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屋里放好炕桌,红烧鱼和豆角土豆五花ròu都端上了桌,装玉米面饼子的笸箩在炕里放着。随后,韭菜炒jī蛋、jī蛋羹和拍huáng瓜也都相继端上来。红烧ròu的汤汁慢慢收好,连着砂锅一起端上了桌。
许杏儿去院子里拔了些葱、小白菜、茼蒿和水萝卜,洗gān净水灵灵的,连着大酱端上来,再揪几个西红柿,切片后撒上白糖,这是桃儿最喜欢的。
叶氏在围裙上擦擦手,看着桌上的菜,笑着说:“不管孬好的,好歹还凑了八个菜。”说罢把ròu菜都分别盛出来一碗,又放了四个饼子,让许杏儿给老屋送过去。
许杏儿觉得现在去老屋肯定又会惹出是非,但是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给老人送去也是应当应分的,更是叶氏一贯坚持做的,与其让她去遭罪,倒不如自己去。
几个碗放在篮子里,搭上盖布,许杏儿挎着去老屋送菜,进门就看见屋里冷锅冷灶的,心里越发一沉,迈步进屋,见只有许老太太在炕上躺着,上前道:“奶,娘让我给你们送菜和饼子来。”说着把篮子放在炕桌上,把几个菜和饼子都端出来。
许老太太耷拉着脸,抬起眼皮一扫,不悦道:“你娘倒是心宽,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七个碟子八个碗的,也真吃得下去!要不说到底是媳妇不是闺女,就是不贴心,家里出了啥事儿都不走心,养不熟的……”
许杏儿早就做好被唠叨的准备,本想忍忍就过去了,但听到许老太太张嘴就冲着叶氏去,心里压了几次火头,后来越听越气,终于压不住了打断道:“奶,今个儿立秋,本就是贴秋膘的日子,家里清苦了大半年,我娘做两个荤菜也算不得过,我爹天天下地gān活儿,累得紧呢,我娘心疼他,做两个荤菜给肚子里添点儿油水又有什么不好?更何况菜刚出锅就赶紧盛了打发我送过来,这还要咋地才算是好啊?”
许老太太啪地一拍桌子,伸手想要把碗掀到地上,但看见两个都是荤菜,又有些下不去手,最后绕了一圈,把装饼子的盘子用力朝许杏儿砸过去,厉声骂道:“不要脸的小蹄子,赔钱催命的货,倒不如当年生下来就溺死,也省得现在惹人生气。”
“我怎么不要脸了?我再不要脸也没去赌钱欠债,也没爬别人家媳妇的炕头,你跟二叔生气你冲着他去,少拿我们作筏子。”许杏儿见饼子滚了一地,心疼得不行,气道,“我娘对爷奶如何,我从记事起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别拿捏着我娘脾气好就使劲儿揉捏,泥人还有三分土xing子,惹急的兔子还咬人呢!”
“你……”许老太太被杏儿几句话正戳在心窝子上,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伸手去拿菜碗,打算都砸了消气儿。
许杏儿手快了一步,把两碗荤菜端回来道:“奶,这都是花钱买回来,花时候花心思做的东西,你若是看着不顺眼不想吃,我端走就是了,用不着瞎糟践东西。”
“端走,都端走,你也给我滚出去,下作货生崽子,一窝不如一窝的东西……”许老太太嘴里越发不gān不净起来。
“奶,你生气归生气,犯不着自个儿骂自个儿,若没有奶生出我爹来,也就没有我不是?”许杏儿把菜重新放回篮子里,转身要走的时候又丢下一句,“我听说家里如今也不宽裕,之前不还惦记着找我姥娘家借钱么?如今在村儿里也欠了外债,所以还是节省着点儿为好,这菜奶既然看不上眼儿,我端走就是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许老太太的脾气
许杏儿挎着篮子往外走,正遇到许老头从外面回来,许杏儿见状招呼道:“爷,回来了,吃饭了么?”
许老头一脸疲惫,连平时总是挺直的脊背都有些塌下来,脚步拖拉着走进屋。
“我娘让我给送的菜来,不过饼子让奶给摔了,赶紧趁热吃点儿吧。”许杏儿见状把红烧ròu和豆角土豆五花ròu放在灶台上,打开碗橱看了看,里面还有几个两掺面儿的饼子,就是没扣个碗盘,被风chuī的有些硬了,她拿刀切成几片,然后蹲下往灶坑里添柴,准备把饽饽热一热。
许老头这会儿功夫进屋去打了个转,看见地上碎了的盘子和滚脏了的饼子,脸色yīn沉沉的,看了许老太太一眼,也没说话,背着手出来对许杏儿说:“别热了,拿着菜走,上你家吃晌午饭!”
许杏儿一愣,没想到许老头会这样说,他平时对几个儿子都不假颜色,若非要说比较喜欢哪个,似乎还是对老大好一些,毕竟是长子。而且他一直都端着大家长的架子,从来都不去儿子家吃饭,今天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行,可是……奶怎么办?”许杏儿用眼神朝屋里示意着问。
“她把盘子都摔了,看来是不想吃了,咱们吃自己的就是了。”许老头背着手就往外走。
许杏儿把两碗菜和饽饽一起放进碗柜里,犹豫片刻,没有进屋再说一声,挎上篮子,跟在许老头后面回家去了。
许老三这会儿已经从地里回来,洗了脸和手,已经在桌边开始喝酒了,只不过菜都还没动筷子,等着许杏儿回来一起吃。
桌边几个人看到许老头进来,都站起身来,许老三和叶氏更是十分意外。
“爹,你咋过来了?是有事儿么?”许老三起身把自己坐的地方让给许老头,“跟着一起吃点儿吧!”
叶氏出去拿了碗筷进来,给许老头也倒上了一杯酒,招呼道:“爹,不管吃没吃呢,坐下喝口酒吃两口菜也是好的。”
山子礼貌地问了好,这才重新坐下。
许杏儿把篮子放回原处,洗了手进来道:“爷还没吃饭呢,说过来跟咱们一起吃。”
许老三没多想什么,看见亲爹难得过来吃顿饭,打心里很是高兴,一个劲儿地给老爷子夹菜,还碰了两杯酒,最后自己喝得黑脸泛红,似乎是有些醉了,兴致越发高涨起来。
许老头一直沉默不语,许老三跟他碰杯他就一口喝gān,不碰杯的时候就自己埋头喝酒,也不怎么动筷子夹菜。
许杏儿知道他是在喝闷酒,没法开口劝说,只能尽量往他碗里夹菜。
老许头倒也来者不拒,碗里有什么就吃什么,可到底还是喝的酒更多一些,饭还没吃完就已经很醉得趴在桌上。
许老三把他扶到炕上躺好,一家人默默无语地吃完了饭,连之前馋得直流口水的桃儿,都只是飞快地吃完饭,然后就溜回西屋自己玩儿去了。
晌午饭吃过,许杏儿送山子出门,十分抱歉地说:“今天晌午饭比较丰盛,特意留你在家吃顿饭,没想到会出这样的状况,害你也没了胃口。”
“谁说我没胃口,我吃得饱饱的呢!”山子拍拍胃,表示自己吃得十分好,“这两日你在家好生歇着,等过了七月半再进城,到时候棠梨子正好也捂好了,可以顺便拿去卖了。”
“为什么啊?”许杏儿现在还欠着人参的钱,正恨不得能多赚点儿回来,哪里肯不进城卖咸菜,坚决摇头道,“你若是有事那我自己去就是了,陈掌柜那边还要去送萝卜条呢!”
“大夫说让你好好休息,这几日就在家好好歇着,我明天去送萝卜条,顺便跟小梅姐打个招呼。”山子半点儿妥协都不肯,板着脸说,“你若是不肯听我的,那我就告诉婶子,说你今个儿在山里晕倒了。”
许杏儿顿时被戳中命门,没法子,只得应了下来。
山子这才笑着揉揉她的头顶道:“好了,晌午外头晒得慌,你赶紧回去吧,下晌歇个午觉,别满处乱跑了。”
“知道啦,比我娘还唠叨!”许杏儿说是这样说,唇角却还是挂上了一抹笑意。
“杏儿,这,是山子吧?”成哥儿娘正好从家里出来,看到两个人站在门口小道上说话,就也上前两步,不动声色地朝山子打量了一番,个子倒是不矮,生得也很是jīng神,但晒得皮肤黑黑的,比起来还是自家儿子好看些的样子。
“婶子,吃过晌午饭了?”许杏儿完全没感觉到异样,照常打着招呼。
山子察觉到上下打量自己的目光,只装作没有发现,笑着点点头,也随着许杏儿叫人:“婶子好!”
“好,好。”成哥儿娘笑着说,“常听杏儿娘提起你,对你赞不绝口,我总说,若我家成哥儿有你这样的本事,那我就省心多了。”
“婶子别夸我了,我都不好意思了。”山子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客气地寒暄了几句,转身对许杏儿道,“赶紧回去吧,别跟外头晒着了,跟婶子说谢谢她留我吃饭,婶子做饭比我娘做的好吃多了,我今天都吃撑着了。”
“就你会说话,净给我娘灌迷魂汤。”许杏儿斜了他一眼,眉眼间都是笑意,“赶紧走吧,路上小心点儿!”
成哥儿娘刚想在说什么,就见许玲子从路口转过来,扬声道:“杏儿,你爹在家没?”
“小姑,咋了?”杏儿迎上去,“我刚才过去见你没在,吃晌午饭了么?家里有菜还有饼子,先进来吃点儿东西再说。”
“碗柜里的菜是你拿去的是么?”许玲子问。
许杏儿点点头说:“是啊,出什么事儿了?”
“你去的时候看见你爷了么?”许玲子着急地问。
“爷在我家,刚吃了饭,多喝了两杯酒,这会儿在东屋睡觉呢,咋了?”
“哦,没事儿,在这儿就好。我回家没看见他,不知道出了啥事儿,所以过来找找。”
许玲子吁了口气,她刚才从许老二家回去做饭,见灶间满地碎瓷片儿,饽饽、红烧ròu、豆角、土豆什么的撒了一地,进屋看见就许老太太自己在炕上坐着生气,问什么也不吭声,许老头也不见踪影,吓出一身冷汗来。
许杏儿看着她的脸色,知道事qíng应该没这么简单,不过并没有追问什么,听到她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抗议声,笑着说:“小姑,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有啥事儿也得填饱了肚子再说,快进屋吧。”
许玲子吃过饭,拉着叶氏进屋大吐苦水,这几天家里的事儿,真是让她受够了。
许老二到现在还躺在炕上起不来身,英子也不肯出屋,许老太太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坏,经常无缘无故地发脾气,陈氏借口养胎完全不露面。
许老四和玲子忙得脚打后脑勺,在外面要面对村里人的异样眼光,回家以后还要面对许老太太无缘无故的脾气和谩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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