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浩然听惯了的沉闷撞击声在卷帘门外响起,剧烈的告诉撞击带起罡风,把卷帘门chuī得里外扇呼,浩然想也没想的从火dòng里抽出一根烧得正旺的柴火擎在手里,透过扇呼着的卷帘门,浩然看到一条熟悉的黑色矫健身影头顶着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紧接着是一声陌生的野shòu濒死的长嚎,声音凄厉。
浩然刚刚反应过来,意识到门口发生了什么,一白一棕两色jiāo汇卷成一团的太极球就叽里咕噜的从门口滚了进来。
两只小剑龙异口同声的发出“呱”的一声惨叫,摇摆着左右各自“滚”开。
“太极球”一路翻翻滚滚,忙于撕咬着制动方于死地的他们谁都没工夫出声,爪刨尾抽,无所不用的样子像是一出默剧,但是这时候压根不缺音效,帐篷外的,盐湖岸边的,甚至包括间歇湖那奇妙的属于天地造化的,无不为这一场战斗增添了无数惊心动魄。浩然擎着火把桩子往前冲,想帮白底一把,但还没等他靠前,一根鞭子已经从后边抽上来,正抽在他腰上,浩然惨叫一声斜飞出去,一头撞在帐篷另侧的一根支柱上,声都没出就昏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耳朵边不断传来声源极近的咯吱咯吱声,浩然麻木了五分钟才反应过来这声音就是从他耳朵底下传来的,是他被装在什么东西里放在地上拖行,压到雪地发出的声音,接着他从挨着雪地却没有变凉的特殊材质,想到他是被装进牛皮睡袋里了。
他猜想会把他装进袋子里拖走,除了金鬃白底黑地应该不会有第四者,但是浩然拿不准,所以他试着想在牛皮睡袋里翻个身,看看牛皮脖子袋口外边的qíng形,结果刚一动,两声依依呀呀的惨叫声就从两手边各自响了。
小剑龙幼崽!
如果连它们俩都被塞进来……
浩然马上在袋子里拳打脚踢的挣扎开。
被拖着行走的袋子顿了一下,浩然感觉到他从腰部往上抬起来的腿被放下来贴了实地,紧接着袋口一松,一股冷空气倏地冲进睡袋里,浩然打了个哆嗦,眼泪唰的落了下来。
他看到了一颗熟悉的金色脑袋,那是ròuròu的,但同时这颗脑袋又是陌生的,他少了右半边的半只耳朵,同时脑门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抓了一把,掀翻了一块皮。
浩然抱着ròuròu的脑袋嚎啕大哭,“这是怎么了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事qíng发生的时候根本就没来得及害怕,但浩然从来不是个胆多肥的人,一切发生的太快,像看了个3D惊悚片,莫名其妙的见了个猛鬼,在视网膜上一晃就过去了,现在片子放完了,视网膜上那一瞬间的猛鬼却留住了,跟隐形眼镜上的幻彩一样一直带着,叫人心飞速跳起来了就停不下。
ròuròu眯着一只被血和鬃毛冰糊住了的眼睛舔掉浩然的眼泪,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这种声音带着野shòu特有的那种悲怆,浩然的眼泪掉得更急了。
两只小剑龙在背后一左一右拱着他的后腰,浩然抽噎一下闭着眼睛伸手往后一划拉,把两只小崽子都拢了过来,往身前一放,然后抬手摸了把脸,qiáng忍着泪意问,“金鬃呢?”
ròuròu抬起脑袋,浩然扭头看了一眼,一口气全噎回肺里去,马上站起来跌跌撞撞扑过去,雪地里就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白底和黑地仍然一左一右的呈护卫型跟着他们,但是金鬃硕大的身体横起来被白底驮在背上,鬃毛凌乱,一滴滴红色的液体从他的嘴里和尾巴上不停的滴下来,在雪地上砸出两个深红的小坑。
浩然只看了一眼腿就软了,金鬃的双眼紧闭,舌头伸得老长,已经从嘴里垂了出来,悠dàng着在冷风里颤悠。
第50章 灾后
这场突如其来的祸事让纪浩然第一次如此鲜明的意识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想依靠点什么然后完全不费事的活下去,是完全不可能的。
他在齐腰深的积雪里指挥白底把金鬃放下,粗略一番检查下来,外伤不计,单是胸腔凹陷下去的位置就有三处,那代表金鬃至少断了三根肋骨,至于这些断骨,在身体又造成了什么样的二度伤害,纪浩然不是专业医生,完全判断不来。
但是不间断的吐血加上舌头都咧到一边去的样子,以及金鬃双目紧闭,硕大的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这些表现,就足够纪浩然揪心不已了,而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白底和黑地的帮助下,把金鬃转装进长毛牛皮睡袋里,那里面起码是保温的,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能给金鬃多保留一份热量,就是多储存一份生命力。
之后,纪浩然第一次在白底面前qiáng硬起来。
事后诸葛亮不是纪浩然的xing格,所以他不能说,把剑龙的冻毙身体一直大咧咧的摆放在湖边是白底黑地他们单方面的错,因为如果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把明晃晃的食物摆放在露天的地方是在给自己遭灾,那他也同样没资格要求白底黑地金鬃面面俱到。
然而,私心里纪浩然还是忍不住要吐槽的,他是没有野外生存经验,可是金鬃白底黑地应该有这样的常识啊。可是他们都没想到,那么虽然失误检讨是双方面的,但据此,浩然没办法再无条件的信赖白底的判断了。
他要自己寻找接下来的出路,所以首先,纪浩然粗粗的检查了一下黑地的身体,确定他的皮外伤都不严重之后,浩然看着黑地的眼睛,非常认真专注的,“你有办法的对不对,”他比着自己身上金鬃肋骨折断大致的地方,“金鬃这里骨头断了,你有办法的是不是?你知道该怎么办。”
因为之前浩然用一种非常qiáng硬的,甚至可以称得上粗bào的方式否决了白底的逃亡行程,他现在这样专注的眼神落在黑地身上,让黑地下意识的侧头瞄了一眼白底,浩然马上瞪起了眼睛,“看什么看,不要看了,有办法就快去,金鬃等不了,你想让他一直这样遭罪然后痛苦的死掉吗?他受了什么伤,需要什么东西,你得马上去找来,不然什么都来不及了!”
浩然是真的急了,连踢加踹,背后传来ròuròu的一声喷嚏,黑地顿了下,一转头撩开四肢撒腿跑开了。
积雪太厚,即使是行动如风的黑地也受了不小的影响,深一脚浅一脚速度大减,他跑了几步自己也觉得费劲,顿在雪地里停了一下,浩然刚想催促,只见他身体微微下蹲,然后qiáng劲的后腿猛然发力,一跃而起跳到附近一棵树上,爪子深扎进树gān的嘎吱声尖利刺耳。之后,他停了一下,大概是在稳定腿脚,然后,浩然目瞪口呆的看着黑地就像一只灵活的山猫那样在树枝和树gān之见辗转腾挪,几个纵跳,消失在林海的枝杈间。
浩然吐了口气,转回头来看着白底。
“我们得回去。”他一边说,一边爬山涉水艰难的来到ròuròu身边。
ròuròu很乖觉,浩然一拽他的鬃毛,他就乖乖的在雪地里伏低身体,浩然顺势爬上去,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分腿跨坐,而是摇摇摆摆的揪着ròuròu头上浓密的鬃毛站起来,查看ròuròu头上的两处外伤。
“那里有淡水,还有盐,最重要的是那里有火,温度很重要,你明白的!”这是浩然第一次用一种非常正式的,就像平等的与人jiāo流那样的郑重语气和白底说话,他从很久以前就不再把白底他们当成野shòu看待,但私心里仍然觉得他们的shòuxing本能在身体里所占的比重更多。
而经历过这一场浩劫,纪浩然有种他之前一直错了的感觉,野shòu会因为直觉造成行为上的失误,但是,shòuxing不会在主官上犯错,而他们因为剑龙尸体引来掠食者,这是思虑不周引来的灾祸,这个错误的成因已经远远超过动物本能失误的程度了,它是人类或者该说是人xing造成的过失。
纪浩然发现他可以无条件的相信白底金鬃黑地的野shòu本能,但当他们表现出更像人的思考方式的时候,浩然却无法控制的变成了一个怀疑论者。
最后的最后,他们终于定下来冒险回到湖边去,但是浩然一直有种感觉,拍板的那个不是白底,而是ròuròu,在浩然把回去的理由一一列举之后,白底一直在低头思考,后来浩然依稀听到ròuròu打了个响鼻,白底就点头了。
这可真是个诡异的想法,但是浩然没工夫深思,深林里树木成荫,比平地上黑天更早,而随着夜色先导而来的,首当其中就是愈发凛冽的罡风。
因为变成了怀疑论者,再不能无条件傻乎乎的信任白底,浩然一下子发现他要做的事多了起来,根据他的判断,围攻他们的猛shòu不会留在湖边,在抢劫的食物被吃掉之后,它们应该会一一散去,越大的猛shòu越恋巢,地盘这种东西,如果没同类来抢,猛shòu们终其一生都很少离开的。
但这毕竟是浩然过去看人与自然动物世界得来的纸上谈兵的想法,具体,浩然觉得他应该回去看看。
因为黑地还没回来,浩然决定跟白底兵分两路,白底留下来照顾金鬃,汇合黑地之后一起回去,而他和ròuròu先回去探个风声,如果qíng况不好或者抢匪们还没撤退,他会跟ròuròu一起回来跟他们汇合。
这一决定遭遇了极端的消极抵抗,浩然气得抓狂。
他当时正琢磨把身上裹的shòu皮揭下一层来给ròuròu研究个帽子,娃的耳朵近看让浩然松了好大口气,没有之前以为的掉了半拉,而是护耳的长毛被不知道是爪子还是牙齿的利物搞秃了一大片,弄得两只耳朵大小不对称,这鬼天气没有被毛保护的耳朵被冻掉了都不稀奇,至于脑门上被掀翻的那块皮,留疤是一定的了。
因为白底和ròuròu的脑袋都快埋进雪里去当鸵鸟了,充分发表了你爱怎么说怎么说,总之不行就是不行的qiáng势反对意见,浩然gān脆气的故技重施,单身上路,结果这次耍无赖彻底失败,ròuròu两大步就追上来,脑袋轻轻一拱,就用浩然当模板在雪地里拍出一个纤毫毕露的人形雪坑。
浩然当场走火,“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都在这等死吗?!”
ròuròu充耳不闻,咬着浩然的后脖领shòu皮毛趟着雪给浩然硬拖回来。
浩然挥舞手脚抵死挣扎,除了灌一脖子冷风碎雪,一点成效都没有。待到好不容易踏了实地,浩然张口就要骂,结果刚一扭头,颈骨嘎嘣一声脆响,瞬间的锐痛让他什么也没说出来,就这么眯着眼睛嘶着声,目睹了一场决然惊悚的匪夷变化。
ròuròu浑身轻轻颤抖着,他一身金色的长款鬃毛,被毛,在这样的抖动中以ròu眼可见的速度从下往上卷缩收起,就像一个人,在深呼吸的时候会明显的缩减腰围,ròuròu就是那样,他在几个呼吸之间凭空瘦掉一大圈。
??
就在这时,凌空一道白色匹帘以让浩然眼花的高速横飞过来,砰的一声闷响,ròuròu在雪地上被斜着撞飞出去,一路打着戽斗铲出长溜雪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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