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不讲理道:“别看他是你儿子,但他比你懂事!”
“我……”陆凤林哭笑不得,这到底谁是谁老子?
温柔见他们争执起来,连忙从中调解道:“要不,还是我来做饭呢吧。”
“你眼下住在外头,每日赶过来做饭太不方便。”陆沉舟摇摇头,他虽想让温柔朝夕与自己作伴,但她毕竟还未正式嫁过来,况且圣上下了旨意后,多少双眼睛盯着陆家的一举一动?人言到底是可畏的,别让旁人在传出什么闲话来坏了温柔的名声。
“那我偶尔做些吃食孝敬爷爷总可以吧?”温柔抿着嘴笑道:“爷爷想吃什么?明儿一早我亲自市上挑捡食材。”
“老夫想吃……”陆沉舟话还未说完,陆凤林就连忙打断道:“鱼!”
陆沉舟瞪眼,陆凤林假装没有瞧见,只向温柔道:“许久没吃鱼脍了,这个你可会做?若是会,就做些来尝尝吧!”
“好。”温柔点头。
“究竟是你想吃还是老夫想吃?”陆沉舟赌气道:“老夫不吃鱼脍!”
陆凤林是个孝子,凡是都能容让自个的爹爹,唯独在饮食方面加倍留意,绝不退让一步,只陪笑道:“爹,何大夫都嘱您少吃ròu,多吃鱼和蔬菜水果,您就听一句吧!儿子知道您嫌吃鱼麻烦,要吐刺儿,可这鱼脍用不着吐刺,又是柔儿亲手料理,您就勉为其难,吃一回?”
“嗯。”陆策点头道:“她的刀工是极好的,能切出薄透如水晶般的鱼脍,爷爷是该尝尝。”
“当真?”陆沉舟有两份心动,望向温柔。
温柔笑道:“他胡说呢!并不是所有的鱼都切得越薄越好,有些鱼要切得厚些,嚼起来才有滋味。”
“那老夫可要尝尝。”陆沉舟心qíng突然好起来,捉起筷子,扒了两口饭。
见总算哄得老人家开怀,三人都各自松了一口气。陆凤林笑道:“柔儿也不必自己出去挑捡食材了,这市上卖的,未必是最新鲜的,回头我打发人去弄些贡呈御食的新鲜鱼来,你明儿过来料理就是了。”
温柔点头应了,陆策悄悄向她道:“我爹就这毛病,我说什么他都觉着不对,他自己去弄那些贡上的鱼,又不怕犯忌讳了。”
一句话,说得温柔想笑,却又怕陆凤林问她笑什么,只得忍着闷头扒饭。
午后,陆沉舟和陆凤林惯例要去歇午,温柔这两日在学下棋,便让人抬了张小桌和两把椅子,放在梧桐轩的树底下,与陆策对弈。
近来天气一日比一日热了,这树荫底下虽凉快,温柔渐渐还是有点倦怠起来。陆策下完一子,伸手去拿茶,喝完抬起头来,发现她手里捏着棋子,头不停的往下点着,显然是在qiáng忍睡意,不禁轻声道:“要是困了,就去屋里歇一会。”
“嗯?”温柔听见他说话,倦倦的睁开眼,迷茫着:“该我下了?”
“我是说让你去屋里歇一会。”陆策摇着头笑。
“我不困……”温柔仍在qiáng撑,举着手里的棋想下,却又茫然的睁着眼看棋盘,显然在回忆陆策方才下的是哪一步棋。
陆策方想再劝她去睡,就见云淡出现在门外,轻声禀道:“爷,我回来了。”
温柔接过茶轻啜了一口,带着点淡淡甜味的凉慡在舌尖蔓延了开来,总算觉得神志有些清醒了。她原本想避开,让云淡与陆策自在说话,可是刚将茶盏搁下,就听见云淡道:“办妥了,赵家十三家铺子,都被挤垮盘了过来。赵远山的官职早被夺了,他回元昌后发现自己儿子与妾室有染,又气了个半死,眼下正卧病在chuáng。”
“元昌的赵家?”温柔讶然。这件事,陆策没有与她说过。
云淡唇边噙着淡淡的笑道:“正是。”
“他既回家,那妾室又怎会如此大喜,教他发现jianqíng?”陆策淡淡道:“这事是你做的吧?”
“爷,瞒不过你。”云淡笑道:“赵远山的妻子染病下世,他回去原是歇在小妾李氏房里,李氏自然事事谨慎,是我悄悄给李氏和赵远山的儿子各投了一封夜半私会后花园的约书,又暗中引着赵远山去撞破此事。”
“后来呢?”温柔着急知道下文,连忙催他说。
“后来?赵远山气的全身瘫痪,没舍得打儿子,只教下人将李氏打了二十板子,又寻了人贩子将她远远发卖了。”
“卖了?”温柔睁大眼睛,困意全消。
“嗯。”云淡点头道:“卖她的那个人贩子,就是上回卖赵安和小燕的那个人。”
这算不算是报应呢?李氏自作自受,温柔完全没有同qíng李氏的想法,但她也没有觉得快意,只是长吁了一口气,觉得老天总算还是公道的,要不将来李氏还不知要害多少丫鬟小厮呢!
“那——”温柔再问,“小燕找着了没有?”
“找着了,按爷的吩咐,赏还了他俩的卖身契,还给了些银子,让他们夫妻开小铺子谋生去了。”
温柔默默点了点头,心想也算了结了一桩心事。
“这事你办的不错。”陆策淡淡道:“赵家如今是什么qíng形?”
“我当初没急着挤垮赵家的铺子,就等着赵远山往里投钱,勉qiáng支撑,眼下他多年的积蓄都耗得差不多了,养的两个儿子又只知道吃喝玩乐,压根不中用。我看,赵家已然快支撑不下去了。不过……”云淡沉吟道:“赵远山似乎在京都里还留了一家绸缎庄,我回京之前,有天夜里潜入赵家,听见他两个儿子凑在一块商议将来分家的事,又说赵远山瘫痪在chuáng,眼见不中用了,还要每日食参,再这样下去,没等他咽气,家里就穷得gān净了,不如早些分了家,再断了赵远山的药,多少还能分点家产。”
“他们家三姑娘呢?”在赵府时,温柔只觉得那赵三姑娘赵颜和夫人苏氏还算有点人qíng味儿,不由也关心起她来。
云淡皱眉道:“她那两个哥哥私下里将分家的事都谋划好了,只等着赵远山咽气,压根没留她的份儿,将来也不知道是命好嫁出去呢,还是被她两个哥哥卖了。”
温柔想起自己能赎身出赵府,多亏了苏氏的成全,没想到她生了两个无良的儿子,也就只有这个女儿,品xing还算淑良了,偏偏命也不好,不禁轻叹了一口气。
陆策瞧了一眼温柔,淡淡笑道:“这样吧,云淡你去将赵家在京里留的这家绸缎庄也弄过来,再想个法儿,将赵家三姑娘领到京都来,把这家绸缎庄记到她的名下,将来她不论是嫁人,还是想单身独过,都还有个依仗。至于赵家其余人等,由得他们自生自灭吧!”
云淡笑着答应一声,见陆策再没什么事要嘱咐,就先退了下去。
红杏泄chūn光 第二百三十八章 嫁前琐事
温柔感激的冲着陆策一笑,站起来款款施了一礼,谢道:“此事多亏你周全,我也没什么可谢的,不过是明日用心点料理鱼脍,你可得多吃点。”
陆策淡淡一笑道:“我怕我吃多了,我爷爷和我爹该抢着揍我了。”
温柔轻啐他道:“近来怎么总没正经的样子,不与你多说了,我得回去给小环说一声,夜里不过来吃饭,别等我。”
她说着,抽身就走。
陆策望着她出门,再瞧瞧棋盘上的残局,摇头自语道:“眼见要赢了,她又逃……”
温柔回到城北温家住的宅子里,小环正在厅上做针线,瞧见她来,自然欣喜,站起身扯过她道:“姐姐快来瞧瞧,你要的这靠垫套子绣得还好?”
接过小环递过来的活计,温柔低头一瞧,见孔雀蓝的棉布一角扎着一朵娇美的嫩huáng色小花,极为清慡悦目,不由笑道:“你可是越来越长进了,偏偏我还是拿不了针线,只好烦你做这些活计。”
小环笑道:“姐姐说哪的话?眼下铺子酒楼里的事,陆少爷都派人打点了,我只要隔三岔五的去巡查一番,得了许多空闲,就不做这些,闲着也只是淘气。”
温柔将绣品搁到桌上,微微笑道:“话不能这样说,你也快出嫁了,有了闲,该给自己绣点嫁妆……”
她话未说完,小环已经急得跺脚道:“姐姐,连你也取笑我!”
“我哪是取笑你啊!”温柔笑道:“照规矩,这些都该早置办起来,我是没法子,拈不了针,就绣了一对鸳鸯枕套还……”
说到这里,她笑而不言,实在是没好意思往出说的,那对鸳鸯枕套的针脚fèng得简直犹如蜈蚣,上面绣的花样嘛,拿出去没人认得,十足两只秃毛的鸭嘴shòu!到时真嫁到陆家,dòng房花烛夜时,取出这样呀一对枕套搁在chuáng上任人欣赏,不知道会不会教人笑掉大牙。
“姐姐,你初学刺绣,能绣成那样已然不错了。”小环安慰她道。
“别宽我心了。”温柔笑道:“横竖我脸皮厚,不怕人指点取笑。倒是你,手头的银子够不够用?前日云州那边的酒楼汇了银子过来,一会我取些给你。”
小环慌忙拦道:“不用,你上月给我的银子,还剩许多没花完呢!若是真不够用,少不得会告诉姐姐。”
“那好。”温柔一笑,坐下道:“有件事想告诉你。”
小环跟着坐下,取过桌上的绣品,接着做活计,口里只道:“姐姐你说。”
温柔将赵家的事一一细说给小环,小环愣神听着,心里说不出是喜是悲,最后竟然扑桌抽泣起来。温柔正待要劝,刘嫂已慌忙从屋里跑了出来,问清qíng由,拊掌称快到:“该,老天有眼,像这种老畜生,最好断子绝孙,才称了我的心!”
说着,她又忙着安抚小环,渐渐的劝止了她的哭泣。
小环抹着泪站起身来,对着温柔纳头就拜道:“姐姐——”
温柔慌忙去扶,小环执意不起,qiáng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代我谢谢陆少爷……”
好在此刻洗竹寻了来,回禀温柔新买的那所宅子已然按她的意思布置周全了,请她过去瞧。温柔想带小环一起出去散散心,连忙扶起了她,让洗竹备车。
新宅子便是从赵远山手里买来的那所,温柔成亲后打算与陆策一起居住的地方。眼下经过一番布置,前后院里满栽了各色香糙和梧桐树,清风送香,涤人心扉。院后的小池塘内,碧青澄澈的池水内游着许多活泼泼的红鲤,一见人影,就全都聚到了池边上,跟随着人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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