,但她今日不同以往,姿态放得很低:“那就谈一谈陆君乾吧。”
沈博衍端茶的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然后轻轻将茶杯在邹静静面前放下。
“我知道,陆君乾对你很重要,我也承认,我的手段确实……下作。可不管怎么说,他心脏病发身亡,是个意外,就算你qíng感上不能接受,但是从法律上我不应该负什么责,而且我也根本没想到他会死。”
沈博衍不可思议地重复道:“意、外?”买通孙方在给陆君乾的咖啡里下药,这叫意外?没有法律责任?
突然间,沈博衍感到不对劲。邹静静不是傻子,更不是法盲,她现在说这样的话,跟沈博衍所知道的qíng况有所出入了。
沈博衍问道:“你做了什么?”
邹静静微微诧异:“你不是知道了吗?”
“我要听你说!”
邹静静被儿子露出的凶相吓到了,虽不慡地抿了抿嘴唇,但还是破罐子破摔地把一切摊开说了:“我请媒体写了对他很不利的新闻,我还买通了孙方,让他刺激陆君乾……但会造成这么严重的结果我真的没有想到。”
邹静静当然很想拆散沈博衍和陆君乾,她作为母亲,非常希望沈博衍能繁衍子嗣,但是沈博衍一颗心全扑在陆君乾身上,就连找个代孕都不肯。她只好暗地里给陆君乾下绊子,搅huáng他的事业,让他远离沈博衍。
陆君乾被富商们包养的新闻就是邹静静放出去的,她买通了陆君乾身边的工作人员,半真半假地编黑料,不断给陆君乾制造各式各样的绯闻丑闻,抹黑他的形象。她也找人往外放沈博衍的花边消息,试图挑拨离间。
“刺激陆君乾?怎么刺激?”
邹静静奇怪地看看儿子。她以为这些事沈博衍都已经知道了,所以才会用那种态度对她。她说:“孙艳妮帮我搭上孙方,我给了孙方一笔钱,让他对外黑陆君乾,让他对陆君乾挑拨你。”
她如今说来云淡风轻,其实当初她确实用了一些下三滥的手段,编造了一些下三滥的话。然而她前一天晚上刚跟孙方联系过,指使他做一些事,第二天就听到了陆君乾心脏病发去世的消息。这对于她而言也是一个非常震惊的消息,她知道陆君乾心脏不好,刺激陆君乾只是想让他远离沈博衍而言,根本没想过要害死人。孙艳妮和孙方又在他面前做出后悔害怕的样子,把陆君乾的发病往他们身上揽,以至于她一直觉得陆君乾是被她刺激以后发病的。
沈博衍的脸色黑得可怕。
上一次他偷听到了邹静静和孙艳妮的对话,他质问邹静静是否害了陆君乾的时候邹静静的沉默和心虚,这一切都被他当成了证据,完全套入了自己设定的qíng节之中。在那之后,他跟邹静静就几乎没有jiāo流了,一来是他躲着邹静静不想受到qíng感上的影响,二来他也不想对杀人凶手打糙惊蛇,怕自己全盘托出以后邹静静会有针对xing的防备,毕竟事qíng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如果对方警惕的话就更难查到当初留下的证据了。
沈博衍一字一顿道:“你没有买通孙方给陆君乾下药?”
邹静静惊诧极了:“下药?下什么药?”
“难道不是孙方帮你做事,你捧他上大荧幕?”
邹静静连连摇头:“我只是当初给了他一笔钱而已。他为我做这点事我就给他拍电影?我又不是……是孙艳妮捧他,她是孙艳妮包养的,我也是通过孙艳妮才跟他搭上线的。”
沈博衍只觉自己全身发冷:“那杀孙方灭口的人也不是你?”
“什么?!”邹静静几乎跳起来,“孙方不是出车祸死的吗?杀人?为什么杀他?”
沈博衍盯着邹静静,试图从她脸上看出破绽来。邹静静的话颠覆了他一直以来的猜想,但邹静静现在说的也不一定都是实话,或许是想好了说辞来骗他的。
“你……你是说陆君乾会发病是因为被人下了药?孙方?所以孙方不是意外?他是被人杀了灭口?”邹静静整理着沈博衍刚才说的话,不可思议的说,“而且你觉得,是我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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