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叶书怀突然松了肩,一点脾气也提不上来了,“若是你没有进侯府该多好。”自从芙香认祖归宗以后,侯府里的事儿就一件连着一件几乎没有断过。
他自认无力解决这些纷繁,便是退缩回了自己的小院儿,整日看书写字,连那些私jiāo甚深的朋友也不大多见了。
芙香总以为她认祖归宗的事qíng于旁人来说无足轻重,却不知因为她的突然出现,使得偌大的昌平侯府早已经成了晁新城里那些贵胄士族茶余饭后的笑话了。他本以为回避风波才能风平làng静,谁知芙香似乎不是这么想的,她要的,就是唯恐侯府不乱!
“你错了。”芙香敛了故作的笑意,正色道,“你从小被谎言包围,生在蜜罐,长在蜜罐,虽不似叶宝盈那般无知,却也是不够出类拔萃的。你认贼作母,在我说出真相以后,却一点也没有为之动容。你难道不知道,大太太是为了什么才将你和生母生生隔离的吗?”
见着叶书怀越来越惨白的脸色,芙香继续道,“你从未见过你母亲,可是我却是真真切切的在她身边长大的。你母亲对我不算很好,但我现在却能理解她的一番用心良苦。若不是为了能偷偷的看上你一面,我和姨娘何苦还要留在晁新,留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度日如年?小的时候,姨娘总爱去侯府门口等大太太开门布善,她为的不是那一口稀粥和一个硬如石块的馒头,她为的是能看到依偎在大太太身边的你而已。母子连心,姨娘是真的爱你,可大太太抱养你,本就是为了求荣华富贵的,她对你的好,全都是因为利益唆使,建立在飘渺的谎言之上的。”
身前是高大威武梵音缭绕的太皇庙,身后是一片雪压枝头弄墨深翠的青松林。在这山峦环绕的瞭望台上,芙香语重心长,一个字一个字如同重锤一般凿刻在了叶书怀的心上。
“你……你不懂……”叶书怀感觉如鲠在喉,话也说不利索了。
“是,我是不懂,我不懂为何你也会变得如此不思进取贪图富贵不求改变!怎么,你以为你能一辈子无忧无虑的生活在大太太的羽翼之下?你以为大太太对的你那份慈爱是真正的血脉之qíng?你错了,因为你是世子爷,是她下半身唯一的依靠,所以她要笼络你,对你好。我早说过,这一切都是假的!”芙香叹了口气,“可我也说了,你是在蜜罐里泡大的,论建功立业,你比不过在边关镇守杀敌的年轻将领,论文采学识,你比不过那些寒窗苦读数十年的书生学子,论荫庇之道,如今的侯府又是风雨飘摇皇恩渐止……那么,世子爷,你要如何是好呢?”
芙香的话,如同一把利剑封住了叶书怀的喉咙。青翠山林间,他却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全身提不上一点劲。冬日的冷风夹杂着浓浓的萧瑟狠狠的刮在他的脸上,一时之间,叶书怀觉得 自己这一生似乎已经荒废了。
“呵……所以,你报仇的对象里,也包括我吗?”许久,他才在这山腰的寒冷中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我承认,最开始我为了达到目的,是曾经利用过你。”芙香望去,叶书怀满眼的落寞就这样撞进了她的视线中。“可是,你从来都不是我报仇的对象。但是,我想让你看清楚,你是活在一个怎样充满谎言的宅子中。你可以骂我无qíng无义,也可以笑我自作多qíng,但是我想,如果姨娘还活着,她一定希望你不管喊谁母亲,都能争气,有作为。”
其实对宛碧罗的感qíng,芙香向来是好坏参半的。她失手杀了宛碧罗,所以,她有责任还给她一个儿子。
“她……我是说、母……母亲是怎么死的?”叶书怀轻轻的问道。
“服毒自尽。”这四个字,芙香说的万分艰难。可是她却不后悔将上一世宛碧罗的死法代替了这一世被她措手而杀的事实。她不在乎自己在叶书怀面前卑鄙了一次,因为太多的过往和苦楚她真的无从说起。
这份浓浓的恨意,只她一个人来承受即可,她不无私,相反的她觉得自己对叶书怀非常的自私,可是她却只能这样继续自私下去,是为了叶书怀,更是为了自己。
“找一天,你带我去她的坟上看看吧。”
“好。”
两人至此再无赘言。
凌冽寒风,簌簌而起。此qíng无归,天涯相隔。
-----------※※--------------※※--------------※※-----------
自从那日之后,叶书怀仿佛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竟主动提出搬出侯府,要住去扇门的西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扇门是晁新偏东靠山脚的一个只进无出的胡同,因为地处偏僻,比较幽静,不知何时起就成了学子们寒窗苦读的聚集地。
可是在扇门胡同里住着的都是一些从外地过来晁新没多余的银子租好院子的穷苦书生,所以久而久之整个扇门胡同几乎成了清苦修学的象征。
因此在听到叶书怀的话时,第一个反对的就是大太太。
“你疯了,好好的不在家呆着,跑去那个鬼地方折腾什么?”大太太自那日晚上被芙香又一次气晕以后气色一直不大好。元月初一的时候也是勉qiáng的跟着昌平侯去祈福的,一回来就直接病倒了。虽然让大夫瞧了并无大碍,可是大太太就是感觉浑身不舒服,人也提不起jīng神,便隔三差五的就整日整日的躺在chuáng上静养着。
“哥……哥哥。”而叶宝盈这几日也是出了奇的乖巧听话,一直静静的守在大太太的跟前,端茶递水,嘘寒问暖。所以,叶书怀来的时候,正巧和她撞在了一起。“哥哥若要读书,在家也是一样的。”
褪去了一身戾气蛮横的叶宝盈是叶书怀不熟悉的,不仅如此,他现在是怎么看这个妹妹怎么别扭。所以叶宝盈同他说话的时候,他的视线并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不管芙香当时说的那些是真还是假,不管叶宝盈对自己的那份qíng意是浓烈的兄妹之qíng还是错位的男女之qíng,他都已经不想再去深究了。反正,叶宝盈要嫁给二殿下已成事实,这些事qíng,再继续追究只会伤了兄妹之间仅剩的感qíng。
因此叶书怀自然是没有答叶宝盈的话,却是对着大太太道,“母亲,孩儿心意已决,这两日就会搬去扇门的。”
叶书怀对自己一夕之间的冷漠让叶宝盈委屈的红了双眼,可是除了委屈,她心里对芙香的恨意也更加的根深蒂固了!
因为芙香这样一闹,昌平侯和大太太看她看的很紧,她自然无暇顾及之前和李管家商定好的事儿。等到想起来的时候找了李真来一问,她才知道自己之前花出去的那些金子是打了水漂了。人家根本没去索芙香的命!这让叶宝盈更加气急败坏,却也是因为芙香,这短短的几天她还学会了一件事儿,那就是隐忍。
“你到底是为什么!”大太太挣扎着坐起了身,焦急的询问打断了叶宝盈的沉思。
“母亲,孩儿准备好好修学,参加明年的chūn闱,chūn闱若是落了榜,便是参加秋闱……孩儿相信只要肯努力,孩儿就一定能有一番作为的!”
“你……咳咳……”大太太声音一高,咳嗽声就溢出了嗓子。
“母亲,您好好休息,孩儿每逢初一和十五会回来看您的。”叶书怀的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要让他踏出这一步很难,因为他心里知道,一旦踏出了,自己就再无回头之路了。
“怀哥儿,是不是那个小贱人又同你说了什么!”大太太虽然身子还没好利索,可是脑子却转的飞快。叶书怀是她一手带大的,他的脾气秉xing自己最清楚,素来温吞如水,优柔寡断的,何时这般绝决过。一定是芙香,一定是的!
大太太探了身子紧紧的拉住了叶书怀攥成拳头的双手,看着他无波的神qíng,大太太心里忽然害怕了起来!芙香的话就犹如一个鬼咒一般盘旋在她的耳畔——报应,报应,这一切是不是真的都是报应!
.
.
.
.
☆、第九十九章 新年初始,宣界之行
. 重生之侯门弃女 第九十九章 新年初始,宣界之行 接近年关,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着置办年货走亲访友,晁新城里处处张灯结彩,浓浓的年味儿铺洒在城中的每一个角落。。
因此,即便是在年前全家闹了个不欢而散的侯府,一入年关也都很有默契的将之前的不愉快统统咽回了肚子里去。所以除夕夜前后,每个人都显得格外欢喜,只是这份欢喜,总透着一股子故作姿态的架势,让芙香看着觉得很假。
可是真真假假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叶宝盈和云昊的婚期将近,叶书怀已经搬去了扇门胡同,据说一直要到除夕夜才会回来吃团缘饭。大太太的病似乎又重了些,整日躺在chuáng上哀哀怨怨无痛呻吟。所以整个侯府内院的事儿,突然奇迹般的落在了素来被大太太压的死死的二姨娘头上。昌平侯呢,则在前朝忙着周旋各方势力,他既不能得罪左相和右相,又不能明着和苏伯年对着gān,也已是自顾不暇了。
这让芙香觉得,今年的新年,是她有生以来过的最舒坦的一个新年了。
转眼便至除夕,自从和大太太明着闹翻了以后,芙香就住回了素锦苑,只在小年夜的中午回去过。可是除夕这天,她还是早早的回了侯府,但没想到迎接她的竟然是叶宝盈那张恨她入骨的脸。
“你别太得意!”叶宝盈不复之前的嚣张,芙香暗赞她也不是笨的无药可救,懂的将锋芒毕露的戾气全部化成温柔似水的乖巧。只可惜,那双和大太太太过神似的眸子总是能一下子出卖她内心所有的想法。
“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恨我?”芙香看着她,平静的问道。其实从最开始一直到现在,她的目标就只有大太太一个人而已。
叶宝盈轻飘的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便端着手中的药汤转身走入了回廊中。她不会告诉芙香,因为她的出现而害怕自己在侯府独享的宠爱被瓜分,无论是叶书怀还是父亲、母亲,他们的爱只能是她叶宝盈一个人的,谁也别妄想从她手中抢走一分一毫,即便那个人是她同母同胞的亲姐姐。
所以,她讨厌芙香的存在,最开始的原因只是那些莫须有的妒忌而已。可现在却全部化成了入骨的恨意,恨芙香将她对叶书怀那份见不得光的感qíng晒在了众人的面前。
不过这样也好,叶宝盈也明知这辈子是不可能和叶书怀在一起的,所以最后嫁给谁都是一样的。二皇子云昊,如果有一天他能再得势登基,那么自己再不济也会是后宫之中万人之上的妃子。到那个时候,芙香的一条贱命,对她来说要取要留,岂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儿。
52书库推荐浏览: 白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