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夜晚,同样的月色,无意斋里,一个高大的身影也在来回不停地踱步。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攥着一张羊皮质地的纸张。
第二日,莘菲早早起来,带着梓哥儿做了一套好久没做的广播体cao,做得头上身上也微微出了汗,沐浴梳洗后陪着韩张氏和梓哥儿用了早膳。
正待收拾收拾进宫的东西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将莘菲堵在了府里。
你道是谁?原来是自上次审问张姨娘之后再未露面的芳若姑姑。
莘菲大为吃惊,但面上还是非常镇定地请了芳若姑姑进了后院自己的厢房,与芳若姑姑分了宾主坐了,紫篆不用莘菲吩咐,上了dòng庭chūn绿上来。
二人就这么面对面地坐着,品着茶,许久都没有声音。
莘菲淡淡地品茶,丝毫不见一丝讶异和急色。
终于,芳若姑姑放下手中的茶碗,“你不问我来找你何事?”
“姑姑来了,就自然会说,如果姑姑不想说,我问了也是白问,不是吗?”莘菲淡淡地答道。
“好,你很好。”芳若姑姑的话一向如此的少而让人费解。
下一秒,芳若姑姑又苍白着脸色轻轻说道,“芷若的墓地我去看过了,很清静的地方,还得谢谢你,费心了。”
“我也只能做到这些了,动手的人我还没找到。”莘菲说道。
芳若姑姑摇摇头,“不必找了,我大抵能猜出来是谁的意思。”
“芷若一生命苦,我这个做娘亲的,实在是有愧于她。还有另外一个孩子,我也有愧。”芳若姑姑转而凄婉地笑了,莘菲以前从未见过芳若姑姑笑。
她此刻的笑,有着说不出的意味,或许是几分沧桑,又或许是几分失意,又或许是几分遗憾,“总之,这一生,太失策了,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说着,从自己袖里掏出一个鹅huáng色锦袋,递给莘菲,“这是上善堂的印章,以后……我是用不着了,你帮我照看着点吧,都是些孤苦的孩子。”
莘菲没有接过来,“姑姑还是托给他人吧,莘菲……或许要辜负了姑姑的托付。”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事,你只管接了就是。”芳若姑姑似乎看穿了莘菲的心思,qiáng制地说道。
莘菲无法,只得接了过来,然而芳若姑姑的下一句话真正是让她惊着了,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你带我进宫!”简简单单五个字,却不啻于惊天响雷。
“姑姑进宫所为何事?”莘菲压住心中的惊诧,问道。
“私事,往事,恨事,一并了了。”芳若姑姑惜字如金。
“与谁?”莘菲也简言相问。
“当朝的太后娘娘,从前的皇后娘娘,再往前则是我的嫡姐。”芳若姑姑的话再度将莘菲劈了个外焦里嫩,这是个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莘菲一时头都大了。
“姑姑意yù何为?”莘菲虽然也是要进宫去冒险的,但实在是不想自己就此不明不白地牺牲,问道。
“你没听到我说吗?了了!”芳若姑姑皱眉了,似是不愿对此多做解释。
“姑姑置莘菲于何地?”莘菲也生气了,质问道。
“哼,你?你以为就凭你,能逃得出当今太后娘娘的手掌心吗?”芳若姑姑轻蔑地说道。
“就算不能,我也要在她手掌心中戳个dòng出来。”莘菲不愿在人前输了这份志气。
“好,我倒是想见识见识你有个什么样的本领,敢如此大放厥词。你只管带了我进宫,你走你的,我了我的,到时候见真章。”芳若姑姑快言快语。
莘菲无法,只得依了她。唤了古嬷嬷来,给芳若姑姑找了身嬷嬷的服饰穿了,这才带着二位嬷嬷和紫樱紫槐出了郡主府,坐了郡主府的马车,向宫中而去。
坤宁宫中,宫人见是莘菲,便开了门迎了进去。古嬷嬷和紫樱等人照例被拦在偏殿之外,作嬷嬷打扮的芳若给莘菲递了个眼色,表示自己会搞定。便只留莘菲一人跟着前头的宫女慢慢朝正殿走着。
正殿之中有着沉静如水的檀香气味,轻烟袅袅不散,给人一种恍惚的感觉。秋日里晌午的太阳并不是特别的刺眼,倒给人柔和温暖的感觉。
殿中很安静,隔着chūn衫绿的窗纱往外看去,殿外的桂花开得正好,馥郁的香气裹在这飘渺的烟气中,让人仿佛置身于世外。
莘菲来过坤宁宫多次,每次都有肃杀之感,今日不知道为什么,一进殿就感觉到不同,到底是哪里不同,莘菲又说不出来。
太后的起色尚好,靠在临窗的银茸贵妃榻上,就着宫人的手在一口口吃着金丝血燕。
莘菲恭恭敬敬地请了安,太后随口叫了起来,赐座,道,“哀家有些日子没和你好好说说话了,最近都作了些什么?”
“也没做什么,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莘菲答道
第九十五章 冲突渐起,意外频发
太后“嗯”了一声,就着身边宫人的手喝了几口水漱了口,这才屏退了殿上的宫人,只留了身边的这个宫女,“说吧,今儿个来见哀家所为何事呢?”
太后娘娘不愧是浸yín皇宫多年,论权术,估计没人能比得过她了,不过几个眼神,便知道莘菲是有目的而来的。
莘菲施然起身,轻掀裙摆,跪了下来。
“莘菲死罪,望太后娘娘宽恕!”说罢以头叩地。
太后娘娘刚才还温和的眼光霎那间变得锋芒毕露,jīng光烁烁,盯着跪倒在地的莘菲,许久许久未开口说话。
太后不叫起,莘菲就只得这么保持着叩地的姿势。
殿上的人,太后依旧注视,嘴边一丝轻笑,莘菲依旧叩地,身形不见紊乱,太后身后的宫女依旧端立,不见任何表qíng,这种沉默持续了一刻钟。
终于听见太后的轻笑声,“莘菲这是作何?快快起身吧,傻孩子,母后怎么舍得怪罪于你呢,到底怎么了,说来听听。”
莘菲没有起身,依旧跪着,只是抬起了头,神色平静地望向太后,“莘菲没有知无不言,对母后您多有隐瞒。”
“哦?隐瞒了什么?”太后的眼中jīng光一现,转瞬即逝。
莘菲从袖中拿出自己翻译的图纸上的英文的纸,双手托过头顶。
太后示意身后的宫女取了过来,太后看了半晌,才皱紧了眉头,“这是……?”
“这是上次母后您给莘菲看的那张图纸上的文字,莘菲上次不敢说,其实这上面的文字莘菲懂的。”莘菲平静地说道。
“什么?”太后嚯地一下站起身来,这回真的是怒目而视,下一刻发现自己失了仪态,才重又坐了下来。
“是何种文字?为何只有你懂得?”太后翻看着莘菲手写的那张纸,问道。
“一种异族的古体,莘菲以前在亡父的书房里见过,偶尔识得。”莘菲不得不撒了个谎,胡扯道。
太后沉思了半晌,“为何献于哀家?”
“莘菲听说北方战事吃紧,愿尽绵薄之力。”莘菲还在想着措辞。
“莘菲你这也叫绵薄,那么,哀家好往生去了。”太后轻轻笑道。
“可是,你不要忘了,哀家吩咐你办的事,你还没有办好!想以这个将功抵过吗?”太后jīng明,咄咄bī人道。
莘菲再次叩头,“莘菲无能,自认办不好太后jiāo待的事,特来请罪。不敢提什么将功抵过,只求太后宽恕莘菲的家人。”
“办不好?还是不想办?”太后质问。
“你不要以为你的事qíng哀家不知道。”太后顿了顿,说道,“告诉你也无妨,东平侯的前侯爷夫人是怎么死的,你应该心里多少有点谱了吧?”
果然是太后cha手了,莘菲原来还持以怀疑的态度。现在心里却一片清明,前夫人,张姨娘,可以确定都是太后的人下的手了。
“莘菲冒死问太后一句话,为何如此轻贱人命?”莘菲咬着嘴唇,一字一句地问道。
“好大的胆子!”一直端立不动的太后身后的宫女喝道。
太后摆摆手,“你可能永远也不会明白一个母亲的心思。”
太后并不看我的反应,却转头看向窗外,轻烟缭绕下,她面容肃穆,鬓发深处透出银丝,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的看着太后,一向高高在上的她此刻如此伤心寂寥,如此疲累不堪,记忆中坚毅的面庞也印上岁月的沟壑。我叹了口气,这就是母亲,再怎样胸怀伟略的女子也逃不过身为母亲爱护子女的本能,杀人夺位都不过为了自己的孩子罢了,此刻的太后就是一位为了拱卫自己孩子地位不择手段的母亲,而我只不过是她运筹帷幄的一颗棋子。想到这里心底油生一股悲悯,为她,也为我。“你弟弟梓哥儿很好,爱家很喜欢他,哀家已经让两个嬷嬷去照顾他了。”太后关切的话语让我的心由悲转惊。
原来如此,为了今天bī我就范,太后又故伎重演了,想起梓哥儿,本以为可以让他好好长大成人,没想到到头来反而将他带入了万劫不复之地,此刻的莘菲只求林风林雷兄弟俩能好好保护着梓哥儿。
太后的下一句话,更是让莘菲听了全身颤抖,“你还记得阿奴吗?”太后轻轻说道。仿佛那个又聋又哑的孩子是她的掌上明珠般,“阿奴很乖,哀家也特别喜欢她,你见过她不是?”
想起那个疯子一样活在臭味熏天的废弃偏殿的人,莘菲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油然而生一种抑制不住的恐怖。
“你不想让梓哥儿也变成那样吧,哀家倒觉得若是那样,也还不错。”太后犹自轻笑。
莘菲心里却已经是轩然大波,身居高位,恶毒至此,莘菲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面的说辞了。
qiáng忍了半天,莘菲才说道,“太后要如何才能放过莘菲呢?”
太后走到莘菲面前,抬起莘菲的下巴,“事到如今,你还在问这种蠢话吗?这可不像哀家亲封的聪慧的静言郡主呢。”
太后松手之间用了力,手指上的赤金镶钻的护甲划过莘菲的下巴,顿时拉下一条血痕。
太后已然转身,宽大的逶迤拖地的绣着锦凤的裙摆扫过莘菲的面,带过一阵yīn风。
“侯府的另外半张,你什么时候jiāo给哀家?”太后的声音冷冽,让莘菲感觉到刺耳的疼痛。
莘菲再度叩头在光洁的地面上,“请太后明察,太后手中的半张实则已经是jīng华所在,侯府的半张不要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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