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早晨刚说过她,半点儿不长记xing。”许杏儿听着桃儿打从大门口就扯着嗓子喊,越发没点儿文静劲儿了,无奈地摇摇头,起身扯上许老三道,“爹,大夫说娘身子不好,不能总闻烟味儿,你上外头去抽吧!”
许老三听罢一拍脑门道,“你看我这个破记xing。”说着赶紧端着烟袋窜出屋去。
许杏儿也被桃儿拉着往外走,衣裳都扯得变形了,赶紧伸手把衣角夺回来,这衣裳虽说旧可还能穿,若是扯坏了可怎么好。
“杏儿!”一个锦衣玉服的人正站在院中,笑着跟许杏儿打了个招呼,周身的打扮跟小小的农家院形成鲜明的对比。
许杏儿定睛一看,居然是荣皓轩,脸上的笑容下意识地微敛,皱眉道:“你来我家做什么?杏儿是你能叫的么?”
荣皓轩刚开口就碰了一鼻子灰,心道幸好把人都留在了外头,好歹没在下人面前丢了面子,咳嗽两声说:“我听山子这样叫你,便也跟着叫了,怎么,这还不是谁都能叫的?”
“那是自然,荣家是大户人家,最讲究规矩礼节,荣少爷怎么连基本的待人接物都不会了?山子哥是我师父的侄子,关系自然是不一样的,所以他叫得可你却叫不得。”许杏儿说着,眼睛就朝院门外瞟,想着应该又是七抬八抬的摆了一地。
桃儿看出姐姐的心思,赶紧说:“大姐,我都看见了,外头来了十几个人呢,抬了好多东西,比早晨抬来的还多呢!”
许杏儿的脸彻底沉了下来,瞪着荣皓轩道:“我早就跟你说了,不用你来谢我,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啊?”
荣皓轩一大早打发人来给送谢礼,后来见荣全带着伤又带着东西灰溜溜的回去,说许杏儿不肯收东西。结果屋里的丫头就七嘴八舌的给出主意,有个小丫头怯怯地cha嘴说:“毕竟是救命之恩,只让个管事去,人家许是不高兴了吧?”
屋里的管事丫头闻言,眼睛一瞪,叉着腰说:“少爷是什么身份的人,更何况如今还在病中,怎么可能亲自去送谢礼,她一个乡下丫头,哪里承担的起!”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荣皓轩听到这些话,琢磨着似乎有点道理,就真往心里去了,所以又叫了家丁,多收拾了两抬东西,自己领着人直奔兴源村。
他本觉得自己已经表示了极大的诚意和感谢,但是许杏儿却还是一副不领qíng的模样,不免心里就有些来气,一张嘴语气自然就好不到哪里去。
“我顶着日头,大老远的赶路过来,就是为了谢你,你倒是这么个态度对我?”
“你是城里的主子少爷,我家不过是乡下的平头百姓,我们都能想明白的道理,大少爷您就算想不明白,也该知道荣全大叔的伤是怎么回事吧?”
许杏儿深呼吸几次调整了一下心qíng,语气稍稍放缓道,“洪家是我们一个村子的人,如今他被抓起来,家里只剩下老人和孩子,虽说不算熟识,但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里乡亲,村里已经有很多难听的闲话了,你还这么大张旗鼓地给我送东西,你到底是来谢我还是来害我的?”
“自然是来谢你的!”荣皓轩下意识地回应一句,然后细想了一下许杏儿刚才的话,然后露出个满不在乎的表qíng。
“我还当是什么事儿,若是依着我娘,就该把他一家都抓起来的,免得留有后患。结果我爹心善,到底只让抓了洪祥一人,说起来他家还应该感激呢,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跟你没话可说,你赶紧叫人把东西都抬回去,以后再敢弄一堆东西堵在我家门口,当心我收拾你!”许杏儿见他这样,嘴里的话就越发不客气起来。
“洪祥犯了事被抓起来,跟我来谢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们村里人都恁得不讲道理?若是觉得洪祥可怜,岂不是说当初我被洪祥弄死才好?”
十几岁又正是自尊心极qiáng的阶段,荣皓轩平时在家都被人哄着、捧着,哪里遇到过许杏儿这样的女孩儿。
泼辣难缠,一张嘴跟小刀片儿似的,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别说露个笑模样,连句和缓些的话都没有……可说来却也奇了,越是这样,他就越想上赶着招惹,这可不是犯贱又是什么?
“你们家管家和家丁刚走不久,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桃儿探头朝外看了看,没瞧见刚才被打破头的管事,但是家丁里大部分人都还是眼熟的,虽然看着姐姐脸色不善,却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
其实许杏儿也早就觉得奇怪了,但因为不想与荣皓轩多说,便gān脆不问,没想到这会儿被桃儿问了出来。
荣皓轩面上微露得意地说:“我知道你的脾气,那些个下人来想必不能成事,所以他们走了没多久我就也带了人过来,果然半路遇见被你打发回去的人。”
许杏儿伸手推开半掩的院门道:“我家地小又杂乱,荣少爷还是请回吧,您的谢意我心领了,东西就大可不必了,我家虽不富裕,却也不靠这个赚钱。”
“你这人怎么这般不识好歹?我好心好意陪着笑脸来道谢,你板着张脸就也算了,话还说得这般难听。”荣皓轩三番两次被拒绝,火气也涌了上来,声音也越来越大。
“先前在城里我已经说过了,不用送谢礼来,是你非要来给我家添麻烦的,你这边送了东西博了名声,可想过会给我家在村里惹多少口舌是非?”许杏儿也火了,“你家管事头上的伤没看到么?你们受了伤拍拍屁股回城里去了,我家还要在村里生活的,我下面还有弟弟妹妹的,我不能日日寸步不离的看着他们,若是有个万一好歹,你能赔得起么?”
荣皓轩被这番话说得语塞,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心里已经为自己的莽撞隐隐后悔,但是嘴上却不肯服软道:“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若是旁人我还不稀罕来呢!”
“当不起您的稀罕,您还是去稀罕别人吧!”
荣皓轩深吸一口气,语气尽量温和地说,“你娘不是身子不好么,天天吃药你家如何负担得起?收下这些东西,够你家用好几个月的,为了赌气就都推出门去又是何苦。”
“吃不吃得起也是我家的事儿,自己赚钱吃什么都踏实。”许杏儿说着就把荣皓轩往外推,“荣少爷身子还没好利索,还是赶紧回去吧,若是在这里中了暑气或被人打破了脑袋,我们小门小户的可担待不起。”
“你……”荣皓轩就这样被推出了院门,最后脚下一绊差点儿摔倒,虽然被一旁的家丁扶住,却还是涨红了脸,气结地抬手指着许杏儿道,“你这丫头,恁的不识抬举!”
许杏儿半句话都懒得多说,伸手把桃儿拽进门,然后“砰”地一声关上院门。
第七十九章 jiāo保护费
第二天跟山子一起去赶集,回来之后许杏儿就开始埋头做辣萝卜条,这次非但把家里的萝卜gān都拿出来用了,甚至还从集上买了十几斤萝卜gān回来。
也许是因为荣皓轩的那番话,让她心里憋着一股子劲儿,一定要靠自己的双手让家里过上好日子。
山子看出许杏儿似乎有心事,但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在她手里钱不够的时候,用自己卖药材的钱给她填补了空缺。
许杏儿自然不肯平白无故地拿山子的钱,便根据两个人投入的多少分了比例,说好赚来的钱也三七分成,给山子三成的利润。
山子并没把这个当回事,他知道许杏儿不是个贪便宜的人,骨子里更是倔qiáng,也不会随便接受别人的资助,便顺着她说道:“这些是最开始的本钱,赚了钱就继续投进去再做,以后等钱多了再说,当做我投在你这儿生钱用的就是了。”
“你就不怕我把钱都亏本了?”许杏儿正在揉萝卜条,满手的辣椒面,额头上沁出汗水,怕滴进萝卜gān里,只能抬起胳膊胡乱蹭蹭。
“呸,呸,童言无忌!”叶氏正好端着茶水过来给二人喝,听了这话不由嗔道,“你这个嘴,就不会说句吉利话!”
“好了,娘,我说错了,是大吉大利,财源广进行了吧?”许杏儿笑得眯起了眼睛,就着叶氏的手喝了两口茶。
这样的日子虽然清苦,但是看着叶氏浅笑薄嗔的模样,许杏儿就打心里觉得高兴,连揉萝卜条揉得酸痛的手臂,都瞬间多了些力气。
辣萝卜条揉了几大盆出来,许杏儿把萝卜条装进坛子里封口,让山子给搬到后院yīn凉处放好,剩下的就是等时间差不多了拿进城去卖钱。
接下来的日子里,许杏儿依旧每天跟着山子上山采药。
偶尔几次在山脚下遇到正在拾柴的洪云,虽然没有言语上的冲突,但许杏儿能感觉出来,洪云看着她的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恨意。
但是这些也不是许杏儿能够左右的,她只能叮嘱家里多多注意,嘱咐桃儿不许自己乱跑出去玩儿,免得出什么意外,心里不免对荣皓轩又多添了些埋怨。
半个月后,萝卜条已经能够开封了,许杏儿大早晨就搬出来一坛子,打开以后夹了一小碗放在桌上,许老三就着萝卜条比平时多吃了一碗粥,连连道:“还是杏儿做的这个够味儿,比平常吃过的都好吃,上次做的太少,又送人了许多,这次可要多留下些家里吃。”
“嗯,我这次做了好多,足够爹吃到腻的。”许杏儿笑着收拾碗筷。
叶氏从她手里接过碗筷说:“你今个儿不是说要进城的?那么远的路,让你爹套车送你去吧。”
许杏儿连连摇头道:“不用了,一会儿山子哥来找我,我俩走着去,只要赶在午饭前到城里就行,也用不着那么着急,若是真能卖得好,以后少不得总要去,也不能每次都让我爹套车送我,有没有那个功夫先不说,到时候让别人说咱家霸着牛瞎用,岂不是又要惹口舌。”
叶氏听了这话也就没再多说,从屋里墙上摘下来一个葫芦递给许杏儿道:“灌些水带着路上喝,不然走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口渴了怎么好。”
这个葫芦一直在家里的墙上挂着,平时叶氏都舍不得用,平时总是拿软布擦擦灰尘,也不让孩子们乱碰。
说来着葫芦做的也jīng巧,口小肚大的葫芦,不知道是怎么弄的,里面竟然掏的gāngān净净,壶嘴处用油布裹着一小块软木做塞子,葫芦用大红的身子拦腰系着,下面还缀着穗子,灌满水之后塞好塞子,水就不会漏出来,很适合出门带水。
许杏儿拿着葫芦有些爱不释手,但是又觉得这是叶氏平时宝贝得不行的东西,担心自己不小心给弄坏了可怎么好,神色间便有些犹豫道:“娘,还是算了吧,这葫芦挺好看的,弄坏了怪可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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