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杏儿红了眼圈却半晌说不出话来，桃儿不过才五岁多不到六岁，这样小的孩子就这么懂事，心里着实忍不住发酸。
叶氏伸手把桃儿搂进怀里，声音略带了些鼻音地说：“娘哄你玩儿，咱们都去姥娘家，姥娘也想你呢！”
桃儿闻言仰起头，见叶氏的神色不是玩笑，顿时开心地说：“我也想姥娘呢！”
第二天一大早，许杏儿起来没有上山，反倒把后院儿里的咸菜坛子，一个个都挪到屋里来，贴着墙根儿摆好。
叶氏看了不解道：“你这是力气没处使了？好端端的挪坛子做什么。”
许杏儿没有解释，只道觉得应该改还是放在屋里比较好，转身却出去把墙根下的土稍稍翻松，又虚虚地盖上些浮土，这样只要不细看就看不太出来。
做好这一切，许杏儿才回灶间帮着张罗早饭。
吃过早饭叶氏给两个小的换上gān净的衣裳，在平板车上铺了一chuáng褥子，把孩子放上去，让许杏儿和桃儿都赶紧上车，自己查看了灶坑还有没有火，然后关好前后的窗户，锁好前后屋门，最后出来锁好大门，把一串钥匙挂在腰带上拴好，一扭身子坐到车上。
许老三见妻儿都坐好了，甩开鞭子吆喝一声，老牛拖长地哞了一声，迈开步子朝集市走去。
栗子上了车就开始呼呼大睡，许杏儿只好抱着锁儿逗弄，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挨个儿指着人教他说：“这是爹，这是娘，我是大姐，这是二姐，还有栗子妹妹，栗子妹妹是个又能吃又能睡的小猪猪，锁儿可不要跟她学，锁儿以后得好好出息，今后住高楼大厦，吃山珍海味，娶个漂亮媳妇，生个大胖儿子……”
叶氏开始还面带笑意地听着，越听到后面越不像话了，忍不住打断道：“这都扯到多远以后去了，满嘴瞎咧咧。”
“我这不是从小教育他么，以后长大了就能有出息的。”许杏儿笑嘻嘻地信口胡说道。
太阳升到半空的时候，牛车也来到了集市的一端入口，许老三去jiāo了两文钱，又买了三文钱的糙，把牛拴在入口外面。
叶氏说自己懒得进去，就在车上看着两个小的，让许老三自己带杏儿和桃儿进去。
桃儿打小没怎么出过门，最多不过去趟姥娘家就高兴得跟过年似的，这回来到集市更是撒起欢儿来，撒丫子就想往热闹的地方跑。
还要许杏儿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桃儿，扯回来斥道：“别乱跑，人这么多跑丢了怎么办？到时候一抬头见就剩你自己，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到时候遇到个人牙子或是拍花子的，就直接把你拐走了，这辈子都回不了家了。”
桃儿吓得一哆嗦，差点儿咧嘴哭出来。
“昨个儿晚上睡前我跟你说啥来着？”许杏儿丝毫没有心软的表现，板着脸问。
“大姐说不管去哪里，都要紧紧抓着爹娘或者姐姐，不能自己乱跑。”桃儿的声音越说越低下去。
“你昨晚是不是答应的好好的？我说没说，如果你不听话怎么办？”许杏儿继续板着脸，想让桃儿能够一次受到教训，以后就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qíng。
“要是不听话……以后就不带我出去玩儿了……”桃儿说到这儿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抱住许杏儿的腿，哇哇大哭地说，“大姐我不敢了，你别不带我玩儿……”
许老三刚安置好叶氏那边，回来就见这样qíng形，忙问：“这是咋地了，我刚走开一会儿咋还抹起猫尿来了？”
许杏儿点点桃儿的额头道：“这次记住没有？”
“记住了，记住了！”桃儿仰着哭花了的一张小脸儿，抽抽噎噎地说，“大姐，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许老三此时也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见桃儿已经被吓住了，哭的可怜兮兮的，顿时心疼地上前哄道：“好了，以后记住就是了，快别哭了，眼睛都哭红了。”
桃儿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任由许老三拿帕子给自己擦脸，但眼睛却一直盯着许杏儿的脸色。
“行了，你第一次来赶集，觉得新鲜也是正常，这回就这样吧，以后若是再敢，可就不是挨训这么简单的了！”许杏儿又厉声说了几句，见桃儿已经破涕为笑地凑过来撒娇了，这才渐渐放软了声音，轻捏她的鼻尖道，“又哭又笑，小狗撒尿。”
桃儿不好意思地抿抿嘴，然后一把抢过许老三手里的帕子，在脸上胡乱擦了擦，又丢回许老三手里，然后用力拉着许杏儿往集市里面走。
到底还是小孩子，瞬间就忘了刚才挨训的事儿，看着各色小吃、玩意儿双眼放光，口水都几乎要流出来了。
许杏儿从荷包里数出十文钱，放在她胸前拴着的小荷包里，拍了拍说：“今天一共就这十文钱，你自己看，想吃什么想买什么自己决定，花光了就是没了，你再想要别的也不会给你买了，找爹娘要钱也不行，明白了么？”
桃儿从来没得到过这样一笔“巨款”，一瞬间脸庞都高兴的亮起来了，双手紧紧捂着荷包，生怕不小心把钱丢了。
最初的欢喜过后，她再看着集市里的小吃和玩意儿，神色就不是一开始的好奇和眼馋了，多了几分慎重的考量，也尝试着开口问了几个吃食的价钱，但却也只是问问，没有掏钱买的准备。
许杏儿也不参与意见也不帮忙，只笑眯眯地牵着她，看着她做什么。
第九十七章 赶集
桃儿拉着许杏儿到处乱逛，最后停在一个卖桂花糖的小摊子面前。
东北这边没有桂花，所以桂花糖也算是个新鲜玩意儿，许多带着孩子来赶集的人，大多都会买一些，一来给孩子当零嘴儿，二来自己也尝个鲜儿。
这家的桂花糖像祭灶神的关东糖差不多长短粗细，白色的糖外面裹着一层芝麻，走近了就能闻到桂花的香气。
卖东西那小贩也是个脑子灵活的，不知道怎么保存下两支桂花放在旁边，虽说已经有些蔫耷耷的，但到底是个新鲜什物，所以格外能招揽客人。
桃儿站在摊子旁看了半天，拉拉许杏儿的衣角问：“大姐，你吃过这个么？”
许杏儿摇摇头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呢！”
桃儿闻言抿唇不语，但还是站着不走，等摊子前面这一拨买糖的走得差不多了，这才上前问：“这个怎么卖的？”
小贩把刚才来不及收起来的铜板丢进瓦罐里，笑着说：“小姑娘，这是桂花糖，一文钱三根，你若是成斤买，就十五文钱一斤。”
“可我也不知道你的糖好不好吃呢！”桃儿说罢指着小秤道，“你刚才秤的时候碎了半根，我能尝尝么？”
许杏儿这才明白桃儿一直在等什么，之前买的都是买一两文钱的尝尝，只有刚才来了一个许是吃过的，一口气就买了两斤，这糖似乎有些苏脆，小贩虽然已经十分小心，但还是碰碎了一块儿掉在秤里。
小贩今天生意不错，所以一直笑呵呵的，闻言很好说话地同意了，把碎掉的那小块糖递给桃儿，然后冲许杏儿道：“你妹妹？”
“是啊，麻烦您了。”许杏儿抬手揉揉桃儿的头发。
“没事儿，小丫头挺机灵的。”小贩扭头问桃儿，“怎么样，好吃么。”
桃儿用力点点头，然后从荷包里摸出四文钱递给小贩道：“我要四文钱的，您帮我包起来两文钱的，另外两文钱的用纸垫着给我就行。”
“好嘞！”小贩手下麻利地捆好一包，然后又拿了张纸，最后多夹了一块糖说，“多送你一块儿。”
“谢谢婶子！”桃儿顿时笑开了，甜甜地道了谢。
捧着糖先到许杏儿面前，举起来道：“大姐，你尝尝。”
许杏儿也没推辞，拿了一块尝尝，这桂花糖其实是空心的管子糖，只不过空心里灌了桂花白糖，外面苏脆，里面有桂花的味道，吃起来味道的确不错。
桃儿自己吃了两块就不再吃了，一手托着糖，一手拉着许杏儿的衣裳，继续转悠了半天，花三文钱买了个面人儿，剩下的三文钱就怎么都不舍得花了。
捂着荷包想了半天，桃儿有些纠结地问：“大姐，我今天要是花不掉，你会要回去么？”
许杏儿扑哧就笑出来了，但还是认真回答道：“不会，既然给你就是你的了，怎么支配都是你说了算。”
支配这个词儿对于桃儿来说有些难度，但大致意思还是听懂了，赶紧把荷包系好，仔细地揣到怀里。
“小财迷！”许杏儿拍拍她的脑袋。
桃儿回头一吐舌头道：“跟大姐学的！”
见桃儿吃的玩儿的都买到了，许杏儿便找到许老三，跟他一起去买萝卜条和辣椒。
刚买完萝卜条正准备去买辣椒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吆喝：“大蒜，今年新下来的大蒜，十文钱一斤贱卖了！”
许杏儿一下子想起来自己想做糖蒜，顿时停住了脚步，朝吆喝的方向看过去。
许老三背着刚买的萝卜条，问：“怎么，要买大蒜？”
“嗯，我想腌点儿糖蒜试试。”许杏儿点点头，“爹，十文钱一斤的蒜贵不贵？去年多少钱一斤？”
“去年雨多天涝，种蒜的都歉收，价钱也比往年高许多，三四十文钱一斤。因着去年蒜贵，今年好多人都跑去种蒜，加上今年天儿好，蒜都丰收，肯定卖不上价。”
许老三虽然对人qíng世故有些迟钝，但对这些庄家相关的事却十分门清儿。
“如今离着收蒜还有些时候，这人怕是知道今年肯定要落价，所以提早收了来卖。这时候买不合适，一来刚收上来水分大压秤，二来过些日子全都下来以后，肯定要便宜的。”
许杏儿听了这话心里却有了计较，上前翻了翻大蒜，看质量还是不错的，就问：“还能不能再便宜点儿？”
“小姑娘，这蒜是今年的新蒜，刚收下来的，个个儿新鲜，这么好的蒜，去年都要卖四十多文钱呢！”摊主喊了半天都没什么人问津，见来个小姑娘，虽说看着不像是有钱的，但也还是抱着点儿希望地接话。
“新蒜水分大本来就压秤，去年天儿不好大蒜歉收，今年天好种的人又多，过几日指不定要多便宜呢！”许杏儿漫不经心地把手里的蒜丢回去，“罢了，本来想若是便宜就买些吃个新鲜，若是不能让价就算了。”说罢转身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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