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知为何,眼前这个只见过三次面的张宗年,却能让她轻轻松松的将心里藏着噎着的话说上一说。等说完了,她就能喘口气,喘好了气,就能好好的走接下来必须披荆斩棘才能走过的路。
“我本是济川人,八岁那年夏天,济川发洪水,一路淹来,早已是汪洋一片,看不到任何的活物了。”漆黑的屋子给了凤嫣然莫名的勇气,她相信张宗年只会将她的过往当成一个故事来听,听过便忘记了。而自己,说过,也就释然了。“于是就是在那一片汪洋中,年幼的妹妹失散了。我娘不顾我爹的反对,执意要去找。最后,妹妹是找到了,可是我娘却这样没了。”
生于乱地,总有着太多令人黯然涕下的故事,凤嫣然的亦是如此。待洪水褪去以后,已是夏末了。那个时候朝纲虽稳,但是西南一带土偨作乱,连连侵犯边界大央百姓。允帝派军镇压,可是因为战线拉的太长而战事吃紧,大笔大笔的银子送去了前线,以至于救济济川的赈灾之银迟迟落不到济川百姓的手中。
“所以日子很难,真的很难。”黑暗中,凤嫣然仿佛又回到了八岁的时候。路有饿殍,山有死骨,还有蔓延的病灾也正一步一步的威胁着活下来的人们。“我和我爹还有妹妹,几乎四五天才能吃上一顿饱饭。但是,所谓的饱饭无非也就是野菜地瓜,甚至是糙根树皮。一直到我爹遇到了族长……”
为了能活命,为了能安生,凤老头将两个女儿卖给了那个自称是族长的人。等被族长带走以后凤嫣然才发现,原来族长住的屋子里,有着十来个和她一般大小的女孩儿,各个模样都是俊俏的,不难看出以后长大了都会有着怎样耀眼的姿色。
隐隐的,八岁的她便明白了族长的身后是一条死路。所以当族长将她叫到跟前的时候,八岁的凤嫣然显出了超乎年纪的冷静。“族长,您放了我妹妹,我这辈子就替您做牛做马毫无半句怨言。”当时的凤嫣然唤名凤燕,小小的年纪,却知道如何舍身来保护妹妹。
族长也瞧着有趣,正巧那时候左相亲自过来挑人,看到凤嫣然觉得这个丫头很有灵气,便开口点了她。而妹妹,就这样被族长转手送给了一户普通的农家。
妹妹当年才三岁多,正是懵懵懂懂的年纪。送走妹妹的那日,凤嫣然是跟着族长一起去的,看见妹妹被妇人抱在怀中捧着热乎乎的馒头那乖巧安足的模样,她便是狠狠一咬牙转身就走。可身后并没有响起预计中的哭声,相反的,传来的却是被妇人逗笑的妹妹的声音。那声音明明悦耳如银铃,可在凤嫣然听来却是刺耳无比!
“就这样,我拿自己的前程换了妹妹的前程。其实三爷,我现在已经记不大清楚妹妹的模样了,我只记得妹妹叫凤灵。我爹是个读过几年书的穷酸秀才,说燕子空灵,轻巧如云,所以,我们姐妹俩的名字,一个叫燕,一个叫灵。”说到这里,一滴清泪缓缓的划过凤嫣然的脸颊,“其实,当年我多希望族长是个出尔反尔的人,他给妹妹铺就的并不是一条生路,而是一条死路。这样,我就有借口逃了,只要能逃,只要不做别人的棋子,就算是逃一辈子我都愿意,但是……”
“你口中的族长是王老大吧?”没等凤嫣然将话说完,许久未开口的张宗年突然接了口。
泪滴刚好坠在凤嫣然的手背,一点凉意传来,拉回了她游离渐远的思绪,而张宗年的话又让她瞬间冰结在了原地,“您……认识族长?”
“王泛。”张宗年轻轻松松的喊出了凤嫣然口中“族长”的名字,“啧啧,这么多年了,他怎么一直这么没出息的gān着卖小姑娘的营生呢?”黑暗中的张宗年,口气是一派的轻巧惋惜,“但是,你倒是想错了一点,他虽然是个人牙子,可惜却是个有血有ròu的人牙子,所以除非是他不点头,不然但凡是他答应下来的事儿,通常都是说到做到的。”
凤嫣然惊的只能瞪着一双大眼睛拼命的在黑暗中找寻张宗年的身影。
忽然,她耳边传来火石碰撞的声音,紧接着,张宗年一句轻飘飘的话又很快的飞入了她的耳朵,“我瞧着你这么聪明,也应该是个不会为qíng所困的人。这样,我张老三倒是能出面帮你周全一下这事儿。既能让你完成了任务,又能让你全身而退从此不再受王泛所控,如何?”
凤嫣然眨了眨眼,下意识的张口问道,“那三爷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她决计不会天真的以为堂堂张宗年只因为听了她一个简单的故事而突然善心大发,无缘无故的救她于水火之中的。
“是啊,得到什么……”张宗年的笑声清亮了起来,“凤姑娘看,以身相许如何?”
突然,火光乍泄,张宗年那张俊美无暇的脸就这样骤现在了凤嫣然的眼前,近在咫尺,双唇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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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此刻的玉簟阁内,允帝正迷离的躺在chuáng上,意识倒是还算清醒,话也说的还算利索。但是他全身无力,已经不能依靠自己的力气坐起身了。
而今日守在他chuáng榻边的不是前朝重臣,不是太医院的太医,却是许久未在圣驾之前出现的慧贵妃。
“皇上。”漫漫长夜,皇与妃,本是一室呢喃的缠绵悱恻,可此刻在这玉簟阁内,允帝吃力的转着头,看着跪拜在跟前的慧贵妃,却是寒意从心起,气绝不能语。
“怎么,咳咳……你也想来看看朕咽气了没?”
“皇上!”慧贵妃猛的抬起了头,两行清泪盈盈的挂在脸颊,她整个人在烛火的映照之下显得楚楚动人,风韵娇柔,“皇上,臣妾在您眼中,就是这般蛇蝎心肠的女人吗?皇上!”慧贵妃哭的字字铿锵,那模样是恨不得对允帝掏心掏肺的。
允帝吃力的抬高了小半寸的头,然后又重重跌靠回了软枕上,有气无力的说道,“呵,蛇蝎心肠倒是说不上,可朕后宫的女人,眼下哪一个不是想着在朕死后能继续贪享荣华的。”
“皇上,臣妾不是那样的女子,臣妾是真真切切的关心皇上的啊。”慧贵妃跪着向前挪了几步,口中已经嘤嘤的溢出了哭声。
“是吗?”允帝突然闭上了眼,似梦似幻的说了一句,“若是让昊儿再登太子之位,不知对将来的大央,到底是福还是祸呢?”
“皇上,昊儿已经知错了,这些日子以来,他日日在书房内勤学苦读,也摒弃了骄躁的xing子,人变的沉稳踏实多了!”一听是允帝自己将话题转到了儿子的身上,慧贵妃忙见fèngcha针,说尽好话。
“是啊,他毕竟是朕的昊儿啊……”人之将死,亲 qíng就变的难能可贵。可是允帝此番心中,不止念及父子之qíng,更闪过了一个骇人的念头。“芳菲,只要朕一句话,便能让朕和你的昊儿再得天下。不过,朕有一个条件,只有一个条件——朕归天之后,你来陪葬如何?活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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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贵妃绝qíng,喜得贵子
. 重生之侯门弃女 第一百零九章 贵妃绝qíng,喜得贵子 那日,慧贵妃是整个人瘫软着被太监们架回寝殿中的。。
殿宇中灯火通明,慧贵妃身边最得力的宫女笺芳瞧见了自家主子这般模样,吓的不轻,连忙从小太监的手中将慧贵妃搀扶了过来。然后又差遣了小宫女赏了那些太监们一些吃食,随后才重重的合上了门。
哪知等笺芳到了里屋一瞧,本是软软的瘫在chuáng上的慧贵妃正面色凝重的端坐在chuáng沿,那样子,瞧不出一点jīng神不振的模样。
“娘娘!”笺芳自然瞧不明白了,“娘娘您怎么了,可别吓奴婢呀!”
“笺芳。”慧贵妃看了她一眼,轻轻的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娘娘,已过了戌时了。”
“戌时。”慧贵妃紧紧的咬住了嘴唇,然后起身走到案台前,提了笔就往纸上落。不消片刻,一方纸笺就跃入笺芳的眼帘,一同出现的还有一锭huáng灿灿的金子。
“找个可靠的人,将这个亲手送到左相的手中。”慧贵妃晃了晃两指夹着的纸笺加重了语气道,“要快!”随后,她将纸笺和金锭一同放入了笺芳的手中。
左相是在午夜时分匆匆的赶来的。此时,慧贵妃的殿宇中只剩下了一点点的幽光,从外头瞧去,整个殿宇静悄悄的没有一点生气。
可是,左相刚刚手触碰到了门框,里头就有人先一步将门“吱嘎”一声轻轻的打开了。
“大人快请进,娘娘在里头候着您呢。”开门的自然是笺芳。
左相看了她一眼,然后快步的走入了里屋。
慧贵妃依然坐在chuáng沿边,整整两个时辰,她的这个姿势基本没变过。说她不害怕是假的,可是到底她在怕什么,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只觉得此刻这心里是七上八下的没个定数。所以,今儿个不论多难,她都要当面见一见哥哥。
“出了什么事儿,你这样着急的喊我进宫?”戌时一过,宫门虽依然有禁卫军把守,可却也是落了锁的。这个时候要想从外入宫,几乎是比登天还难。但左相到底是左相,这点小事儿却是一点也难不倒他的。
“哥哥,今儿个我见着皇上了!”许久没有开口说话,慧贵妃的嗓子听起来如同逆毛了的琴弦,沙哑粗糙。见左相定定望着自己没有接话,慧贵妃柔声继续道,“哥哥可不知道,现在我们后宫里头的人要见皇上一面那是有多难,就连那位正宫娘娘也不例外呢。我本想着,皇上现在重病在身,终究会念及一番旧qíng的,所以买通了蒋公公,便是挑了今儿个用过晚膳的时辰去了。我还特意穿了皇上喜欢的这件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无非也是希望他能记得我的好……”
慧贵妃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没了完,可是左相却一直安安静静的听着并没有打断。他了解自己这个妹妹,她素来不喜多话,可一旦开始赘言的时候,便是真正害怕的时候。
果不然,说了一会儿,慧贵妃话锋一转,冷笑了一声道,“是皇上自个儿提到昊儿的,我便是顺杆又往上说了一说,谁知皇上笑了,说他可以让昊儿再坐上太子的位置,但是,他要我陪葬!活葬!”说道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慧贵妃那双温柔似水的眸子里扑闪而出的是一股骇人的戾气,“哥哥,我的枕边人竟然让我陪葬!可笑,我只是个贵妃,我不是东宫正主儿,我凭什么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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