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图大人没事吧?”孤鹤的声音传来,他走近两人,用异样的目光地观察着巫越的反应。
巫越大略检查了墨非全身上下,似乎没有什么外伤。
“浮图,浮图,醒醒。”他试着唤了几声。
墨非眼睫动了动,巫越一喜,继续唤着他的名字。
这时,身后的众人也追了上来,看到巫越怀中的墨非,既松了口气又疑惑到底出了什么事。
终于,墨非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眯着眼发现周围似乎围着不少人,待适应了光线之后,她突然奇怪道:“怎么回事?大家怎么都在这里?”
其余人顿时露出哭笑不得的表qíng,他们家主公刚才都要杀人了,始作俑者竟然还问“怎么回事”。
“浮图,你怎会跑到这里来?又怎么会昏倒?”巫越问道,“身上有受伤吗?”
墨非经过最初的迷糊之后,终于注意到现场的环境,她语带歉意道:“主公,让您担心了,浮图没事。”
她撑住地面,想离开巫越的怀抱站起身来。
巫越目光暗了暗,用手勾住他的腰,将他扶了起来。
这时,眀翰突然问道:“浮图昨晚有何奇遇吗?为何会只身出现在这死亡之地?”
墨非沉默了一会,回道:“浮图也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可能是梦游,让大家受惊了,实在不好意思。”
“梦游?”巫越挑了挑眉,在王府中这么久,浮图可从来没“梦游”过!
在场所有人都露出古怪与将信将疑的表qíng。
倒是眀翰仿若没听到墨非的话一般,自顾自地打量着四周,然后只听他喃喃道:“奇怪,这便是死亡之地?似乎并无特别之处啊。”
众人这才醒觉,他们所处的可是传说中有进无出的死亡之地,可是站了这么久,居然什么事也没发生。
墨非淡淡道:“可能传闻言过其实了。”
此话一出,一些人脸上还真露出了认同的表qíng,只有巫越等人心中疑惑。
“既然浮图没事了,那我们回去吧!”巫越看了墨非一眼,如此说道。
眀翰却说:“既然此地无险,不如趁机四处查探一番。”
巫越问向墨非:“你可无恙?需要回去休息吗?”
“不用了,浮图没事。”
巫越点点头,转身命令士兵分路查探,务必确定此地再无危险。
墨非伸手摸了摸怀中的军刀,感受到刀鞘中那股庞大而冰寒的魂力。
湛羿……昨晚一切果然不是梦!
她抬起头,看到巫越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她知道自己刚才的说词肯定过不了巫越这一关,若是什么都不jiāo代,必然会引起他的猜疑,可是完全实话实说更不妥当。
想了想,墨非走到巫越身边,道:“主公必定心有疑问。”
“没错,本王在等你主动托出。”
“浮图之所以不说,是因为此事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
“说说看,如何的匪夷所思?”巫越倒是有点兴趣。
此刻他周围只有眀翰和孤鹤,这两人墨非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她道:“昨晚有人托梦给浮图,告之此处之所以煞气浓郁,生人勿进,是因为此地埋葬了大量无家可归的战士。主公知道,浮图常常会为死者诵经,于是浮图便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qíng来到此地,为亡者超度。”
巫越眼中露出讶异。以前听浮图诵经还以为只不过是为了静心安神,却不想原来这些经文真的可以度死者往生?即是说,死亡之地之所以没了传闻中的诡异,皆是因为浮图?
看到众人的表qíng,墨非补充道:“可别把浮图当作什么圣人,浮图诵经是为了求得一分宁静,并非什么大神通。正像眀翰先生所说,君子不语怪力乱神,此事可能不过是个巧合而已。”
“巧合与否,待会让人挖开看看就知道了。”巫越淡淡道。
待其余人先后回来,在得知一切无恙时,巫越便命士兵开始刨土。
士兵们心中疑惑,不知道这是要gān什么,直到他们挖出了——累累白骨!
众人无不倒吸了一口凉气,死人白骨他们见惯了,可是一下子见这么多却是第一次,好像这整片大地之下都是白骨一般,无论从哪个方向挖,最终都能在底下发现大量白骨。
“这些都是什么人?”巫越喃喃自语。
然后几人都看向墨非。
墨非迟疑了会,摇头:“浮图也不知。”湛羿说过,鸠荣的后人还在世,虽然已时过境迁,但是此事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这时,怀中的刀似乎微微颤栗起来,墨非隔着衣物压住它:湛羿,你的族人已经安息了,不要再让过多的痛苦折磨你。
“浮图,你有时真让人倍感惊奇。”巫越目光炯炯地看向墨非。
“主公,浮图只是一介凡人,并无太过奇特的地方。”墨非有些无奈,不是说古人都是迷信的吗?这种事应该司空见惯才是啊,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敢假借托梦来释疑,要真的说她能看见鬼魂,那不是更招人侧目?
“托梦之说由来已久,却不想浮图有此机缘,此是浮图之福,亦是主公之幸。”眀翰露出浅笑,眯着眼看向墨非,眼中光芒意喻不明。
“浮图之福倒未必,但必定是主公之幸。”墨非接口道,“主公,远征幽国的最大障碍已经不在了。”
巫越眼中一亮,原本还在浮图身上的心思立刻被转移,他看向幽国的方向,嘴角露出一抹惊喜。
42、剑与誓言(一) …
从死亡平原回到王府后,巫越待在军营的时间长了起来。
墨非知道,为了远征,他必须加快士兵的训练和军队的整顿,最迟明年,大战就将展开。
而墨非一回来就开始寻找有关烮国的历史,以前在堑奚时就研读过一些,她知道数百年前,这里有一个统一的帝国,那就是烮国,这个国家只用了两年时间就完成统一,成就了一代霸业,然而这个统一却维持了不到十年,就因为国主的猝死而分崩离析,分裂成了数十个小国,后又经过漫长的吞并战争,最终变成如今的四国。
统一的趋势一直存在,只是各国势均力敌,数百年来征战不断,至今都未曾再出现第二个统一的帝国。
也许,这个契机已经出现了。
姑且不论这些,墨非查找资料是想知道一些关于湛羿所在族群的信息,结果翻遍了史料都毫无收获,看来当年烮国国君为掩其罪行,将所有关于这个族群的记录都销毁了。果然,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她现在所见的这些,又有多少是真实的呢?
卷起书简,墨非暗叹一声。
正在这时,惜之禀报:“眀翰先生来访。”
墨非微愣,眀翰?还真是稀客。
她起身相迎,与缓步走进来的眀翰相互见礼之后,各自入座。
“不知眀翰先生今日来找浮图是为何事?”
眀翰先是四处打量了一番,然后笑道:“浮图果然如传闻中那样节俭。”<br/>
“先生过奖了。”事实上,她觉得自己非常富有,周围全是价值连城的古董,这对于古物爱好者来说,实在是能羡慕死所有现代同行。
眀翰笑笑,端起惜之奉上的茶喝了一口,余光看到墨非合到一半的书简,道:“浮图为何突然对烮国的历史感兴趣了?”
“烮国是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国家,浮图想,有些经验或许可以借鉴一下。”
眀翰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
墨非心头一动,询问道:“眀翰先生,不知你可听过‘秦族’?”
“秦族?”眀翰眯起眼,道,“在下从未听闻,浮图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族群?有何特别的吗?”
“噢,只是曾听老师说起过,这是数百年前的一个民族,骁勇善战,后来却不知因何缘由突然消失,史书毫无记载,而当时正值烮国统一的时期。”
眀翰沉吟了一会,突然道:“浮图所说的秦族,不会就是那些被坑埋于死亡平原的亡者吧?”
墨非一脸平静地看向眀翰,内心却在惊异:您还能更聪明一点吗?
眀翰也没纠缠这个问题,只是道:“对于烮国,眀翰也曾经研究过,史书上记载的烮国国君是个雄雌大略之人,然而仔细揣摩其当政时的一些举措,严苛有余,怀柔不足,沃土千里,故战备无忧,而令其快速完成统一的最大原因,是他拥有远胜过其余六国的qiáng大兵力,整体实力估计与主公的黑铁骑战力相当。”
墨非暗想,湛羿的秦族战力恐怕才是致胜的关键。
“可是鸠荣或许善于开疆拓土,却绝不善于治国。其帝国仅仅统一不过十年便分崩离析,期间也未曾留下多少值得称道的政绩。眀翰觉得,他的统一只是一个偶然。”
墨非点头表示赞同。
“与之相比,主公显然更具备统一的条件。”眀翰笑道,“兵力qiáng大,粮糙充沛,在朝有贤师闾丘,在野有墨君浮图。”
墨非一愣:“眀翰先生过誉了,浮图怎可与闾丘大人相比?先生才是能与之齐名的高才。”
眀翰摇头道:“眀翰擅长的是计谋,而浮图拥有的却是安国之才,主公能得你之助,可当半壁江山。”
墨非被夸得不好意思,只是面上依然平淡。
眀翰再次为他的宠rǔ不惊而暗自赞许,他继续道:“故眀翰此次前来有一事相商。”
“先生但说无妨。”
“眀翰希望远征幽国时,浮图能随主公一起出征。”
墨非眼中闪过讶异,道:“眀翰先生刚才也说了,浮图擅长内政,于战场并无大用。”
眀翰笑道:“在下可不认为浮图只擅长内政,浮图乃主公之福臣。”
“福臣?”
“可为主公带来胜利与安定之人,非浮图莫属。”
墨非皱了皱眉,沉默不语。
“浮图不必急着应允,但眀翰希望你能跟随在主公身边。”
“此事浮图会好好考虑的。”事实上她从来没想过要上战场,她自认不是全才,就算看过再多的兵法战策,那都只是纸上谈兵,她又不善武艺,上战场去当花瓶吗?
嘴上虽那么说着,可是心底打定主意不去。
两人又说了一会,眀翰才告辞离开,行远之后,他又回身看向墨非所在的院落,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不论浮图答应与否,他都不会让结果产生另外的变化。正像他所说的,浮图能给巫越带来胜利与安定,这并未夸赞之词,而是因为巫越有一个最大的缺点,以往他不曾想到解决办法,而现在却有人能将其化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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