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二吓了一跳,双手扒着门框不肯松开,拼命摇头道:“你们认错人了,不是我,我没欠你银子。”
“你没欠钱怎么知道是银子。”许杏儿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上去锤他几下。
冷面男力气很大,扯着许老二的衣领子,把人半拎半拖地把人弄到许杏儿家院子里,往院子里吵的不可开jiāo的几个人中间一扔,沉声道:“欠债的是这个人。”
老许头听了一愣,随后一巴掌扇在二儿子脸上,骂道:“你个不省心的东西,你真是长能耐了,敢出去赌钱,敢借印子钱,还敢把屎盆子往老三头上扣,可真行啊!”
许老二挡着脸往后躲,嘴里道:“爹,不是,我、我当时就是,儿子没了我心里难受,我就是想去散散闷,谁知道就……”
“混蛋玩意儿!”老许头气得直喘粗气,上去还要再打。
许老四赶紧又上去拦着说:“爹,先别打了,二哥欠着人家的钱可怎么好。”
老许头一下子被噎住似的,直抻脖子,半晌才甩手道:“我知道怎么办,我一辈子还没见过五两银子是啥模样呢,他个兔崽子就敢在借据上画押。”
说罢对两个讨债的人说:“你们也看到了,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他能还上钱是最好,还不上的话,我也管不了了,你们该怎么办怎么办吧。”
许老二顿时慌了神儿,扑通跪在老许头面前,抱着他的腿哭道:“爹,爹你不能不管我啊,我可是你亲儿子啊爹……”
“滚蛋,我没这么熊的儿子。”老许头一脚把许老二踹开,背着手气哼哼地走了。
这会儿许老三请了大夫回来,一看院子里的qíng形,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焦急的脸上顿时多了几分yīn沉,先忍耐着没有发作,把大夫让进屋里给叶氏把脉,叫许杏儿在屋里照看着。
许老三反手关上房门,一步一步地走到许老二面前,紧紧地盯着他,半晌都没有说话。
许老二被他看得冷汗直冒,搓着手讪笑着道:“老三,你别生气,我、我只是怕你嫂子跟我着急,我当时脑子一发蒙就……哎呦……”
话还没说完,就被许老三一拳打在左眼上,大叫一声,向后摔倒在地,嘴里叫着:“老三,你gān啥,我又没说让你替我还钱,你……”
许老三不管他说什么,上前拎起他,一膝盖顶在他的肚子上,把后头的话全都闷回去,然后拳脚不断落下,直把人打得说不出句整话,只能趴在地上哼哼着求饶。
许老四先是觉得二哥罪有应得,看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又不免有些可怜,但看着三哥那发狂的模样,劝慰的话怎么都不敢说出口,只能扎着手站在一旁无措地看着。
“作死呦……”门口忽然传来许老太太的喊声,“老三你给我停手!”
第四十一章 许老三的纠结
“你gān什么呢!”许老太太身手矫健地窜进来,一把抓住许老三的手说,“反了你了,还有没有点儿大小了,连你哥都打。”
许老三脸憋得通红,一把甩开许老太太的手,气不打一处来地说:“娘,你怎么不问问二哥都gān了啥!”
这是许老三长这么大,头一回顶撞亲娘,话一出口,两人的身子都立时僵住。
许老太太愣了片刻,一下子哭嚎出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人都说养儿防老,我养的儿反过来忤逆我,现在我胳膊腿儿都还能动,人没病没灾的你就这样,以后若是我瘫在炕上动不了,还能指望到你?”
许老三眉头紧锁,站在原地一动没动,若是放在以前,无论是不是他的错,他早就去跪着跟许老太太请罪了,但是这会儿他只觉得心里憋得慌,恨不能找个什么途径发泄出来。
他自问对父母、对兄嫂没有对不住的地方,在家脏活累活也都抢着做,但是自家的境遇非但没有好起来,反倒每况愈下。如今被二哥欺到头上,媳妇还在屋里炕上躺着,不知道是什么qíng形,亲娘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就先指责自己……
这是许老三第一次对亲娘产生质疑,对自己一直以来的孝顺产生了疑惑,但是这会儿根本没功夫让他多想。
屋里的大夫已经诊过脉了,面色凝重地看了看许杏儿和桃儿,出来招呼许老三道:“老三,你进来我跟你说道说道。”
许老三顾不得许老太太还坐在地上哭,赶紧进屋道:“冯大夫,我媳妇怎么样?”
冯大夫叹了口气,捋了捋胡子道:“面色苍白,舌苔紫暗,脉相沉细,平时易心悸出汗、胸闷气短,甚则痛彻肩背……”
许老三听得满头雾水,许杏儿在一旁却听出些门道来,心里一惊,试探地问:“我娘可是心疾?”
冯大夫有些意外地看了许杏儿一眼,先点点头又摇头道:“是却也不全是,忧愤过甚,劳而成疾,是为心疾。可病患素体阳虚偏又忧思在内,劳倦伤脾,生化无源,气血不足,以致心失所养,此乃阳气虚衰型胸痹,并已阳损及yīn,应尽快用药,活血通络,益气温阳……”
他说到这儿略微停顿,神qíng复杂地看向许老三,叹了口气说:“我先给你开个方子,至少先吃一段时日,不然以她的身子,怕是撑不了太久。”
这句话一出,许老三和许杏儿都惊呆了,他们虽然早就知道叶氏的身子不好,却也没想到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
许杏儿先回过神来道:“大夫,您尽管开药,我娘的身子要紧。”她知道现在不是惊慌和难受的时候,虽然心里的确又慌又苦,qiáng忍着帮冯大夫备好纸笔。
方子很快就开好了,许杏儿接过来扫了一眼,别的暂且不说,一眼就看到人参、附子、丹参等物,就已经觉得手脚发冷,以自家的条件,这样的药就算暂时能买来,又能吃上多久?
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会儿终于体会了这句话中的苦涩,许杏儿拿着药方子,怔怔地站在桌边,半晌都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冯大夫显然知道许家的qíng况,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想用这么好的药材,可她就得了这么个毛病,还是有些硬朗的,但是她的qíng形有些不好,得用些好药先调养起来,之后再慢慢温养,这药先吃三日,然后我再来诊脉,到时候看如何。”
“好的,多谢大夫,一定抓药来吃。”许老三连连点头,拿了诊金给冯大夫,又把人送出去。
到院儿里才发现,之前还在吵吵的人,这会儿都已经没了踪影,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走的。
许杏儿在屋里看着药方子发呆,她在琢磨这些药有哪些是山上能采到的,但是她知道的毕竟有限,只知道人参、五味子之类的是自家这边山里就长着的,其余却只认识名字却不认识样子。
她叹了口气,把名字都记在心里,打算去问问山子再作打算,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着,目前抓药的钱要如何凑出来,见许老三回来忙问:“爹,抓药的钱怎么办,是不是要去找爷奶拿钱?”
许老三点点头,他知道许老太太是个只进不出的,去找她要钱可想会有多难,却也着实没有别的法子。他抓了抓头发,叹了口气想,但凡自己平时多留心些,也不至于叶氏病成这样才请大夫来瞧,但凡自己多有些本事,也不至于连给媳妇抓药的钱都不知道去哪里筹措。
许杏儿怀里揣着吴老三送的那棵人参,但她却没有立刻拿出来给许老三,并不是不舍得给叶氏用,而是看出了许老三眼里的挣扎和疑惑,知道他已经对自家的处境生出疑惑,开始对许老太太的不公产生抗拒和埋怨。
从许杏儿的考量来说,这是一种很好的转变和思考,她需要一个催化剂,让许老三自己同意甚至是主动要求分家,今天的事qíng,明显已经起到了推动作用。
她知道许老三是个老实人,也有些不忍心为难他,可有些痛,必须让他亲身尝过,才能明白那种彻骨的痛。
所以许杏儿没有抬头,也没有开口,整个人垂头站在yīn影里,显得既可怜又无助。
许老三看着觉得心里格外难受,伸手揉揉女儿的头发说:“别担心,爹去拿钱。”
“爹……”许杏儿有些慌乱地抬起头,喊了一声,却又咽下了后面想说的话,满脸都是纠结,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许老三没能领会女儿的意思,以为她只是担心叶氏,冲她安慰地笑笑,转身朝老屋走去。
一路上,许老三想着许老太太可能的刁难,又想着自己该如何应对,走到老屋门口的时候,脚抬起来又放下。老房子门口那道已经磨损严重的低矮门槛,这会儿看起来居然是那么难以跨越。
“三哥,你怎么在这儿站着,快进屋来。”许玲子先发现了许老三,一把将他拉进屋里,“我听爹说嫂子病了正想去看看呢,你咋不在家照顾嫂子?”
“我来找娘拿钱,去给你嫂子抓药。”许老三进屋见许老太太并没在家,心里猛地一松,也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许玲子一听神色也有些奇怪,犹豫片刻低声道:“我去问问咱爹,若是爹答应给拿钱,我便直接拿给你,不然等娘回来以后,怕是难要出钱来。”
许老三一听这话心里愈发难受,心道连小妹都知道娘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自己却一直都活得不明不白,他茫然地点了点头,看着许玲子转身进了东屋,低声跟老许头说着什么。
“病了还能不看,拿钱还得问我,真是越活越回去。”许老头的嗓门不小,语气也十分声音,但是此时,这个声音听在许老三的耳朵里,却是那样的悦耳暖心。
屋里随即传来钥匙开锁和打开箱子的声音,随后就是许玲子的一声惊叫:“爹,咱家钱咋都没了?”
老许头没太当回事地说:“你好生翻翻,指不定塞到衣服底下了。”
翻东西的窸窸窣窣声听的许老三直闹心,在门口等不下去,gān脆也挑帘子进屋,看着许玲子翻找。
许玲子越翻脸色越白,她已经把箱子底儿摸了个遍,自家柜子里锁着的是好几串铜钱,并不是散碎银子,能随便塞在那里一时没看到,她越发觉得事qíng不对,扭头对老许头道:“爹,钱是真的没了,昨个儿我还开过箱子,一共八吊钱,在里头放得好好儿的,您瞧,现在连个铜钱儿的影子都没有。”
老许头闻言皱眉道:“那家里还能见鬼了……”话没说完忽然神色一变,扭头问许玲子道,“你娘刚才说她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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