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两人一面说着一面下了楼梯,朝朗清院外走去。
“师兄,你是什么时候成为先生弟子的?”
“我也仅早你一年,大师兄是跟着先生最久的,好像从九岁开始就被先生收入门下。”云谙解释完,今日清心苑的琴声也是他第一次听到,东皋待他如父如友,所以在何坤表明态度这事不是他们能cha手的后,他仍然想去看看先生究竟怎么样。
武青悠略有几分诧色,“大师兄竟然跟随先生六年了,我还以为你这个堂堂王爷会是先生的第一个弟子呢。”
云谙微笑,那笑容在月辉下似散发着迷人心魄的芬芳,武青悠不敢直视,匆匆收回视线,只听得他清润如流水般的嗓音在宁静的院子里响起,“我也是机缘巧合才拜得先生为师,如果先生收徒讲究门第身份,也不会如今还只你我,大师兄三个弟子。”
“师兄说的是,”今夜的琴声仿佛绵绵细丝融入她的心脏,以前她从没想过东皋先生为何年近四十还未成家,无子无女,四处游学,生xing狷狂,也不喜与人太过接近,就算他们几个弟子,平日里也难得见他一面,这些是什么原因呢?原先她没想过,可是现在从这些琴声中她找到了些许答案。
“到了,”云谙说了一声接着便停下脚步,两人因为担忧和好奇,所以结伴前来,但是走到门口,都有些犹豫,该不该迈出这一步。
就在这时,清心苑中突然被一声脆瓷破碎的声音打破安静,接着便是错乱的几声脚步声响起,两人立马朝旁边的大树下一躲,接着便看到东皋跌跌撞撞地走过来,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身上的狷狂气质越发明显。
武青悠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趴着树gān,小心翼翼地窥视。
东皋踉跄了几步,并没有摔倒,最后停在院子中间,仰望头顶一轮明月,一动不动……
从武青悠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半张脸孔,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只是那月色笼罩的身影,显得比平日多了几分萧索寥落。
他就那么垂手而立,身体不如往日提拔,一站就是一刻钟。
武青悠不敢稍动,腿脚因为紧张而有些麻木之感,她侧了侧头,朝云谙看去,见他也正低头看着自己,武青悠努了努嘴,意思是他们要在这里站到什么时候。
云谙摇了摇头,面色也比平日沉重了几分。
在这种萧索压抑的气氛中,过了良久良久,那一动不动仰望明月的身影才突然晃动了一下,接着传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魂,无处话凄凉……终是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
包含无尽凄凉的声音时断时续地响起,武青悠见到东皋转过身来,眼角滑落一串晶莹在月光下拉出一条弧线,最后没入地面。
看着眼前的东皋,武青悠心中微微一恸,原来先生是在纪念他挚爱的亡妻。在她的世界里,除了爹爹一生只娶了母亲一人,其他无不是三妻四妾,而她也从没见过爹爹思念娘亲的时候哭过,所以看到眼前这一幕,她除了被东皋的qíng绪感染,便是极大的震惊。
她呆呆地站着不动,直到先生转身离去,仍旧没回过神。
“青悠……青悠……”云谙唤了好几声,武青悠才猛然回神。
“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武青悠眼睛看着东皋离去的方向,面上的神qíng还有几分恍惚。
“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先生是找到了值得自己挚爱一生的人,若是我能找到这样一个人,给我整个天下,我也不换。”他静静地看着武青悠的侧脸说道。
武青悠愣愣地转过头来,“你说什么?”
见她一脸茫然,似乎才醒过神,完全没听到自己的话语,云谙心中微微一叹,面上却露出柔和的笑容,“没什么,走吧,先生在纪念亡妻,我们帮不上忙。”
武青悠点了点头,抬脚跟着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对云谙道:“师兄,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
云谙回头,正yù说话,却见武青悠已经转身离开,脚步飞快,他略一犹豫,还是跟了上去,却并没有出声叫她。
她孤身一人走到东皋居所的时候,远远地,从敞着的房门看去,东皋正趴在桌子上,不时往嘴里灌酒。
云谙此时也跟在她身后,心中好奇她返回究竟要做什么,想要看个究竟,所以没有开口叫她,只是远远地站在密集的竹林里,远远看着她。
武青悠在门外徘徊了一阵,才一咬牙,抬脚往里走去。
待他走到东皋近前,东皋翻动了一下眼皮,眼神迷茫地定在她身上,又眨了几眨,那模样分明醉得不行了。
武青悠蹲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东皋的醉容,她很羡慕那一个逝去多年,却依旧占领着东皋整颗心的女人,没有一个女人不盼望完整的爱qíng,可是她却知道自己将来会与众多女人分享一个丈夫。
所以,看到东皋如此模样,她的心思一点也不平和,好似一滩暗涌,激烈澎湃。
东皋嘴里似乎在说着什么,可是舌头已经不听使唤,武青悠听不清他在念着什么。
她伸手推了推东皋,“先生,先生……”
东皋一动不动,最后头一歪,手中的瓶子骨碌碌地转动着差点摔到地上。
武青悠伸手接住,再轻放在桌上,抱着双腿一动不动地看着东皋的睡容。
云谙在外面看到这幅qíng景,面上露出深思,对于武青悠他一直看不懂,她有时就像一汪清潭,垂首就能见底,有时却又像变幻的浮云,始终捉摸不透下一瞬她会是一种什么模样。
现在他越来越辨不清自己的心理,一开始只觉得她身上像笼罩了一层层的谜,他很好奇,所以想靠近拨开那团迷雾,可是当他靠近过后,胸口跳动的那颗心会不知不觉地跟着她的一喜一怒跟着变动。这一瞬她可以阳光灿烂,天真无邪,下一瞬,她又穿上了层层叠叠的外衣把自己包裹起来。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就连他父皇母后,经历了那么多沉沉浮浮的人,身上也没有她那种多种多样的迷幻色彩。
两人一里一外,一站一蹲,月色稀稀疏疏,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
屋子里,东皋平缓绵长的呼吸声充斥武青悠耳中,最终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站起身来,笑着看了一眼睡着的东皋,然后才转身走出屋子。
直到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清心苑里,树丛后面那道一直追随着她的目光才失去了目标收了回去。
武青悠回到朗清院里自己的房间时,流绾还没有歇息,正撑着手臂坐在桌子边打盹,一下一下地磕着头,听到声响,才迷蒙地睁开眼,“小姐,你回来了?”
“嗯,你怎么不自己先睡,看你困的,快上chuáng歇着。”见武青悠回来,流绾也放了心,硬撑着瞌睡伺候武青悠换过衣衫洗漱之后,才爬上chuáng睡觉。
经过这么一夜,武青悠一时也睡不着,闭着眼睛躺在chuáng上,过了许久才有了一丝睡意,只是在那睡意来临的刹那,似乎听到有悠扬的笛声传来,可是睡意袭来只是一瞬,她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宁静的山中,那笛声如绵绵小溪一般沁入肺腑,令人舒心怡然,悠悠传远。
笛声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站在武青悠窗外树巅之上的云谙才收了笛子,看着紧闭的窗户,他嘴角漫上一丝浅浅淡淡的笑容。
树巅之上,他的身影与月色jiāo辉,飘逸而出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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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十八章 人生如梦
翌日清早,武青悠刚一醒来,流绾满脸兴奋之色从外面进来,“小姐,刚刚忠伯说老爷派人来传话了,让小姐你今日收拾了东西就回府去,过两日就是小姐生辰了,老爷不知道又给小姐找了什么好东西来。”
流绾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每年她的生辰,爹爹都会给她找些稀罕玩意,为的是逗她这个做女儿的开心,可是他不知道,重生一世,只要看到爹爹健在,平安康顺地生活,那就是她最开心的事!
武青悠听完流绾的话,起身笑答,“十日没见爹爹了,我也想他,流绾,你赶紧收拾吧,我去藏书室看书,顺便找几本带回家去看。”
“嗯,小姐,你快去吧。”
武青悠点了点头,走出了房间,走进藏书室时,何坤和云谙也已经到了。
两人听到声音都抬起头来,何坤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继续看书,而云谙则朝着她笑了笑,起身走了过来,“刚才遇上流绾,听她说,过两日是你的生辰?”
武青悠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事云谙也知道了,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
接着,云谙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来递到她面前,“这个送你。”
她抬头看向他手中握着的东西,竟是一个木头雕刻的小人,那小人有鼻子有眼,模样却有几分眼熟,仔细一看,不正是她?
“这个……”武青悠微讶,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功夫,云谙竟然能雕刻出一个跟她如此相似的小人。
她伸手接过,“谢谢师兄了,没想到师兄还有这门手艺。”
云谙微微一笑,并没有解释,只是问道:“喜欢吗?”
武青悠把玩了一下木刻小人,看到一个跟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人,任谁都会新奇高兴,她也不例外,当即扬起脸,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很喜欢,师兄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我的生日在chūn天,已经过了。”他脸上的笑容也如chūn日的阳光一般和煦。
“那下次师兄生辰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
“嗯,好的。”
云谙见她把木刻小人放进平时装书本的包里,脸上的笑容愈加温柔了几分,才转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他并没有告诉她,这个小人是他刻了半个月才刻出来的,否则仅仅半个时辰怎么可能刻得如此神似。
三人正看着书,朗月斋藏书室的门突然被推了开,东皋换了一身黑灰色的衣袍,面色冷沉地站在门口,目光扫过三人,厉声询问,“昨日谁去过我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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