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莫能弃_清水慢文【完结】(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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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我回来,是想让他再不受苦,可原来,我根本不能真的保护他。相反,他为了保护我而身负重伤。现在,又为了保证我们日后的平安,未愈之际,再上朝堂。生活里竟有这样的无奈,看着所关爱之人,行走在艰难之上,却不能代替他迈一步。看来,每个人都不能回避世间的冲击,我是如此无能为力,除了爱他,还能为他做什么?我暗叹,这一定也是多少父母送别儿女时的感伤。说到底,他不可能生活在我的保护下,可这,也是我敬佩他的地方。

  哥哥写完,我转头问道:“哥哥,审言平时要吃什么?喝什么?”

  哥哥叹息,“妹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说:“我要更好,要他如正常人一样。”

  哥哥点头道:“我也存着这样的想法。审言虽然体虚血亏,可假以时日,我用针灸和药品为他扶阳养气,必能让他如常人般康健,就是不能激烈跑跳,也该得享天年。但他的上朝必然拖延他的康复。现今只有小心看护他,他平时要少吃多餐,食物不能负担肠胃,但要补养身体。明日,我给你找本书,你可看看。”

  他起身到chuáng前,把审言身上的针一一起了,动手给审言穿好了衣服。审言睡得深沉,没有声息。哥哥把被子给审言盖好,转身对我说:“妹妹,我那样说……”

  我点头说:“哥哥,我明白。”

  他叹道:“妹妹,你如果没有审言,不会有今天。可审言如果少了你的照料,也不会长久。”

  我说道:“谢谢哥哥的指点。”

  哥哥叹气:“还说什么谢谢,一家人。明天我会早点来,给他补药。月后我们搬家到你们附近,就更容易来看他了。”

  那夜,我抱着审言,想着哥哥的话。他点出了审言离不开我的照料,让我明白了,幸福,如世上最美丽的花朵,往往也是最娇贵的,更需要人全力维护。我并没有感到负担,反而觉得心中安定:如果审言需要看护,那我相信这世上,对他,只有我做的最好。

  在黑暗里,我轻轻说:“审言,你放心,我会一直对你好,给你穿衣服穿袜子,给你喂饭洗浴,让你高高兴兴……”他在梦里嗯了一声,我怕吵醒他,就没敢再许其他的诺言。

  纯属多余的番外3

  在四更的钟鼓声里,审言醒了,但因为药的余劲儿,他闭着眼睛。我给他穿衣服,梳了头。外面,钱眼已经等着了,审言有些迷糊地跟着钱眼走了。

  我让人准备了早餐,审言回来,我持意让他吃了个蛋huáng,喝了些粥。给他准备了gān粮,让仆人带好。亲自为他穿上朝服,绑好护膝,让他坐在椅子上,蹲在地上,给他穿了鞋袜,在他小腿上抚摸了几下。审言整理了他的文件,然后拉着我的手,让我和他走到府门口。钱眼的爹先出了门,仆人们也知趣地转身不看我们。我抱了审言的腰,贴着他的脸小声说:“审言,别累着自己,让我心疼。”

  审言点了下头,低声说:“娘子别担心。”

  我吻着他说:“我在这里等着接你,你早点回来。”

  审言又点头,小声说:“我回来,陪你好好玩。”

  我笑着说:“好,我不欺负你了。”

  他一翘嘴角,“欺负,我也不怕……”说着嘴唇到了我的唇上,深深地吻入,手在我背后腰间重重地抚摸。我的心越跳越快,最后终于呻吟了一声,他放开我,低声说:“好好想我……”

  我蹙眉道:“审言,你欺负我……”

  他再亲了我一下,轻道:“欺负了,又怎么了?你以前,总这样……”

  我微咬牙说:“你等着,我饶不了你……”

  他低头嘟囔说:“刚才还说不欺负我了……”

  我一下紧搂着他说:“审言!你真会欺负我呀!”

  他轻轻笑了,在我耳边说:“娘子,不欺负你欺负谁?”

  我笑出声,接着叹气,放开了他,他含着笑,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府门。

  那一整天,我像失了魂似的。我与审言几乎是粘在一起过了这么多月,每天最多分开两个时辰,我还在他的附近。现在,他突然不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想gān。只有为他设计晚饭时,我有了点jīng神。莲藕正当季节,可xing寒,我就让用xing暖热的糯米放在藕孔中,蒸熟切片,用蜜浸的桂花点在碟边。审言不吃炸的东西,但清蒸的太多,他也该烦了。我告诉人用面裹了鱼片,煎了后,再把面剥去,希望能以此蒙混过关。粥是用粳米和枸杞红枣煮的,我叮嘱人上时要放在白玉小瓷碗中,也许审言因为好看会吃些。

  言言知道审言上了朝,一天都和我在一起。我在屋里时,他趴到案子上写字,我在外面时,他在我旁边来回跑。嘴里无休止地问问题。我算是见识了有语言天才的幼儿,那真是问一答十,问二答百。后来,我实在无力应付,不再回答他,他倒不在意,自己和自己说个不停。

  下午时分,我正枯坐在当院,呆看着言言在我附近的糙丛里找蟋蟀,哥哥提着药罐医箱来了。进了院门就让人去用文火继续煨着他手里的药罐,说是参汤,时间越长越好。他递给了我一本《huáng帝内经》,说是养生的启蒙之书。我翻开一看,读到“是以志闲而少yù,心安则不惧,形劳而不倦,气从以顺,各从其yù,皆得所愿。”不禁叹道:“审言的qíng况怎么能是心态安闲安定,更不能真气从容而顺调。”

  哥哥摇头道:“非也,审言当官并非出于野心yù望,他经历几番生死,早已不惧危难,此已暗合‘于世俗之间,无恚嗔之心’之百数人生所需。他心中安定,唯一所挂,就是你。如果你让他心平气和,开朗舒畅,即使他真气有缺,也能健康长命。”

  我微笑着说:“哥哥,昨日和今天,你已经两次提醒我了。你知道我,我怎么会对审言不好?”

  哥哥忙道:“妹妹,我并不疑你。只是昨天看见审言,我吓了一跳。一两日,他就huáng了脸,没了血色……”

  我不好意思了:“哥哥,我没有看护好。”

  哥哥摇头:“以后,我还是争取天天来吧。我不是在怪你。照顾一个人,一时半会儿,没什么。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要始终如初,不能懈怠,就十分不易。我诊过一个女子,她与夫君原来很恩爱。可她失足跌倒,伤了腰,从此要时常卧chuáng,也不能生育。那位丈夫不久就停妻再娶,那女子很快抑郁而终。另外一家大户,丈夫久病,发妻纠缠不休,索取休书……”哥哥叹了口气说:“按理,他们也不该被责备。我是郎中,自然有治人疾病的习惯。可常人都愿意与健康的人在一起,厌恶病患是人之常qíng……”

  我说道:“哥哥,如果照料一个人只是理智上要求自己那么去做,总有一日会觉得是个负担,渐生勉qiáng之意。但如果心里就想那么去gān,gān了不会觉得累,不gān反而觉得空虚,事qíng就不一样了。说来,都是个qíng字。”

  另一句话我没敢说就是,我也不是个常人!我曾见过一位护士,老了,gān不动了护士了,还去诊所当前台的接待,收取病人。她说她放不下那些有病的人,直到有一天她自己心脏病突发死在了前台。我懂她的意思,因为我想象不出我怎么能放得下审言,让别人去照顾他。恍然明白哥哥也是放不下审言,才这么不信任我。于是就加了一句:“哥哥,审言是我的命,我喜欢为他gān事。”

  哥哥点头,“妹妹,我知道……有时因为我想起以前的……会把你们弄混……”

  我突然意识到,虽然爹和哥哥都喜欢我,可原来的小姐毕竟是他们的亲人。我从没有想过他们也会想念她。哥哥长长一叹,“你才是审言的命定之人,她……”我不自主地接口道:“她很可怜。”

  哥哥感激地看我,“妹妹,谢谢。我那时,就总觉得,她很可怜,才老让着她,可反而……”他摇头。

  我心里一阵感动,哥哥,还有爹,是怜惜那位小姐的。即使她残bào,即使她害了审言。他们百般补偿审言,可心里还是不能忘了那位小姐。他们责怪她,因她而负疚,但归根到底,还是惦记她。

  我不禁小声说:“哥哥,她曾经两次想回来,她想念你们。可我不愿离开审言和孩子们,就没有……请原谅我……”

  哥哥突然看我,眼里有泪光,说道:“真的吗?她想念我们?没有恨我们吗?”接着他又马上说:“不,不,妹妹,我不怨你,爹也不会怨你。审言救了我们全家,你不能离开他!”

  我说道:“她想念你们,离开了你们,她才明白你们对她多好……”

  哥哥又低了头,断续地说:“那就好,觉得我们好,在那里,人生地不熟的,她就不会觉得孤单……”

  外面一声:“知音,人家还没回来?”我抬眼,见钱眼笑嘻嘻地走来,手里拿了一叠纸。到我身边,向我展示道:“看看我见了这么多人,写了多少字!”

  我一看,那些纸上,密密麻麻,有的是字,有的是圈圈点点的符号,还有的是箭头图画……皱眉道:“你这是写的什么呀?”

  钱眼得意,“我自创的字儿!你看,他是他的侄子,他是他的大伯,他是他的学生,他们互相推荐,让我发现了……”

  我说道:“你就钻研这些?”

  钱眼一哼,“还有别的呢!你看看,这是有人建议的理事过程,这是街面上正流行的货物,这是现在最紧俏的……”

  我指着个小动物似的东西,“紧俏老鼠?!”

  钱眼皱眉,“这是驴!没看出两只长耳朵吗?没有马,驴就非常贵了!huáng金十两一头呀!”我倒吸口冷气。

  哥哥也说:“何止驴,药品方面,也是价格飞涨。战乱将近,各种税收齐出,弄得人心惶惶。”

  钱眼小眼睛瞪圆道:“是啊!我听说边疆已经将士无守,朝中掌着兵权的国舅爷主和不主战。”

  哥哥周围看看,低声说:“自然不能主战。”我们都不说话了。以兵权威慑皇上的人,一旦分散了兵权,就有危险。对于国舅爷,内患比外患恐怖。他如果失了权势,就无葬身之地。少些疆土,此时对他不是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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