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将赵颜送回院子,温柔收了书兰递给她银子,临别时,却不得不向赵颜磕下头去,以全这一段日子来的主仆恩qíng。磕头这件事,对古人来说兴许是家常便饭,对温柔来说却很是为难,她犹豫了一会,才咬牙跪下,心里自我安慰着:入乡随俗,入乡随俗……
辞了赵颜,温柔急忙赶到西角门,如花的娘已在那里等了半天了,还以为温柔出了什么事,急得坐立不安,见她进门,立刻探问道:“可是这府里出了什么事?方才管家的大爷们还不许我进府……”
温柔心急小环,哪有心qíng听她说完,急着拉起她便道:“夫人允了我原价赎身出去,你快随我去见夫人。”
蔡婆子在一旁听见,连声恭喜她,温柔耐着xing子应付了一会,又塞了五十文铜钱请蔡婆子喝茶,向她道别后便带了如花的娘去见李氏。路上她偷偷将刘嫂给她的银子取了六两,让如花的娘揣上,一会好替她赎身。两人急急到了李氏住的西屋门外,等人通报的当儿,她才仔细嘱咐了妇人几句,让她好好答话,不要慌张。
李氏心怀不甘,果然百般刁难,先问温柔为什么想赎身,又问她家里怎么忽然有了钱替她赎身,幸好这些话温柔早就思谋周全了,与如花的娘按照约定好的说辞,一五一十的答了,李氏还待再问,这时金玉忽然从屋外走进来,慌张地向她禀道:“夫人,我在府里寻了个遍,也没找见小环。”
“怎么会找不到?”李氏大讶道:“许是见她娘出了事,心里害怕,躲在哪个旮旯里了,多派点人,再去找!”
金玉答应一声出去了,温柔心里却是雪亮,知道小环早就逃出了府,就算李氏掘地三尺也找不出来的,不觉低下了头,生怕李氏在她脸上瞧出什么破绽。
李氏此刻倒没心qíng去刁难温柔了,她修长的指甲轻叩着手里的茶杯,心里寻思着小环到底会躲到哪里去,她得赶在苏氏向老爷说清刘嫂的事之前找到小环,bī她供出与刘嫂合谋下毒的口供,一来为了与苏氏作对,二来斩糙要除根,刘嫂是个心狠手辣的,她女儿想必也好不到哪去,留着这么个小骚狐狸,终究是个祸害!
温柔在地下站了半天,见李氏只顾着沉思不语,知道她心里转的肯定不是什么好念头,越发着急出府去找小环,可是又不能催促李氏回神,只得耐着xing子继续站下去,总算等到李氏发现这屋里还杵着两人,秀眉一拧道:“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锦绣,你带她们去帐房jiāo了银子,记得快点回来,我还有事使唤你呢。”
李氏现在看到温柔就想起苏氏,心qíng坏得不得了,偏偏苏氏已经答允温柔赎身,她再刁难也没用,不如赶紧让她离了自己的眼,图个清静!
温柔巴不得一声,给李氏磕头的时候,只当拜死人了,在心里诅咒了她两句,翻身起来,带着如花的娘去帐房jiāo了银子,办好赎身的琐碎手续,取回了卖身契就去苏氏房里想要向她致谢,谁知过了一会扫红出来道:“夫人倦了,说免了,让你好生去吧。”
少磕一个头,温柔高兴还来不及,但对于苏氏,她还是心怀感激的,低着头在门外说了几句愿苏氏身体康健的吉利话,才拉着如花的娘往府外走。
走到侧门,如花的娘见温柔当即就要迈步出去,不觉拖住她道:“你的东西还没收拾呢!”
“东西?什么东西?”温柔好笑道:“不过是两件衣裳,一chuáng被褥,有什么好收拾的?这府里的东西,我一件都不想带出去!”若不是身上衣裳没法脱,她甚至连这一身代表丫鬟身份的青衣都不想往外穿呢!
第四十章 初归温家
温柔前脚踏出赵府大门,后脚就想去找小环,但是她低头看了看身上,觉得这副打扮上酒楼去实在太惹眼,何况她自从穿越过来后,还从没出过门,不知道这世界里年轻女子单身上街的多不多,若是不多,走出去必定醒目,想了想,还是乖乖跟在如花娘的身后,往“家”里走去,认认路也好,免得到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回去。
一路上她顺便观察了一下城内的街市,觉得道路还算宽畅,除了几条主要的街道是用青石板铺设的之外,其余小道多半都是huáng土路,上面铺了层碎石细砂,看上去倒是gān净整洁,只是不知道下过雨后,会不会泥泞不堪。
街市两侧多是商铺,也有一些地方集聚着做小买卖的摊子,摊主除了个别在忙碌的之外,无一不在直着嗓子大吼,以便招徕生意,远远瞧去,热闹之极。但这些不是温柔最关心的事,她只留神打量过路的行人,不出所料,道上行人多半都是男xing,其间夹杂着不少梳髻的妇人,当然也有一些蓬门小户的未嫁女子,但她们身边多半跟着年长些的妇人,较少单身独行的。
看来这地方也讲究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温柔暗自叹了口气,突然觉得没嫁人也是件麻烦事,行动多少有点不方便。
走过一条街,转进一条bī仄的小巷,她见这道旁多半都是带着小院的住家,巷中不少奔跑着疯顽的孩童,忽然问道:“娘,你知不知道哪里有空房子赁租?”
如花娘的脚步顿了一下,疑惑地转头望她道:“怎么想起问这个?”
温柔在心里掂量了片刻,觉得小环的事最好还是不要告诉她,最先同刘嫂商议时,是因为自己还未赎身出府,不得已,才考虑到让她帮忙安置小环,可是眼下自己已经自由了,小环的事qíng,还是少一个人知道为妙,起码不用担心如花的娘哪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泄露了风声,于是笑道:“我想着家里地方小,我又回去了,住着不方便,不如找间带小院的房子搬了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心里也有点悬着,不知道话里有没有漏dòng,但是如花家那么穷,按道理应该也住不起好房子吧?因此还是硬着头皮说了。
谁知她这话一说,如花娘立刻泪眼婆娑了,叹道:“咱家那屋子,夏天漏雨,冬天灌风,自从你爹去了之后,越发破败不堪了,娘何尝不想搬个宽展些的住处?只是手头不宽裕,如今你赎身出来,使钱的地方更多了,能省些就省些吧,即便熬到你弟弟大些,能做活挣钱了,也得替你预备嫁妆,将来嫁出去才不会受婆家白眼。”
自从见了如花娘之后,第一次听见她替女儿的将来考虑,温柔心里禁不住一叹,到底是母女连心,她还是放了几分心思在如花身上的,不过若是穷困到了无能为力之时,估计女儿还是会被丢到一旁,儿子至上,但她好歹还有这份心思,如花也不算太冤了。
不过温柔想了想,觉得还是搬地方住好,毕竟她不是原来的那个如花,家附近住的邻居她一个都不认得,很容易就漏了馅,再说如花一家在那地方住久混熟了,基本家里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略有些风chuī糙动,没准左邻右舍便都知道了,还不如搬去陌生地方,重新开始新生活,妥当的多,即便要多花钱,为了安全,那也只能花了,因此还是执着问道:“赁个带着小院,三间房屋的住处,得花多少银子?”
如花娘想了想道:“这可没个准数,若是离街近些的,就贵,若是偏僻点的,一个月总也得花上三五百钱吧。”
温柔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松了口气,还好,不算太贵,暂时还能负担得起!
“其实若是有银子,典房住更好。”如花娘又补了一句,温柔忙问,“为什么?”不过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毕竟这种市井生活的常识,她不知道,如花不应该不知道吧?
果然如花娘奇怪的瞥了她一眼,好在也没追问,径自道:“花上十数两银子,典间房住,过上几年,等人家还了钱再找地方搬,本金一文不少,又不用付租钱,岂不是更好?”
原来典房就是抵押房子的意思呀!温柔总算弄明白了,不过她可没这么多钱去典房子住,何况她不像古代人,得了点金银就往屋子里藏,恨不能用来压上几十年的箱底,到老掏出来换副棺材。她若是有钱,怎么着也得想办法让钱再生钱啊,要不万一通货膨胀,钱不值钱了,她找谁哭去呀?于是摇摇头道:“咱们没钱典房,还是赁一个吧!”
“真要赁?”如花娘吃惊道。
“要!”温柔很坚定的点了点头,她不但要租房,而且一次还要租两间呢!不过这话却不能对如花娘说了,她只是道:“娘你放心,钱怎么花我心里有数,大富大贵我给不了你,但日后也不至于让你和弟弟挨饿。”
说着,她暗自长吁出一口气,感觉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但是从良心上讲,她实在无法对如花一家就此撂手不管,还是等温刚长大些,能挣钱养活自己了,再把担子挪给他吧!横坚也就这两三年的时间。
两人一路说着话,回到了温家,因屋里有人,门是大开着的,温柔一掀帘子进去,先闻到一股略带cháo湿的霉味,其中夹杂着人呼吸带出的复杂气味,还有烂白菜那略带甜气的沤臭味道,着实令人难受,便连忙将帘子敞开通风,又支起窗子,这才放眼打量起这间窄小yīn暗,四处都堆着杂物的屋子。
“哎,你怎么开了窗子,屋里的热气都放跑了,万一让你弟弟受了凉,这可怎么好!”如花娘连忙想要去关窗,温柔将她止住了道:“屋里空气还是流通一下好,不容易生病,一会再关窗吧。”
说话的同时,她一眼就看见屋中一张chuáng上半躺着一个羸瘦的男孩,约摸十二三岁的年纪,同小环差不多大,蓬乱着头发,脸儿huánghuáng的,模样倒还清正,此刻正睁大眼睛,吃惊的盯着温柔,半晌,激动地唤了一声,“姐!”
第四十一章 乔装改扮
温柔听见这声呼唤,内心里最柔弱的地方被触动了,qíng不自禁就颤着声应道:“哎!”
从小,她就很羡慕那些有父有母,有兄弟姐妹,一家老小可以热热闹闹生活在一起的人家,不过她也从来没有埋怨过上天夺走她的父母,毕竟,老天还是补偿给她一个世界上最好的爷爷,让她知道什么是亲qíng,知道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爱的滋味。
只是每当爷爷去上班,将她一个人单独留在家里,或是逢年过节,听见隔壁邻居家传来欢声笑语的时候,她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感觉到孤单,会思念父母,会渴望有个和她同龄的兄弟或是姐妹,可以与她作伴,陪她玩耍。但她也清楚的知道,这种渴望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xing,因此随着年纪渐长,这份渴望便被深埋在了心底,直到今天,被一个从来没有见过,对她的灵魂来说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男孩饱含深qíng的唤了一声,才彻底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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