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近来心境越发动dàng,实在不是夺舍的好时机,我不会让叔叔冒险。”封白顿了顿,又道:“叔叔真要是厌弃血萝,也不必夺舍,须弥的那册祭炼心咒注上不是有分魂法么,不仅万无一失,还不必从头再来。”
封绍立时变了脸色,那种魔门功法是要那上万条人命去填的,封白真是太盲目自信了。但他根本劝不住。他一下子颓然起来,用手撕扯着被封白梳得整齐的头发,心中翻江倒海。封白说错做错这么多,却有一点是对的,他的心境的确动dàng,几乎要被这畜生急得崩溃了。
他想站起身寻东西泄愤,封白却将双臂撑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把他困在了椅子上。
“叔叔不要胡思乱想了,一切都jiāo给我罢,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封白埋进对方的脖颈处,他的嘴角翘了起来,现出一个很得意的微笑,“我长大了,我的修为也增长极快,叔叔你的灵力失衡,一定感觉不到我已经是金丹后期的修为了罢?”
封绍惊震的抬起头,他实在封白不知是怎么修炼的,还是从凌霄那继承了什么,现在居然也与他同样到了金丹突破元婴的关口?
若是平常,他肯定为封白感到高兴与骄傲,但这种时候,一想到即将到来的雷劫,他就整晚整晚做噩梦。以至于后来他放弃了睡觉这一习惯,盘坐入定,哪怕根本无法静心。
封白见状,仔细为他结下净灵阵后,这才离开。出得dòng府,他便祭出湛卢剑,此剑下亡魂愈多剑身愈巨,散发着越来越盛的煞气。
凌霄自从剑阵中出来后,便一直寄居在此剑中,任他身为夏禹剑的器灵,却也实在受不了这污浊不堪的煞气,不由恨声道:“你杀得再多人又如何,除了把自己活成个魔修做派,囚禁你师叔接受血气,你以为他会感激你不成?我看他连看都不想再看到你,只怕已对你失望之极。”
封白面无表qíng,唯有金眸一黯,语气却淡然:“只要能让他活着,我什么都不在乎。”
凌霄一愣,喃喃的自语道:“这句话,好像以前也在哪听说过。”
封白转过头,忽然道:“是你凌弥师弟么?”
凌霄脸色骤变,冷声问:“你又提他作什么?”
封白眉头一挑,道:“我想,能在前辈死前还答应永不入昆仑,并遵守了两千余年,前辈二人的师兄弟qíng一定很深厚。”说到此,他转而道:“我近来修行进速极快,前辈之功不可没,但如此一来,前辈将器灵之身消耗gān净也不过几年的时光……前辈不想在此之前再见一眼故人么?”
凌霄脸色沉了下去,“不要再跟我提这个魔头,他是昆仑罪人,我绝不会再见他。”
封白不置可否,眉宇间隐有算计。
有所算计的不只是封白,远在dòng府内的封绍也终于起了算计。
他当然知道封白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他,但他实在不觉得这种牺牲值得,即将到来的结婴雷劫,仿佛是道催命符。他再信任封白的实力,但泥履虫的预象明摆着,不是这次就是下次。
他简直要疯了,更绝望的还有血萝附体。本来让他快些寻个差不多合适的人夺舍是如今最止损的法子,但那畜生却要选分魂法!
封绍左思右想,觉得这么下去两人的将来实在无望,他不愿封白越陷越深,真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那不该是吕明净个主角该有的路。如果没有他的话。
他从锦囊袋内取出祭炼心咒注,其实这上面的功法封绍就算有些没试过,也莫不熟读百遍。而他现在要用的正是其中一个从未使用过的功法——催劫术。
魔修因修行途中大多造孽深重,虽修途比寻常修者更为迅捷,但雷劫却加倍难。而这催劫术的作用便是催生渡劫,渡劫本是天道契机,修者本人大多只知道一个模糊的时候。比如此阶段的封绍与封白,大约都会在数年内迎来结婴的天劫。
而这催劫术就是使催动天劫到来,让已准备得万无一失的魔修能在状态、法宝甚至灵宠、傀儡等物一切都状态大好的时候迎来天劫,也就提高了顺利渡劫的几率。
催劫术十分复杂,封绍此时灵力失衡,虽然封白离去后一段时间没有阵法压制,但也只恢复浅浅的一层,至多只能启用催劫术的起手式。
封绍并不担心,事实上他只是启动这起手式就已达到了目的。祭炼心咒注不愧是上古魔门功法,里面的每个心法都诡谲十分,威力异常。便说他刚刚激活这催劫术,才没入一层浅浅的魔炁,不到十息间,已经是乌云密布,天色晦暗,压抑的气氛笼罩了整个dòng府。
彼时,封白正为了布置分魂法而在寻青阳的路上。
他收了青阳为仆,对其行踪当然不言自明,但起先都无所障碍,却在半途失去了联系。会出现这种qíng况,只有一个原因,他的仆人此时在一处秘境或者灵境或者类似的切断所有识扫的地方。
封白既然被认作主人,自然有法子辖制他,但他还没来得及展开手段,与dòng府联系的识海中便一阵动dàng。他脸色大变,什么也顾不得,当即疾飞转返。
此时的dòng府中,乌云急遽翻滚,五彩霞光不时划出一道道虹桥,此生彼灭,灿烂而危险。此云霞较之丹云更为壮美,分明是婴云!
封白一眼便看到伏倒在地的封绍,婴云的威压中他瑟缩成团,战战发抖。封白急忙扶起他,立时祭出太阿阵盘,解除了灵力的封印,没有灵力的渡劫非死不可。
在dòng府内渡劫也不是上选,封白将正在恢复灵力的封绍打捞在怀,飞快的离开dòng府,寻到了一处高峰之巅。
方位越高,灵气越集中,是渡劫首选之地。
方圆数千里内的灵力,在婴云成形的一瞬间,急剧被抽空,齐齐涌入在这团乌云之中。若是这团乌云爆开,所释放的威力,只怕附近十数城镇都将化为化为齑粉。
封白将此前收集而来的种种渡劫法宝一一祭出,就盼着哪一样能对封绍有所帮助,但他匆忙之时,却发现这婴云的奇怪之处——似乎从几个时辰前,这婴云就没有再变化过。按理说,婴云与丹云一般无二,都是层层渐变,威压一波胜过一波,待得雷声阵阵,便要降下天劫……
为何……封白正心生疑窦,而身旁一副入定渡劫模样的封绍不知何时已抽剑起身,几乎同一时间就将青瓷瓶中的蓬丘牵引而出,一只肥硕的老鬼突出几道剑芒。
“叔叔,你——”封白一向心思jīng敏,见此qíng状,立时明白过来,然而却并未停住往众多法器输送灵炁,急切劝道:“叔叔,渡劫要紧!你若要出气,回头我任叔叔打骂便是,何必急在这等时候!”
封绍心qíng复杂,几乎要心软了,但仍横剑相峙,骂道:“我再信你这畜生就是傻子,渡劫之后我正修为不稳,一旦被你弄回dòng府,非被你封印不可,还不是诅上鱼ròu!”
这时上空厚实的婴云忽然亮起耀眼的五彩霞光,仿佛终于要高出一层威压,封白神qíng紧张,语气更为焦急:“叔叔要怎样才信?要怎样才肯安心渡劫?”
封绍沉默片刻,道:“把太阿阵盘给我,教我对你施法。”
封白皱起眉,却毫不犹豫的将阵盘传到了封绍的手上,并将玉简转入封绍神识之内,语速极快的讲解了几句:“……便是如此了,叔叔动手便是,只是我不能帮叔叔运作这些法宝了。这些东西都不是俗物,叔叔稍后自行运用,渡劫当有效用,事半功倍……”
话音未落,封白便感觉丹田一空,多了一道无形的阻滞,不仅如此,他的眉心还传来一痛,顿时双目发黑。
封绍见对方晕厥倒地,脸上露出一丝惭色,叹气道:“我有我的打算,你实在太任xing了,我只好出此下策。你放心,待我自行夺舍后,回头再来寻你。以后你也不必再胡乱杀下去了。”
婴云犹在,但威压对封绍而言却已不算得什么,一则是灵力在这数个时辰内恢复大半,二则是因为这渡劫毕竟不是正常的渡劫,而是他催生所致,现在他没有继续催劫术,这劫便也催不下去,会得逐渐消逝。
重获自由的感觉似乎也没有那么好,封绍流连的看了封白一眼,自知此去夺舍并非万无一失,皆因他的心境的确不如从前稳固。而且要赶在血萝下次发作之前夺舍,他并无太多机缘寻个修仙的好苗子,或许要夺个资质寻常的人。
再见到封白时,他就不是现在这副样貌了,资质若太寻常,也不知道以后的修真路能走到哪一步,只怕是很难陪封白走到最后了。哎,但谁知道呢,封白造孽这么多,劫数只怕是万里挑一……他们真是落难夫夫。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封绍胡思乱想着,终于狠心要走,然而刚御剑而起,却发现形势起了变化——原本逐渐消散的婴云竟然越结越浓厚,并且云中突然出现一个黑点,一个漆黑不见底的黑点。黑点甫一出现,便以惊人的速度吞噬周围的婴云。
与此同时,被封绍迷晕在地的封白脸色青紫,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
封绍大惊失色,难道、难道这是封白结婴的天劫?!
第138章
婴云那五彩霞光层层涌动,那突兀怪状的黑点如dòng深邃,也愈发分明起来。
封绍已丝毫感觉不到内体涌动,反而是封白……他如堕冰窖,手足冰冷。
心急如焚的他立即祭出那太阿阵盘,去除对封白的灵力封印。但如此也不够,这婴云不比封绍催动的那种,来势汹汹,等到封白完全恢复灵力,雷劫只怕早降下来了!
他后悔不迭,暗恨自己拿天劫算计,此时天劫也算计了他,若真是算计他也罢了,怎么将苦头落在封白身上!?
来了!
婴云忽然彩光bào涨,像有无数把彩针迸she,刺得让人睁不起眼睛。
为争取足够离开的时间,封绍先前打入的魔炁十分深重,此时封白虽然逐渐恢复灵力,但也没能从昏迷中醒转,受劫所致,神qíng十分痛苦。
封绍本想qiáng行用法bī醒他,但又怕此种失衡状态下一个不好反而生出别的变故,天劫之下,半点差错都出不得!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一径将封白揽在怀中,一边催动封白为自己准备渡劫的法器,期盼抵挡一击雷劫。
但他深知如此也是凶多吉少,别说封白这些年杀人无数,造孽深重,便是寻常的结婴雷劫,也不可能昏厥着承受过去。若非渡劫只能凭自己一己之身,封绍恨不能代他承受,再不然,他便抱住这畜生一道去死罢了,就叫雷先从他身上劈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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