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觉得怎么样?药吃了没有?”他坐在我chuáng边问道。
“吃过了,也觉得好多了。”他头上的金冠,被阳光一照,有些刺眼,我便垂下眼睛,只看着自己放在身前合握的双手。
碧玉告诉我,昏迷的那段日子,穆容成每天下朝都来看我,从未间断过。现在我日渐好转,他在我这里呆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晒着太阳,手还这么凉。”他拉起我的双手,握在掌中,然后很随意的问,“你放了严婕妤?”
“是啊。”我一脸歉意,“她就是一时冲动,做了些不走脑子的事qíng,关了这么久,臣妾的气早就消了。臣妾还要向皇上讨个罪呢,我这么反应,是有些过头了。俗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也不能让皇上太为难不是?”
“没什么为难的,高太后一病不起,现在宫里你最大,后宫有什么事,本来就该由你处置的。”穆容成似乎什么都没听出来,只是一脸平静,“若你觉得该放,就放了她吧。”
“皇上对臣妾如此放心,是臣妾的福气。”总觉得自己的语气,非常的客气而疏离。
他没说什么,只是握着我的手,似乎专心的想把它们捂暖。这么对坐着,让我觉得很难受,不知什么时候,我在他面前再也无法轻松起来。
我低声问他:“皇上今天来的早了些,不忙吗?”很想把手抽回来,却最终还是没动。
“高右相抱病未能上朝,朕今天想去探望他,所以散得早了些。”他的手指在我的手背上轻轻的蹭来蹭去,有点微痒,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目光正落在我的肚子上。
“高右相得了什么病?”心里感觉怪怪的,我赶紧随便找了个话题问他。脑子里同时想着,那高怀仁是真病了还是躲了?穆容成此举,是想探个虚实,还是做个姿态?不过我猜他巴不得那老东西早死,省得为了夺权勾心斗角。
他在我手背上轻蹭的手指停了停,然后就听见他淡淡地说:“恐怕是心病。朕刚抓了他的儿子高承志。”
我听了一愣。本来还在琢磨怎么问出这件事qíng来,没想到他自己先告诉我了。既然如此,我也不用跟他绕圈子,本来此事我以前也跟他提过。我抬起头看着他说:“皇上还记得吗?我曾对您说过,若高家有倒台的一天,我只要皇上把高承志的命赏给我。”
他并没有接我的话,却把手摊开,放在了我的肚子上。“什么时候能摸到他动?”他问。
“可能,再有一两个月。”我屏着气,迟疑了一会儿,又说,“其实,她今天,动了一下。”
“真的?”他的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惊喜,两只手都轻轻地放在了的肚子上。他手掌的温度,透过布料,缓缓传到我的皮肤上,本应是很温暖的感觉,我却忽然有种被灼伤的痛感。
等了一会儿,没能感觉到胎动,他的脸上浮上了些许失望。“再有一两个月。”他重复了一遍我说的话,眼中的温柔一闪而逝,再抬头看我的时候,目光又变得如古井无波,看不出一丝qíng绪来。
“朕知道你跟他有仇,可高怀仁十几年的宰相不是白当的,”他平淡的说,“就算要处置他,也不能急在一时半刻。等朕查到能让高怀仁永不翻身的确凿的罪证,自然会给你一个jiāo代。”
“那臣妾先谢过皇上。”我低下头,轻声道。
“朕答应过你的事qíng,自然不会忘记。”说着,他站起身,“你先休息吧,朕晚些再来看你。”
等他一出门,我赶紧伸手擦掉眼角摇摇yù坠的液体。真讨厌,我怎么会流出这种东西来?这个世界,根本就容不下我有半分软弱!使劲儿眨了眨眼,将里面残存的湿润甩掉。这时,正好碧玉端着我要她做的珍珠银耳羹走了进来。
我接过来一边喝一边说:“明天我要见蓝子轩,派人给他送个信儿吧。”
碧玉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因为这次我没有称呼他为“大哥”。不过她没说什么,点点头就去办了。
穆容成说,他需要有“确凿的罪证”时,我脑子里滑过了一个人名。或许,在这件事qíng上,我能帮点儿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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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这次重伤痊愈之后,我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就是当我认真想起一个以前有印象的人名时,他的事qíng就全都呈现在我的脑海里。那天,划过我脑海的名字,是“史景元”。之后,等我静下心来回想时,就“回忆”起了关于史景元的资料。我把我所有能想起的事qíng,写在了纸上。现在我已经在猜测,所谓沈家的传人,或许就是指这些奇怪的记忆吧,关于百官的秘密和背景,一代一代的传下来,所以一国之主必须把沈家的女儿娶进门。可我还是有些疑问,如果真是像我想的那样,但每一朝的官员都不相同,不可能每一代沈家女子的所记的事qíng都一样吧?那不就失去作用了?那么还能有办法将所记的事qíng随着时间翻新吗?真是想不明白,所以gān脆我也不去琢磨它,只要现在能对我有用就行。
最终,我也没有真的面对蓝子轩。他来了以后,我只是让他等在花厅,然后将写好的东西用蜡封好,让小顺子给他送去。我告诉自己,这么做的理由是因为现在有孕在身,不能qíng绪过激。反正就算不见他,他也会好好利用我给他的资料,毕竟高家倒台对他是有莫大的好处的。
然后就没我什么事了,所要做的就是等待。这段日子里,生活很平静。严惠兰经过上次的教训后,变得异常老实,一直没什么声息。薛丹盈、杜丽笙和高彤云,都来拜访过我,可全让我用“要安心养胎”的借口给回掉了。穆容成还是天天来看我,却从没有再在我这里过夜。他来看我的时候,我们之间的话也说的很少,大多数时候,是他陪着我喝药、吃饭,然后他就又匆忙赶到尚书房去处理朝政。
这些日子,高彤云三番两次要来见我,都让碧玉和小顺子给挡了回去,所以我想,可能要出事了。果然,前天传来消息,说高怀仁被抄家。昨天,小顺子又来报告,说官兵在他家发现了一个藏宝库,搜出的金银珠宝足够装备天启所有军队一年的粮饷。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其中还搜出了大皇子当年穿过的龙袍龙冠。这下子姓高的是跑不掉了,而且连累得一家大小全下了天牢,再加上他儿子与北辽勾结的罪名,高家说不定要株连九族了。
我在玩儿一个铜钱打发时间,因为我在等穆容成下朝,今天,他应该可以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
把铜钱竖起来,用食指按着,然后用另一只手轻轻一弹,它就在光滑的桌面飞速旋转起来。一边玩儿,一边想,高家的正式瓦解,意味着天启政治的重新洗牌。严柏涛代替了高怀仁的位置,蓝子轩也会抓紧机会力争上游,穆容成更要把打乱的一切重新掌握在手里。而我,只是要借这个机会报仇而已。这只是我计划的第一步,我一定要慢慢的,把人生的主动权,拿回到自己的手里。我用手按在了旋转的铜钱上,那铜钱“啪”的一声停在了桌上。
“在gān什么?”我抬头一看,穆容成已经站在了门口。
我把手的铜钱冲他亮了一下:“随便玩儿的。”
他走了进来,坐在我旁边,拿过我手里的铜钱看了看说:“这个月初,汝南峦县的铜矿矿主史景元,联合当地官员,参了高怀仁一本。此后,与高家有关的案件,接连被揭露出来,高怀仁的势力,顷刻间土崩瓦解。”他的目光深邃,似乎想在我脸上探寻什么。
我微微一笑:“这还不好?挖出了天启的一只大蛀虫,皇上应该高兴才对。”
“对,朕很开心。”他的声音不大,似乎在思考什么。
“皇上还记得曾说过的话吗?”我问道。
他又看了我一眼,这才道:“朕金口玉言,说过的话,自然不会反悔。你想怎样都行,只要留他一口气上监斩台就行。”
“好。”我笑着点点头。本来也不想整死他,那太便宜他了!受尽折磨之后还能活着,那才叫痛苦。
我用手撑着腰站了起来。已经六个月了,肚子虽然还不是很大,但这么一个像小半个西瓜一样扣在身上的部分,还是挺沉的。他赶紧过来扶我:“想去哪儿?”
“我要去天牢看看。”我理所当然的说。
“不行!”穆容成声音如此严厉,吓了我一跳,“那种地方,你又不是没呆过,什么样子难道还不知道?现在你挺着个肚子,怎么还能去?”好家伙!穆容成的脸都黑了。自从我病愈后,他的神态一直都是平平淡淡的,从没有什么过分的qíng绪表露,现在我只说了一句要去天牢探监,居然就像点着了火药一样。
可能也因为我太瘦弱了吧。我知道一般人怀孕时,会发胖,甚至浮肿。可我却正相反,怎么吃也不胖。而且最近越来越没胃口,要不是他天天来陪我吃饭(该说是来监督我吃饭还差不多),说不定我的qíng况更糟。
或许是看我被吓到了,他的脸色立刻又缓和了下来,温声对我说:“你想做什么,可以吩咐奴才们代办。朕已经下了旨,处斩之前,除了你以外,无人可以过问高承志的事。”说着,他又小心翼翼地扶着我坐下。
可要是这样,我就看不到他被折磨的样子了,那真是太可惜了。瞟了一眼旁边男人,估计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我去的。无奈的看着自己的肚子,现在这样子也确实不方便。我叹了声气:“好吧,我就叫小顺子去跑一趟。”
把小顺子叫进来,我对他说:“你去天牢,让那里最擅长行刑的牢头动手。准备一罐蜂蜜和一桶活蚂蚁,黑蚂蚁就可以。先顺着高承志的四肢,用刀划开长长的血口,血口要深可见骨,但避开致命部位。然后趁着血还没流多少的时候,立刻把蜂蜜倒下去,把血口堵上。再把蚂蚁倒在他身上,就行了。你去监督执行,回来后告诉我所有的细节,以及高承志的反映,知道了吗?”
小顺子听得目瞪口呆,傻站在那里。我奇怪地看着他问:“怎么,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方法是你自己想出来的?”穆容成挑了挑眉问我,他的声音没多大起伏,只是目光异常深沉。
“就算是吧。”我狡猾的一笑。这当然是从我原来那个世界的金大侠的书里偷来的。这个方法我一直印象深刻,就是不知道是否真能用在人身上。这次能有机会试验,当然不能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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