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晴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楼夕颜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青末这次陪夙将军去围剿海盗,也是惊险非常,这时候和她说,怕会影响她,同时也影响到夙将军。”
他还真的听到她说话了?!想了一下,卓晴回道:“那……我现在让人赶去东海,在冒城等着,等他们得胜了再告诉她。”
“好。”
卓晴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眉宇间带着忧色和倦意,握着好久的手,一样还是凉凉的,楼夕颜轻轻揽着她的肩,在她耳边劝道:“不要太担心了,都会过去的。”
这一天确实疲惫,轻轻靠在楼夕颜怀里,卓晴现在最担心的,是青枫,从她下午的表现看来,丧子之痛,对于她来说,打击实在太大。
安抚的轻拍着怀里的人,楼夕颜脸上的笑早已敛去,他此刻最担心的,显然另有其人。
……
掌灯时分,本该热闹起来的后宫,今夜格外的冷寂。空dàngdàng的宫道上,少有人走动,呼呼的风刮着枯夜,在地上擦出沙沙的声音。按照穹岳的传统,孩子夭折是不可大办丧事的,故此宫中只有清风殿和出岫宫挂上了白布。
明泽在进宫当值的时候才知道小皇子夭折了,心里不禁担心起那个视家人如命的女人来,脚下步伐迈得更大了。匆匆赶到清风殿,看到大门上惨白的布料和两个大大的白灯笼,明泽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今早离开的时候,这里还一派温暖祥和的景象,此刻却是这般死气沉沉。
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没有听到有人哭泣的声音,整个清风殿里异常安静。宫中传闻,皇子夭折,清妃娘娘伤心过度疯了,咬伤了皇上,后来还晕了过去。他不相信那个浑身是伤又被打入天牢都一声不吭的女人这么脆弱,这样就疯了,不过看现在这死寂一般的宫殿,她或许是晕了还没有醒过来吧。
明泽想进去看看她,又深知自己没有那个立场和身份,只能靠着那扇冰冷的大门,守着这方小院。
夜深了,刮了一夜的风竟是小了很多,茯苓推开房门走了出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心脾,一天来沉沉的脑子似乎清醒了一些。看着这方冷冷清清的院子,茯苓心里一阵发酸。为了怕主子再受到刺激,她已经将清风殿内的老嬷嬷和奶娘都遣回内务府去了,就连岚儿和夏吟也让她们暂时离开,只留下了如意和几个粗使嬷嬷,她现在既担心主子醒不过来又担心她醒来,每每想到小皇子那娇憨的模样,咯咯的笑声,她的心就像是被一块石磨碾过一般疼,作为孩子生母的主子,又如何能承受这份撕心裂肺的疼呢?
本来以为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发生了这样的事qíng,幸福还会回来吗?
搓了搓冻得有些僵冷的手,茯苓抬头看着头顶的黑幕,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就像一张黑色的大网,让人窒息。
茯苓刚出来的时候明泽就发现了,看她站在夜风里呆呆的看着天,他想起了第一次注意到这个人,是因为她奇怪的举动,那天皇上临幸清妃,她就像这样呆呆的绕着院内那棵大树走了一夜,当时只觉得这人很怪,也挺钦佩她的毅力,现在想来她也是担心那个人吧。
她不停揉搓的双手已经有些泛红,她却还是那样傻傻的盯着天幕,明泽脸上闪过一抹无奈,站了一夜未曾动过一下的人终于还是走进了那方小院,不过他并非走近茯苓,只在她身旁两三丈的地方听了下来。
感觉到一个黑影正在向自己靠近,茯苓终于回过神来,有些慌张的看过去,看清那张冰冷的脸之后,茯苓心中的不安在这一刻神奇的被抚平了,看着那到高大的身影停在不远处,茯苓像是手了蛊惑一般朝他走了过去。
在明泽身边站定,茯苓才惊觉自己的失态,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在这时他开口了,“醒了吗?”
茯苓愣了一下,才明白他问什么,轻轻摇头,闷闷的回道:“没有。”
两人心qíng都有些沉重,没有什么jiāo谈的**,冰冷的夜里,两人就这样站着,谁也没在说话,茯苓再次抬头,却看到暗黑的天幕上,竟散落着点点白絮,那白絮落在脸上凉凉的,还有些刺痛。
“下雪了?”茯苓呢喃自语,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雪不大,落在手上很快化作了水,茯苓怔怔的盯着手上薄薄的水汽,低声说道:“好冷。”本以为今年冬天不会有雪,没想到还是下了,在这样的夜里,这冷就显得更加刺骨。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袄,因为在冬夜里站的太久,鼻头都冻得红红的,她还敢伸手去接雪花,不冷才怪。明泽皱眉:“冷就进屋去。”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茯苓现在却不想回到那间温暖却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房间,茯苓往明泽身后挪了挪,让他挡住门fèng里涌进来的冷风,轻声回道:“这样就好些。”
明泽好看的剑眉一下拧成了麻花,一向面无表qíng的脸上划过一抹淡得不能再淡的怒气,瞪了茯苓一眼,明泽准备退后门外,不想再理会这个女人,脚才刚动了一下,一直很安静的屋里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娘娘!”
如意惊恐的声音让屋外两人具是一惊,两人对看一眼,茯苓紧忙跑了进去,明泽犹豫了一会,也跟了进去,这是他到清风殿以来,第一次踏进那间屋子。
后宫疑云 第九十七章 生不如死(下)
茯苓冲进内室,就看见青枫紧紧的抓着如意的肩膀不放。为了让主子休息得好些,她和如意没在内室点灯,屏风外隐隐的烛火映照下,青枫披散着头发,眼睛死死的瞪着如意,脸颊上的伤痕让今夜的她看起来格外狰狞。
如意下午亲眼看到娘娘是怎么紧咬着皇上不放的,她真怕娘娘疯了,吓得脸色惨白,不停的哆嗦。
明泽站在屏风外看着chuáng上模糊的影子,迈开的脚又收了回来,最终还是没有走进去,却也没有离开。
茯苓跑到chuáng边,把青枫的手从如意肩膀上拉下来,柔声说道:“主子,您怎么了?我是茯苓。”
“茯苓?”青枫盯着茯苓的脸看了好一会,脸色才慢慢缓和了一些,暗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恍惚,“现在几更天了?”
“三更天了。”主子的手心上全是汗,指尖一片冰凉。茯苓一边说着,一边掏出袖间的丝帕,轻轻的给她擦手。
青枫木然的坐了一会,忽然说道:“挚儿呢?他是不是饿了,快抱过来给我看看。”
“主子……”茯苓手上的动作僵住了,鼻子一酸,泪涌而出,却不敢抬头看向青枫,更不敢开口接她的话,怕自己忍不住哭出声来。
茯苓低着头,坐着不动,青枫急道:“你快去啊。”
茯苓的头垂得更低,肩膀微微颤抖了。“我自己去!”像是想起了什么,青枫眼中显出一丝慌张和恐惧,一把推开茯苓,光着脚就要往屋外跑去。
“主子!”茯苓赶紧追上前去,抱着她的肩膀,泪湿的眼模糊的看着青枫惊恐不安的脸,茯苓不住的摇头,她不知道主子是不是真的不记得小皇子已经……,此刻她不敢提,不敢提那个字。
青枫被茯苓这样拉着,那断了线一般的泪珠啪啪的落在她的手臂上,每一滴泪落下,她的脸色就更苍白上几分,身子竟也不再挣扎,怔怔的站在chuáng前,嘴里一直喃喃的叫着:“挚儿……挚儿……”
这一日下来发生太多事,除了午后喝了一点粥之外,青枫粒米未进,连水也没喝一口,青白的唇色中,因为嘴唇的gān裂竟透出一丝丝的血痕,看到青枫似乎安静下来了,如意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的说道:“娘娘,您……您喝点水吧。”
温热的瓷杯刚触到她的指尖,青枫受惊一般的缩了缩,随后又猛地把瓷杯紧紧的握在手心里,像是急于摄取杯子上的温度一般。只是她握的太紧,手抖得水一直往外撒,冬日喝的水,自然是热了,热水洒在她的手上,她却毫无所觉。
茯苓渐渐发觉她不对劲,抹掉眼角的泪痕,茯苓赶紧伸手过去想把杯子从她手里夺过来,可是青枫的手却收得更紧,两只手箍着瓷杯,手上的青筋bào起,茯苓甚至能听见那薄薄的白瓷杯壁发出细微的咯响声,茯苓急道:“主子,您别这样!”
青枫罔若未闻,用尽全力的握着手里的杯子,紧绷得全身都在颤抖,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不发狂一般。
“哐当”一声脆响,青枫紧紧握在手里到白瓷杯忽然碎了,青枫依旧不肯松手,尖锐的杯壁就这样狠狠的扎进ròu里,血快速的涌了出来。
“啊!”瞪着那暗红的血液,如意吓得惊叫着后退了一步。
“主子,您松手啊!”茯苓也惊得冷汗直留,抢上前去想要夺下她手中的瓷杯碎片,可是青枫就是不松手,抢夺间,茯苓能感觉到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源源不断的涌出来,血沿着手腕一路往下,瞬间就染红了青枫中衣的袖子,血腥的味道也弥漫了整个房间。
“如意,快,快去请御医!”主子这伤口怕是极深的,血这样流下去,主子很快会撑不住。
“是是!”如意终于从慌乱中回过神来,急忙往外跑去,差点撞上走进来的明泽。qíng势紧急,如意来不及多想,赶紧跑了出去。
明泽听见杯子碎裂的声音,很快又闻到了血腥味就知道里面出事了,越过屏风快步走了进去。茯苓和青枫两人看起来像是在抢什么东西,明泽眯眼看去,青枫手上一片腥红,茯苓想掰开她的手,奈何青枫紧抓不放,茯苓根本无从下手。
明泽一把抓住青枫的手腕,将她jiāo握着的手分开,几片碎片哐当落地。明泽过来帮忙,茯苓的心定了定,手上粘湿的血液已经变得冰凉,等御医来只怕这血都不知道流了多少了,茯苓急道:“我,我去找止血的药。茯苓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青枫的力量自然是敌不过明泽,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腕,两只纤细的手还是紧紧的握成拳头,明泽眼尖的看到她手心里竟还抓着些碎片,原本瓷白的颜色早已被血浸成一片暗红。
”放手!“明泽素来冷漠的脾气在看到她这样的折磨自己后,也变得有些bào躁,单手扣住她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qiáng行掰开她的掌心,尖锐的瓷片就那样嵌在ròu里,那血ròu模糊的手光是看着都疼,这个女人似乎觉得还不够,纤细的手指不断的抓紧,仿佛要将那些瓷片都没入ròu里才甘心。随着青枫的挣扎,血很快溅了一地,明泽彻底被她激怒了,冷声呵道:”你儿子已经死了,你就算把血都流gān了,折磨死自己,他也不会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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