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觉微微扬起唇角,他觉得不能置信的地方也是这里,九州的炼器水准何时到了能容纳jīng血元魄四物不消的地步了。若达到这种水准,那九州的器修只怕要取代剑修成为最qiáng了,因为打不死。
他走神之际,除华却忽然道:“我没想到,这种绝无仅有的法器,不、神器!居然存在!就在那个年轻人手里,是枚指环模样。”说着,他转过头,目光晶亮:“我想我们之前争夺的那件宝物,只怕就是这个指环,同样灵气澎湃,实非凡品。”
慈觉虽惊震世上居然有此异宝,但想到南华灵境好歹历经数千年,总会有些奇珍异宝等到缘法,便也没十分惊奇。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本真君对这指环对这宝物全无兴趣,你只说,这数百修者,灵境崩毁是怎么一回事。”
除华一愣,脸上就显出些惭色来,道:“死的人……还有这灵境的崩毁……都是因为太阿归元阵。”
慈觉在除华嘴里了解大致来龙去脉之时,封绍与封白已离开平戎州,来到了大荒州。
封绍原本是要再回南华灵境的遗址搜寻,毕竟元昊是在那儿被青阳掳走的,但封白一语点醒:“人都掳走了,他还能留在那处等你去寻不成?叔叔寻不到青阳,但有人肯定能寻到,何况,今年是叔叔的十五年之约,过不多日便是庚申了。”
这意思很明白,都是要去寻须弥老祖。
为着元昊的下落而心中难安,封绍倒是忘了自己对青阳的去向的确没有线索,所以封白的话的确在理,不管是为元昊还是为他自己,都得去寻须弥老祖,一来终于可以知晓须弥意yù何为,二来或许也可找到青阳的一些蛛丝马迹。
三四十年间,吕氏福地或许是因为了无人烟,福地里的灵shòu、植被更是疯长得连吕氏旧宅都不见踪迹,掩埋在了层层绿意之中,整个福地就是一望无际的山峦群林,苍翠茂盛中传来阵阵shòu鸣鸟啼。
故地重游,封绍想起当初一人一虎相遇的种种,不觉哑然失笑,若早知封白的身份,只怕当时的他要么避之不及,要么是要斩于剑下以绝后患的。
见封绍愁眉不展的多日,此时才露出几分笑意,封白借机戏谑:“叔叔那时真是心狠,得了我的元阳提起裤子就走了,头也不回。”
封绍一怔,而后笑了:“那时是谁狗鼻子,远远嗅到了味就饿虎扑食,扑完还不算,还守株待兔。”说完,他好奇道:“我当时若不回dòng府了呢?”
“那我不管,你得了我的元阳,上天入地我也要找你负责。”封白对着他歪头一笑,露难得笑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
“是,我负责。”封绍点头一笑,又道:“这几日只怕师尊已收到了我的飞鹤传书,不知他要作何感想,少不得是要来寻我们问罪了。”
封白似笑非笑:“叔叔怕了?”
“怕,怎么不怕,师尊打起来可不留qíng。”封绍叹了口气,又看向封白,换上了柔和的语调:“不过我更怕你不留qíng。”
封白紧紧的抱住了他,凝望着他的眼睛微笑:“知道怕就好,叔叔若背誓,别说天道,就是我也绝不留qíng。gān脆咬断叔叔的腿脚和舌头,那你就没法骗人没法跑了。”
封绍抬手揽住了对方的肩膀,又用力搂了一下,语气无奈:“小疯子。”
到了那处dòng府时,仿佛还和三四十年前一般无二,封绍先将驭shòu袋里的川仪召唤了出来,他身为妖shòu,庚申夜的帝流浆是他不容错过的珍物。但川仪一醒,第一件事便是要去找元昊,幸亏封绍此时完全恢复了灵力,还有封白帮忙阻拦,要不然只怕真得叫川仪挣脱,一意孤行。
“你现在伤势都没好全,怎么去找?去哪找?”封绍皱眉训斥,又是语重心长:“蘑菇既然叫我一声爹,那他在我心中就和亲子没有两样,我不可能让他有事。所以我也不可能让你这样无头苍蝇般的乱来,若等我得知消息,还得我们齐心协力才能解救蘑菇。”
说完,他拍了拍川仪的肩,问:“难道你希望他到时候看不到你去救他吗?”
川仪低了头,声音有些哑:“我怕我救不了他。”
封绍看了他一眼,就见他面无血色,连嘴唇都泛了白,气色十分异常。心中自是知道蘑菇虽说是养在他与封白膝下,实则真正养育照看的反而是川仪居多,毕竟他与封白常有闭关还有许多俗世或宗门的事务。十余年朝夕相处下来,川仪与蘑菇两人自然qíng分深厚。
“既然怕救不了,那你就该使自己变qiáng才对。”封白一皱眉头。
封绍也适时劝道:“过几日就是庚申夜,届时你若把握好帝流浆,好生吸纳取用,不说升阶,至少也能将你这身伤养全了。”末了还不忘补上一句:“蘑菇若是见你留了伤,还错过了庚申月华,也会为你可惜。”
川仪一双绿眸这才起了光泽,终于服劝,自己去寻地方等待庚申了。
封绍也是松了口气,取下胸前的玉玦,正要启阵,却发现封白也站了过来,不由摇头:“你在外等着便是,你虽是人生shòu体,但当初也修炼过月华诀,庚申夜若化作白虎,只怕也能享用到帝流浆的好处。”
封白没有反驳,只握了握封绍的手,略拨弄了一下那枚指环,道:“叔叔小心行事。”
封绍见他没qiáng留,倒是有些意外,又想到封白偏执心xing似乎改了许多,于是释怀了,这便划符吟咒,山脊上顿时化出一阵黑雾,随着咒语雾起一道血池。
再从血池里涌出时,已是dòng府之内。
黑雾萦绕中,全是封绍熟悉的魔气,常年处在远离魔气的地方,一到了这里,他很有些如鱼得水。哪怕这里的景致看上去实在不怎么美好,哪怕他的法袍被侵蚀得逐渐焚化破碎。
“小家伙。”
封绍转过身,正见黑雾重重散去,现出一个老道模样的人来,依然是脊背佝偻,散散的束着个道髻,一身靛青布袍破破烂烂却是浆洗得发白,看似落魄颓废却是目光jīng亮。
虽无迫人威压,彷如普通凡人,但封绍分毫不敢掉以轻心,笑容挂得恰到好处:“师傅还和以前一样,那么jīng神矍铄。”
须弥咧嘴一笑,却完全不说废话,直问:“我听青阳说,你修魔的事已叫昆仑知晓了?”
在这之前的十五年,封绍早就想过对方会有什么图谋什么问话,心中也估量过种种应对。这句话不算出奇,于是他点头说是,然后语带试探:“青阳是老祖收的徒儿?怎不见他?”
须弥斜眉:“眼下他也在福地里,他很对我脾气,便收下了。就是资质不如你,不过也罢了,天生魔体哪是这样容易有的……”说完,他看向封绍,笑道:“你修魔的事被他们知晓后,昆仑如何待你?很吃了一番苦头罢?不过你能全须全尾的来,我倒是意外。”
封绍心里微动,面上作出苦色,至于究竟遭遇了什么,并不明言。
须弥眯起眼睛,目光转冷,轻轻啧了一声道:“连你这等资质的弟子也下得去手,倒是和两千年前一模一样,只论宗规不论人qíng。”
“是了,昆仑一群冷血剑修,一向不讲人qíng。”他语气莫辨的说出这句时,抬手化出一阵黑气,周围的黑色魔气仿若突然失控,异常躁动起来。
两千年前一模一样?
封绍捕捉到什么,脸色不显,只默默细听,但须弥却不接着说这些了,只将刚刚凝聚的浩大魔力轻轻一捻,旋即整个dòng府的黑雾都爆发出qiáng大的魔压,有如重铅,压得封绍喘不过气。
封绍只与须弥相处过一回,但对方一向藏匿威压,如此近距离直面抗衡,与之直面返虚期修者,那感受截然不同。他的眼中,须弥老祖那佝偻的身形忽然高大有如山岳,他渺小有如蜉蝣,难撼动对方分毫。
砰!
黑雾似乎化作个个霹雳弹,同一时间爆发,qiáng劲的气流,挟着扬起的尘土,如同飓风横扫而过。封绍虽祭出魔甲,但此时亦只觉身体陡然一沉,动弹不得,竟然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硝烟弥漫中,须弥嘿嘿一笑:“你若吃了昆仑的苦,那便还回去,咱们魔修最不要压制心xing。你看我不高兴,就要发泄。你不高兴,也当发泄,十倍百倍的报复回去,不就高兴了?”
封绍冷汗津津,须弥挑起眉,将他扶了一把。封绍虽感觉自己凝聚的魔炁被霎时抽空,但被扶了一把,却也勉力站立了起来。
须弥眼中闪过一丝讶色,道:“到底是好资质,如今修到几个法粒子了?”虽是问句,但根本不听回答,他便将那枯瘦的手按到了封绍的腕上,一手拨到了对方的眉心。
略一探识,须弥便收回了手,很是满意:“不错不错,已经四粒子了,果然比青阳的速度快多了。”然后便和当年一样,开始检阅封绍魔功修炼qíng况。
须弥绝算不上一个好师傅,因为他的检阅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打”,他总算还保留了一丝人xing,没自己动手,而是祭出一只黑骷髅来。那黑骷髅是他惯用的傀儡,由十个元婴修者的骨骼炼化成一具,他用了数百年,早就运用自如,彷若肢体。
虽好过直面大乘期的老魔,但这黑骷髅的实力也远超封绍,他不得不打点起全副jīng神应战,在祭炼心咒注上所学的全部他没有不施展的,若非dòng府这魔窟的魔气尤其炽烈,只怕他都要祭出飞剑来抗敌。
怕腐蚀而没祭出飞剑,封绍只得牵引出蓬丘来,他好歹是个元婴期的老鬼,虽炼成魔煞后有所不如,但这些年祭炼下来,实力也十分不凡。只是一人一鬼对抗这黑骷髅都是岌岌可危,不出百招,封绍便血ròu模糊,连臂膀都被骷髅咬走一半。蓬丘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凝影化实后被骷髅黑吃黑,眼看着鬼气大损,他猴jīng得立马钻进封绍的青瓷小瓶里不肯出来了。
虽有魔甲加持,但少了半只臂膀也叫封绍痛得面色发白,此时少了蓬丘这个帮手,他当然更不是黑骷髅的对手了。那黑骷髅黑气bī入之后,他只觉胸力灵力逆冲,喉头一甜,再也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知晓qíng况不好,封绍急忙一只手向须弥告饶:“师傅,再打下去我连全尸都保不住了。”
须弥收走了黑骷髅,又上下打量了封绍一眼,咧嘴道:“你这是知道我不要你命,不然你还敢不使出全力来战?不过也罢了,能撑这样久都算你这几十年没太偷懒。”话音一转,“不过,你有些招数实在不算熟练,可见你平时极少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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