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明明被弩箭she中心肺的白袍青年,此刻看去,却只是伤了肩膀或者手脚而已。还有被黑衣人围攻而死的风、马两位长老,也背靠着石山,冷眼看着他们。
一直要死不活赖在楼辰怀里的靳衍痕也站了起来。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霄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而生,冷汗直流,这太可怕了,到底是什么样的能力,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齐白比他有见识,待看清周围的战旗之后,立刻想通了其中关键,低吼道:“幻阵上古溟玄幻阵”
齐白看到石山的最高处,站着一名墨衣男子,他手里拿着五六名jīng致的令旗,仿佛一切都被他掌控在手中一般。齐白死死地盯着男子,颤声问道:“你、你是太昊之墨家的人”
是了,除了那个墨家,没有人可以将幻阵布置得如此jīng妙绝伦,改天换地。
难怪他之前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qíng绪,总是急于宣泄心中的渴望,原来自己竟是身在幻境之中,难怪难怪
风宣也惊叹于世间竟有如此奇阵,对于墨家,他也有耳闻,却从未有机会见过。墨家那一族是神秘又高高在上的存在。
他曾以为,那些占卜之术,奇门幻阵都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夸大其词。今日见识过之后,才知自己真乃井底之蛙。
先前他被两名黑衣人围攻,他能感觉到,他们明明可以一剑刺中他的要害,却只是刺伤了他的肩膀和侧腰而已,之后便是将他一脚踢开。
跌落在地后,他忽然浑身动弹不得,但他肯定自己并没有死。不知为何,在齐白等人眼中,他竟是死去了。
心知此事有蹊跷,他便默默躺在地上,冷眼看着齐白一步步陷入疯狂,一点点bào露自己的身份。
幻阵已经解开,风宣发现自己终于能动了,用力撑起身子,立刻问出了困扰于心的问题:“齐白,族长对你不仅有知遇之恩,还有教养之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查了这么多年的内jian,他和族长一直都没有查到齐白身上。除了他行事谨慎,不露马脚之外,也因为他是族长教养长大的,他也一直对族长敬爱有加,是族长的左膀右臂。这样的人,怎么会背叛靳家呢
“为什么”齐白从幻阵的冲击中回过神来,缓缓转头,看向风宣,浑浊的眼眸早就没有了哪怕一点点悲悯之色。他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得声嘶力竭,笑得青筋bào起,笑得满脸狰狞。
“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知遇之恩,什么qíng同父子,狗屁全都是狗屁明明是他杀我父亲rǔ我母亲;明明是他害得我齐家父子离散,家破人亡,让我一生背负叛徒之子的污名,还让我给他当牛做马,难道我不该怒,不该恨,不该报仇吗”
黯哑的嗓音如野shòu般吼叫,伪装了大半辈子慈祥温和的人,撕破脸皮后,竟是这般疯狂狰狞。但是让风宣半晌说不出话来的,并不是齐白的疯狂,而是话中所说的意思。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风宣只觉得难以置信,年轻一辈的人不知道,马子恒和风宣却是明白的。
当年齐白的父亲,只是齐家旁支的次子,在族中并不受重视。但因为他出门历练的时候,娶了江湖第一美人叶悠,让他在族中露了一回脸。他行事一向低调,甚少惹人注意,谁知成亲七八年后,却被族长查出,他与叶悠二人勾结朝廷,残害族中弟子,还想谋害族长,被族长识破并将二人处死。
齐白那时候才八九岁的年纪,族长一句“稚子何辜”,便赦免了他的罪行,并将他带在身边教导,这件事还让族长赢得不少好名声。
但是听刚才齐白的话,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不可能”齐白目瞠yù裂,仿佛陷入了某种魔障,也不顾自己身上的伤,一步一步走向风宣。他神色狂乱,声音却异常冷静,“靳修吾一直对我母亲图谋不轨,那日他来家中,母亲怕我冲动,惹怒那老匹夫,就将我赶到后院,还点了我的xué道。那老匹夫侮rǔ我母亲的时候,我就在窗户旁听得一清二楚他做了那禽shòu不如之事,还想杀我母亲灭口,被赶回来的父亲撞破。他一不做二不休就将我父母全部杀尽,还诬陷他们谋害族长,让他们死后还背负叛族之名这就是靳氏一族的族长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杀我父母,还假装收养照顾我,妄想我对他感恩戴德凭什么”
“砰”的一声,齐白忽然重重地跪在地上,身上的伤口汩汩地冒着血,他毫无所觉,盯着苍凉地天空,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不是说我父亲勾结朝廷,残害同族吗我现在就勾结给他看,我不仅要残害同族,还要那老匹夫死,要他断子绝孙,让靳氏一族断送在他的手里,让他无人送终,死了也没脸见他们靳家的列祖列宗老天若是长眼,就该让我成事”
一句句恶毒的诅咒,一声声的怒喝就好似要直达天际一般,听得人都忍不住别开眼,不忍去看着这悲凄的一幕。
靳衍痕也恨眼前这人,就是他,害死了自己的爹娘,他恨不得手刃了他。但是这一刻,他还是为齐白感到悲哀,被杀父仇人收养,还要佯装不知,日日虚与委蛇,没有被bī疯,实在是很不容易。不,或者他根本就已经疯了
靳衍痕深吸一口气,问道:“当年是不是你杀了我爹娘”
齐白极慢地转过头看他,或者并不是看他,只是神色恍惚地盯着一个方向,久久才低声回道:“是,当年靳翼不知为什么,得罪了朝廷,我就借着这个机会,派人围杀他。同时将他送回族中的信笺全部拦下,没想到靳翼那小子也不笨,被他发现了些许蜘蛛马迹,还让他有机会将止戈剑藏了起来。不过也无妨,终于那老匹夫没儿子送终了。”
说完他的眸子动了动,终于看向靳衍痕,低哼道:“没能杀死你,真是可惜了。”
话虽然这么说,靳衍痕却感觉不到一点杀气了。
或者是将心中怨恨发泄了出来,耗费了所有力气;又或者已经知道自己完全bào露于人前,再也不可能实现心中夙愿,齐白一下子苍老了十岁,银发散乱,面如白纸,形如将死之人,“我忍rǔ负重这么多年,机关算尽,竟毁在这么个幻境上。罢了罢了”
“齐白”
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毫不犹豫地举起右手,重重地拍向自己的天灵盖,众人甚至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血沿着头颅从各个方向洒落,霎时间就他变成了一个血人。齐白双目始终圆睁,身体僵直,“砰”的一声砸到了地上,溅起一地雪花,白雪立刻又被他身上的血水染红,红得触目惊心。
虽然齐白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但看着他自裁于人前,死状凄厉,每个人心中都像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一般,闷闷的难以呼吸。
尤其是风宣和马子恒,他们与齐白也算是相jiāo了一辈子,看他落得这个下场,不免唏嘘。同时,二人心头也萦绕了同一个问题,齐白所言真的是事实吗若真是如此,一族之长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来,靳氏怕真的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烂光了。
“真是一场好戏”
浓烈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众人还在恍神之间,一道yīn沉戏谑的男声忽然响起,听得人心头一颤。
众人纷纷回头,只见不远处,一道明huáng色的身影站在雪地之中,他的身后齐刷刷地站着一百名皇城禁军,澹台少将军予弦也沉默地站在他身侧。他就好似忽然从天而降,又好似至始至终都站在那里。
白霄瞳孔猛然一缩,哑声叫道:“你、你怎么会在这”对上白逸yīn狠的冷眼,白霄猛地后退了两步,惊得都忘了用敬称。
白逸轻哼一声,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着地上的蝼蚁,“那你认为朕应该在哪”
自从白逸出现之后,白霄便止不住的双股战栗,眼睛不自觉地看向四周,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楼曦就站在白霄身边,薄唇微翘,体贴地笑道:“景王殿下,忘了告诉你,身处溟玄幻阵中的人,所见所感,都受阵主控制,所以你在阵中,是听不到阵外的任何动静的。如果你是在找潜伏在琳琅驿站外的那三千亲兵,我想他们应该已经伏法了。”
白霄倏地扭过头,盯着含笑而立的男子,想从他脸上看出那怕一点点诓骗的痕迹。可惜在那张俊逸的脸上,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不、不会的,他敢来赴楼曦的约,就是因为有三千亲兵在外伏击,他不信楼曦那一百多人能赢得过他三千jīng兵,但是为什么白逸为什么会在这里
白霄想解释,但是一对上白逸冷戾的眼睛,他就像被人狠狠掐住了喉舌般,一句话也说不出去。
就在他心慌意乱六神无主之际,耳边再次传来那人最冷酷的话语,“景王白霄,勾结靳氏叛徒,刺杀穹岳使臣,破坏两国友邦之jiāo。谋事败露仍顽于抵抗,殁于乱箭之中,当场伏诛”
“不”白霄低吼一声,瞪着白逸叫道:“你不能这么做”
“还不动手。”白逸甚至不屑于再看他一眼,仿佛诛杀他,只是抬一抬手的事。事实也确实如此,白逸话音刚落,身后的禁军立刻涌上前来,二十人一排,足足三排,所有利箭所指的方向,都是曾经的景王白霄
皇上说景王殁于乱箭之中,他就必须被乱箭she死。
直到被数十只长弓利箭所指,白霄才真正慌了手脚。他再次看向周围,他身边哪里还有什么人,楼曦不知什么时候,早就离得他远远的了,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而白逸一脸yīn鸷满身杀气。
“白逸、楼曦你们联手诓骗坑害于我”这时候,白霄终于确定,自己是被二人设计了。从一开始,楼曦邀请靳家长老和自己前来,就是一个局一个揪出靳氏内jian的局;一个让白逸可以名正言顺地诛杀他的局
想到那些或死去或流放的兄弟,白霄彻底慌了,恐惧如冬日寒风般无孔不入,侵蚀入骨。往前一扑,白霄láng狈地跪倒在地上,痛哭道:“不,皇兄你不能杀我我是你的胞弟啊母后绝对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我错了,我错了,求你,别杀我别杀我”
“你不会有机会见到母后了。”
白逸说完,抬起的手轻轻落下。几乎是在眨眼间,数十只长箭如流光般刷刷地she了出去,白霄只来得及瞪大眼睛,甚至都没能挺直身子,便被利箭she成了刺猬,真正是死于乱箭之中。
众人呼吸一滞,没人能想到,只在瞬息之间,景王就此毙命了,白逸甚至都没给他受审的机会。诛杀手足,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眸底都没有一丝波澜,这般心狠手辣出手果决,令人胆寒。果然为帝王者,都非常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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