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茯苓隐隐觉得,楼夫人求主子这事,想必也是极其凶险的,不然主子也不会这般心思沉重。
今夜无云无风,月色明亮,宁静似水,清风殿侧门,两道纤细的身影背靠着围墙,茂密的大树yīn影之下,即使月明星稀,一时间也难以发现她们。
茯苓低声说道:“主子,子时已过。”青枫心下有些躁动,莫不是她不敢来?正在这时,前方宫道上一道人影微弯着腰贴着旁边的矮丛,急急的跑过来。快到侧门的时候,那人没有上前,而是躲进附近矮丛中四处观察,茯苓暗想,这人倒是谨慎。
茯苓稍稍往外走了一些,月光照在她身上,姚蝉也看见她了,一路小跑过来,走近了姚蝉才发现,树荫yīn影之下,还有一道清丽的身影依着围墙而立。
姚蝉连忙上前几步:“奴婢参见清妃娘娘。”
青枫也不拐弯抹角,轻声说道:“本宫有一件事让你去办。”
“娘娘有何差遣尽管吩咐。”来之前,姚蝉就已经想到了,清妃当时放过她只怕正是看重她是西霞宫的人,要她为她所用吧。
“本宫要西霞宫里一件东西。”
姚蝉低着头不说话,静静的听着。
一会之后,她能感到那身处暗处的人微微躬身,朝她靠近了一点,轻轻吐出几个字:“西太后的私印。”
私印?!姚蝉浑身一凉,倏的抬头看向面前的青枫,那双艳绝的明眸正冷冷的看着她,姚蝉觉得脖子上像架着一把钢刀般沉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却也不敢大声说话,压抑着声音急道:“娘娘饶命,奴婢、奴婢只是太后身边的一个小宫女,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印鉴,而且,这两日太后都在宫里,奴婢就算想也拿不到啊。”
想拿也拿不到就是说她知道在哪咯?青枫心qíng大好,“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明日酉时,西太后一定会离宫,只要你动作够快,不会有人发现。你将印鉴拿出,自然有人接应。只需一炷香的时间你就可以把印鉴拿回放回原处。”她只要盖几个章而已,很快……
姚蝉几乎是匍匐在地上,用力摇头,“太后的印鉴藏在哪,奴婢真的不知道。”她原以为清妃娘娘是要她监视西霞宫的一切,有事及时向她汇报,却不想,娘娘要的竟然是私印!
青枫也不急,微微一笑,轻吟般的嗓音在沉静的夜里幽幽的响起:“姚蝉,你就快可以出宫了,但是汪武还要在宫里当差呢,好好想想清楚再回答本宫。”
那夜那个男人弃她而去,她仍宁死也不肯招供,可见此人便是她心中最重之人,她以为她不说就没人知道吗?只要查查这些年来与姚蝉有jiāo集的人,再找找那夜侍卫值班的名录,要找到那个人又有什么难的?
看着匍匐在地上,呼吸比之前更为急促,全身颤栗的姚蝉,青枫知道她一定会赢。
“奴婢……奴婢一定想办法拿到印鉴。”带着哭声却异常坚定的话印证了青枫的自信。轻轻摆手,青枫回道:“退下吧。”
“是。”姚蝉不敢久留,赶紧从侧面溜了回去。
“派人盯着她,如果她又任何异动……”后面的话不用说尽,茯苓已明白,“若有异动必杀之”,心微微紧缩了一下,最后她仍是一如往常般回道:“是。”
青枫抬手轻拍了茯苓的手一下,温和的说道:“回去吧。”
“是。”
茯苓眼中一闪而过的心惊与黯然没有逃过青枫的眼睛,茯苓心思细腻,处事谨慎,对自己也很忠心,只可惜她心地善良外冷内热,这本是好品质,但是在这后宫,心慈手软有时候比愚钝更加危险。两宫太后对她都心有不满,皇后势力庞大且出手狠毒,其他妃嫔目前虽还未对她下手,想必也在等待时机除之后快,她势小力薄,稍有不慎被人抓住把柄,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茯苓于她,名为主仆,但一路走来相互扶持,在她心中,茯苓已是除自家姐妹外唯一的亲人。然茯苓是什么人呢?一个十年不肯卑躬侍主之人,心必高洁,常让她行卑鄙龌龊之事,她内心必定痛苦厌倦且有损她们之间的qíng谊。青枫也不忍心让茯苓变得那般狠毒无qíng,毕竟真心待她的人本就不多。
青枫暗叹,她身边还差一个心思剔透又心狠手辣之人……
第五十七章 出手相助(中)
西霞殿
殿前的小花园里,繁花尽谢,只有几簇娇艳的huángjú竞相开放,一身暗紫素衣的妇人手拿着剪子,细心修剪着枝叶,脸上轻柔的笑容看起来温和而慈爱。
老嬷嬷脚步轻快的行来,她身后行礼道:“主子”。
语调中的喜悦显而易见,杨芝兰没有回头,一边专注的剪着花枝,一边笑道:“有什么好消息吗?”
老嬷嬷脸上满是笑意,回道:“楼夕颜旧疾复发,御医已经去诊治过了,只说一直反复,御医也束手无策,如此看来,只怕案子还没审完,他就要死在狱中。”
主子果然有先见之明,多年来,名义上是为楼夕颜寻医问药,其实给他jīng心配的药中,虽有抑制他的病症良方,却也含有一味药引,让他多年来未能断根,今日才正好派上用场。
一切都在她预料之内,杨芝兰脸上未见喜色,反而眉头微蹙,问道:“皇上怎么说?”添儿与楼夕颜自小一块长大,感qíng至深她是清楚的,就怕这一病会让他心软。
看出杨芝兰的忧虑,老嬷嬷赶紧回道:“主子不必担心,在杨、李两位大人带领的一众官员施压下,皇上并没有让楼夕颜出狱治疗,只是下旨,给他换了一间牢舍。”
“好。”历朝历代,皇室对谋反之罪皆不能容忍,添儿对自己的亲弟弟都没有手软,更何况是一个臣子。她,还真是多虑了。杨芝兰眼神一暗,只是眸中划过的不知是喜是悲、是伤还是痛。
“派人时刻盯着那两名乱贼头目,不要让他们乱说话,若是他们受不了重刑临时倒戈,就结果了他们,此事容不得出一点纰漏。”杨芝兰轻抚娇花的手,温柔怜爱,只是口中说出来的话,却冰凉刺骨,毫无感qíng。
“是。”老嬷嬷心微颤,不敢有一丝迟疑。
姚蝉提着刚打回来的井水,准备进屋内给太后养在佛堂案台上的锦鲤换水,这是她一天唯一一次能接近内室的机会,错过这次即使太后不在宫里,她也没有机会盗印鉴了。不着痕迹的抬头看去,太后还在小花园里和嬷嬷说话,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酉时马上要到了,姚蝉心里又急又慌。
这时一名十来岁小宫女忽然急匆匆的跑进西霞宫,一下跪倒在太后面前,涨红的脸色、急促的呼吸让人怀疑她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杨芝兰拿着花剪的手微抬,脸上神色不变,眼底划过一丝不悦,老嬷嬷一掌拍在小丫头的背心上,低声喝骂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小宫女疼得五官都皱在一起,但也不敢叫出声,直挺挺跪在地上,暗暗顺了气,伶俐的回道:“回禀太后,朝云公主不知何故,冲出了清萱殿,朝御书房跑去了,奴婢们拦不住她。”
这次杨芝兰脸色终于变了,急道:“怎么回事?”
小宫女面有难色,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她只是清萱殿里的小宫女,用过午膳本该是公主午睡时间,谁也没想到这些日子一直对什么事都没有兴致jīng神萎靡的公主忽然就冲出清萱殿,嚷着要去御书房,怜儿姐姐拦也拦不住,让她来请太后,她是真的不知发生何时。
杨芝兰将手中花剪一扔,也不多再问,寒声说道:“带路。”
“是。”小宫女颤栗起身,走在太后身后半步的地方,躬身带路,杨芝兰领着老嬷嬷和几名宫女匆匆出了西霞宫。
姚蝉看看时辰,正好酉时。暗暗深吸一口气,姚蝉如往常般提着水桶,缓步进了佛堂内室。
皇上的正阳宫前面,有一片大大的糙地,这是为了让皇上在正殿看出来的时候,视野广阔些,同时谁靠近正阳宫,远远的就能看清楚,没有藏匿行踪的机会。
平日里,这片大糙地上都没什么人,但是今天,却见糙地上一群宫女围着一名女子,不敢拉扯她,只是齐刷刷的跪在地上,阻了她前行的路。
小怜紧紧的拽着燕如萱的衣袖,急道:“公主您可不能去啊!”
燕如萱被拦了一路,加上心急如焚,难得的失了公主的端庄,叫道:“放开,我要去找皇兄。”
“公主,求求您和小怜回去吧。”一路上拉拉拽拽都没能挡住公主,怜儿索xing也跪了下来,抱着燕如萱的腿不放。
“放肆!”脚被紧紧的抱着,燕如萱动也动不了,心下更急了,瞪着小怜怒道:“你居然敢拦本宫的路,不要命了吗?”
“公主,您万万去不得啊!您就是要了小怜的脑袋,小怜也不能让您去。”再过去就是皇上的正阳宫了,她们在这拉拉扯扯说不定已经惊动了皇上。楼相的事谁也帮不了,公主这样冲进去只会触怒皇上。
小怜已是满脸泪痕,对这样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人,燕如萱也不可能要了她的脑袋,只能越发用力的挣扎,几次不稳差点摔在地上。
“萱儿,你这是做什么?”
身后响起一声怜爱又焦急的低呼,太后来了,小怜松了一口气,轻轻的放开了手。
脚下得了自由,燕如萱立刻朝太后跑过去,拉着杨芝兰的手,有些语无伦次得问道:“母后,母后你告诉我,颜哥哥是不是被关进大牢了?皇兄为什么要关他?颜哥哥是不是旧疾又发了?太医怎么说?母后你说话啊?”
“谁和你说这些的?”杨芝兰脸色yīn沉,眼光看向那跪了一地的奴才,恨不得把这些人都给撕了。
“母后,您陪我去找皇兄好不好?他怎么可以把颜哥哥关起来?我们去向他求qíng好不好?好不好?”母后的脸色都变了,肯定是真的,燕如萱心下更是焦急,拉着杨芝兰就要往正阳宫跑。
初秋的下午阳光还很燥热,一路奔跑再加上qíng绪激动,燕如萱的脸色微红,眼睛中的惊慌和炙热让原来黯淡的眼眸显得莹亮有神,比较前些日子面如死灰,郁郁寡欢的样子,这样的她更加灵动,但是这一切仍然还是为了楼夕颜。杨芝兰心中对楼夕颜的怨恨又深了几分,脸上却是不动声色,轻拍着燕如萱的手,杨芝兰笑着劝慰道:“萱儿这是听谁乱嚼舌根,皇上是那般睿智的明君,怎么会随便把一国之相关进大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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