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寰七宫_岫几重/尔维华【完结+番外】(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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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营帐内,浅浅地浮动着暖意,柴火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司苍卿盘腿坐在榻上,独自静静地运行着内力。

  “陛下……”

  帐幕被人猛然掀开,承天央倏地住嘴,见榻上闭目练功的人,遂悄然地放下帐幕,径直走到榻边,坐到了司苍卿的不远处。身体微微后靠在柱上,承天央看了对方半晌,唇角微微上扬。

  看到司苍卿随手放着的书籍,承天央微有好奇地拿过来,安静地翻看了起来。

  真气运行几个周天之后,司苍卿收功,睁开眼便见到蜷缩着身昏睡的人。看了片刻,司苍卿起身走过去,动作轻柔地将承天央抱起,小心地放置到chuáng-上,为对方仔细地盖好被子。

  做好这一切,司苍卿复又瞥了眼自始至终没有醒过来的人,那浓密卷曲显得过于秀气的睫扇小心地掩着眼下的淡淡青色。这些天因为天气恶劣,大军行得慢,为了不耽误时间,他们是日夜都在赶路。而这天气异常地寒冷,军中的条件也不好,承天央纵是练武之身,但毕竟自小长在南方,恐是有些吃不消吧!

  收回视线,司苍卿站起身,穿好衣服,披上披风,便轻步走出了营帐。

  啪,一根柴火突地爆出一声细响,惊动这一片静谧。

  本该熟睡的人,此时却愣愣地躺着,那双总是含qíng带笑的眸,染上了一丝丝的迷茫,缠绵着一丝丝的惆怅。轻轻地将衾被拉到面上,承天央深深地嗅了嗅,这上面淡淡的gān慡的味道,闻在鼻间,是一股安心和温暖。

  这场景,已是熟悉异常。

  承天央翻过身,面朝着内侧,怔怔地看着被大风chuī得微微摆动的帷帐。他自十三岁堕入了地狱后,便再也无法安心地深眠,任何一点风chuī糙动都会惊动自己,只是当年要能在那些人的眼皮下活过来,他早已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将所有的感觉所有的知觉,都忘记,忘记不了,就磨灭。

  天长地久下来,他的隐藏功力早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连司苍卿也一直被他给欺骗着呢,对方每次夜里以为他睡着了后便会离去,他其实都是清楚地知道。就如刚才,他起先确实睡着了,但当那人一靠近,他其实就醒过来了,只是习惯了伪装,早已改不掉也不想改这个习惯,便任由司苍卿将他抱到chuáng-上。

  轻叹了口气,承天央将头埋在被窝里。当初的侥幸和算计,早已被磨得gān净了。每当这个时候,他真希望自己是真的毫无意识。那么,就不会有……任何的动摇。

  身上卷着柔软的被子,这些日子难以忍受的寒冷似乎远离了去。

  包围周身的温暖,浅浅地,一如最初的心动。

  脚底下雪冰渣咯吱地发出声响,司苍卿边沉默地走着,边听着随xing将领们的汇报。刚才他一一巡视了整个营区,qíng况总体上还不错,将士们并未被这恶劣的天气给打击,士气反倒因为这些困难越发地高涨,这其中也不乏洛山牺牲的刺激因素。

  思及此,连司苍卿也不得不承认,莫清绝真真是比军中任何一个将军都懂得掌握军心激励士气。洛山在军中待得久,声望高,如今这一牺牲,激愤了大多的将士。莫清绝既能压制住大部分躁动的士兵,又懂得适当利用洛山的死更激发士气。

  司苍卿不知道洛山临终前到底和莫清绝说了什么,如今,洛山的灵柩就埋在了封寺城外的高坡上,正面遥望着莲京的方向。

  那里是洛山重伤的地方,也是此次南征必经的地方。凡大军路过,洛山的墓,无疑是时时刻刻提醒着将士们的悲痛和仇恨——这种痛,这种恨,不仅是为了洛山这一个将军,更是一种延伸,激起了所有士兵们心底的忿怨。

  谁不希望能够安定地活着?如今却因为战争,因为鸿承国的野心,才导致了无数将士战死沙场,独留家中老小痛悲。

  洛山这一死,到底是遗憾,还是成全,已然分不清了。只是在封寺城这一战后,南征主力西南军和新军营的将士,会被激发出所有的勇气和斗志吧!

  ◇苍◇寰◇七◇宫◇

  “你退下吧!”

  听完身旁人的话,司苍卿随意地说了声,目光飘向了远处那一片茫茫地雪地上——一抹火红,明耀地燃烧在天地间。

  不紧不慢地朝着那边走去,人还未至,红衣人便回过身,发觉了司苍卿,他扬起一抹灿烂的笑,“陛下,你快来看看我捉住了什么!”

  司苍卿淡淡地扫了眼,承天央手上拎着一只灰颜色的毛茸茸的东西……这冰天雪地里,还有兔子出没?看那垂死的兔子耷拉着脑袋,颚下是一道小小的却显然极深的伤口,血液已经凝固了。

  “陛下,”承天央眉开眼笑,“这兔子也不知怎么跑到这来了,啧,军中刚好缺少新鲜的ròu。”遂又摇头微叹,“可惜就是太小了,够不了几个人吃。”

  司苍卿没说什么,只是看着这人神采奕奕的笑靥,脸颊、鼻尖和耳朵被冷风chuī得红通通的,他的发上、肩头积了层薄薄的雪絮。

  又是一阵寒风,承天央猛地打了个颤,抬头看了看天色,笑着对司苍卿说道,“陛下我们回大帐吧,外面还怪冷的。”

  状似不经意的一句,让司苍卿轻蹙了下眉,他解下自己的披风,递到承天央面前,“披上。”

  承天央眉眼弯弯的,提了提左手上的兔子,“陛下还是自己披着吧,我手里还有东西呢!而且,这就几步路……”

  不待说完,司苍卿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亲自将披风披到了他的身上,并替他仔细地系好。敛住笑,承天央静静地瞅着司苍卿微微下垂的眼睑,不时地眨动着,偶有一片雪花撞上又滑下。

  多了层厚实的披风,似乎一下子阻隔了雪天的寒意。眨了眨眼,承天央扬起一抹笑,“有劳陛下了,我们回去吧!”甩了甩手中的兔子,他神秘地说道:“陛下还没尝过我的手艺吧?”

  这人……有些奇怪。司苍卿敏锐地察觉这人的变化,但也不作探究,直觉感到这样的承天央,要比以前好些。

  雪,静静地下。

  茫茫雪野上,两个风采各异的男子并肩走远。只留,不太整齐的脚印,jiāo错地深嵌在雪地上,朝着同一个方向渐行渐远。

  “陛下,”承天央为司苍卿斟上一杯热茶后,抱着暖炉取着暖,笑吟吟地说:“你这里比我的营帐暖和多了,我以后就住你的大帐吧!”

  司苍卿抬眸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应了声,“随你。”

  承天央顿时笑开,走到司苍卿身旁倚着他坐下,好奇地探头,“你在看什么?”

  “天合阵。”

  “天合阵?”承天央扬了扬眉,“这不是名闻天下的蓬莱阁阵术么?”

  轻颔首,司苍卿随手又翻过一页。天合阵其实只是天合阵书里的一个典型的阵法而已,书里还是记载了其他各式阵术,尤以破阵之术为利。

  “可以教我些阵法吗?”承天央在对方耳边轻声问道。

  闻言,司苍卿转过头,定定地看着这人眼,随即淡声道:“好。”

  这一夜,司苍卿的营帐内烛火点了整晚,灯前的两人,挨着头看着同一本书,不时有人低声说着什么。

  大雪当夜渐渐停止了。一大早,司苍卿便下令打通出去的道路,所有的将士都被动员起来,只要过了这一带的山林,之后的路程就毫无阻挠了。就这样一路缓速挪动,在十天后,司苍卿的大军终于走出这一段的困境。往南虽依旧有不少山峦阻碍,但不再有大雪挡道。

  出了南郡府,大军立刻加快了速度,朝着边疆赶赴。

  两千御林军跑在前头,承天央渐渐地放下速度,扯住缰绳。司苍卿见到对方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淡淡地问道:“何事?”

  承天央遥望着远处青山上缭绕的云雾,半晌,缓缓地转向司苍卿,道,“我们出苍寰了。”

  微怔了下,司苍卿随即明白了这人的意思。

  承天央低眉浅笑,“我终于又回到鸿承了!”这般看似迫不及待的话语,以着一种极为平静的语气说出,仿若没有半丝的欣喜,或……痛恨。等了多久,忍了多久,曾经所经历的那些痛苦和怨恨,终于是到了讨回一切的时候了。

  “陛下,谢谢你!”

  承天央深深地看了眼司苍卿,随即坐正身,猛地扯起缰绳,扬声道:“陛下,我们赶快走吧!”

  人间当有路难行(一)

  森冷的城,笼罩着yīn霾的乌云。这冻雨不止,天气越发地yīn冷,寒风凛凛,如利刃割在露在铁盔外的脸颊上,生生地发疼。

  莫清绝缓步走过每个营地,正往自己的营帐走时,前方一个士兵小跑着来到他的面前,还未站立,便急切地开口,气喘吁吁地道:“莫、莫先生……”

  一口冷风灌进喉间,这人猛地被呛着,剧烈地咳嗽起来。

  失笑,莫清绝轻缓地说道:“有什么事慢慢说,莫急。”

  士兵好一会才止住咳嗽,语气激动地说道:“莫先生,前方哨兵传来消息,皇上和西后殿下领着一支大军正朝着这里赶来,不时便能到达。”

  微怔了下,莫清绝问道:“通知了叶楼将军他们吗?”

  “小子这就去!”

  见那人复又远远地跑开,莫清绝静默地站立在原地,良久,缓缓地抬起一只手,紧了紧披风,手指沿着滑落,轻轻抚上另一只手臂。

  大雨,被狂风卷起,横扫在天地之间。

  大军以着整齐的步伐小跑着,脚步声久久地回dàng在山道间。几人骑在马上,戴着斗笠披着蓑衣,不时地甩着马鞭,朝着前方赶去。

  弯曲的山道终于到了尽头,前方是陡峭的高坡,恰似横嵌到半空之际,其上坐立着高耸的城楼,这般险陡,也无怪乎这封寺城被称为鸿承边疆第一天堑。

  司苍卿的马渐渐地缓下速度,走在前端的御林军也渐渐地停下脚步,自前向后秩序地朝两边退离站好。面前一条不算开阔的道路被打开,路的另一端已然有不少人候在那边了。

  望向耸入天际的城楼,司苍卿只是静坐在马上,未再继续前行。雨水打着泥泞,不时溅到他的身上。

  “陛下?”承天央试探地开口,打断了司苍卿的思绪。

  司苍卿偏头看了他一眼,“走吧!”

  “嗯,”承天央微微点头,视线转向正前方,嘴上问道,“刚才陛下在思考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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