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谢寒潭一个手刀就将她砍晕过去,朝着浓雾里的人冷冷一撇,提身而去。
等苏清漪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在一个客栈里。谢寒潭坐在桌边,张合着小扇,见她睁开眼睛,起身道:“师父醒来最好,如今即已无大碍,寒潭就此告别。”
“谢寒潭,”苏清漪从chuáng上起来,着急道:“怎么回事?!”
“神界陨石陨落之处邪气肆nüè,静衍道君沾染邪气堕道入魔,”谢寒潭看向她,认真道:“此事已通告修真界。”
“不可能!”苏清漪下意识就道:“他不可能堕道入魔!”
然而话刚说完,连苏清漪都没了底气。他心魔劫未过,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随时随地都有堕道入魔的风险,更何况到了有邪气的地方?
可是不对啊……苏清漪有些茫然,明明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明明只是去拿一块陨石,这在修真界就像出门买点东西一样,怎么就突然堕道入魔了呢?
“我不信……”苏清漪站起身往外道:“我要去找他。我不信……”
“师父,”谢寒潭叫住她,有些疲惫道:“现在整个修真界都在找他,我帮你找,你先回天剑宗等候音讯吧。”
苏清漪站在门口,片刻后,她摇了摇头。
“寒潭,”她转身看他,双眼淡然:“我也曾被人以为堕道入魔,我知道睁开眼睛那一刻,有多惶恐,多茫然。”
说着,她看向窗外,眺望远方,声音平淡:“我曾入丧家之犬躲躲藏藏、茫然无措十年,这样的人生,哪怕是一刻钟,我也不愿他经历。”
谢寒潭没有说话,在她提步之前,他突然道:“你是不是怪我?”
“怪你什么?”
“那十年,我未曾去找你。”
苏清漪没说话,好久后,她慢慢道:“或许曾经怪过,现在早已看开。”
说完,她提步走了出去。
沧州地界已是一片混乱,周边人来人往,许多人正拖家带口往外搬离。苏清漪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抬头看着远处的冲天邪气,拉住旁边一个正带着妻女出城的修士道:“道友,大家为何都纷纷往外迁出?”
“嗨,你没看见那边的邪气吗?”那修士感叹道:“那邪气如此浓郁,我等都怕它会蔓延出来,故而还是搬远些妥当。”
苏清漪皱了皱眉:“邪气没有感染到人身上根本无法见到,道友缘何如此肯定那绿色的烟就是邪气?”
“这……这我也不知,”那修士皱了皱眉头:“反正大家都这么说,这东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静衍道君都为此堕道,可见有多可怕!不说了,我还是早些赶路吧。”
说着,那修士便向守城人递了一块玉碟,而后拖家带女出了城。苏清漪远远看着那雾气,抿了抿唇,然后向所有人打听了秦子忱最后出现的方向就是在那邪气之中,便朝着那邪气冲了过去。
离昏迷前所见,这邪气似乎又浓郁了些,虽然变化不大,但苏清漪却能清晰感觉到它仿佛是在孕育着什么,那东西在里面,似乎有着心跳至尊古魔。
苏清漪围着这冲天的邪气柱子绕了一圈,回想起秦子忱最后站在这邪气中的样子,抿了抿唇,gān脆在身边布下一串引雷阵,然后便朝着邪气中走了进去。
她身负秦子忱的雷灵根,哪怕没有引雷阵也和邪气天然相克……
想到这里,苏清漪猛地反应过来。
雷灵根与邪气根本无法相容,秦子忱哪怕邪气入体,也该就此bào毙,哪怕没有bào毙,真的站在那邪气之中,又怎么可能是她所见到那副淡然的模样?!
邪气碰撞在在她布下的阵法屏障上,滋滋作响,她步入一片绿色雾气之中,怀着满腔疑虑勘察着现场。
可以清晰看到地上gān枯的糙木和趴在地上的尸体,这些尸体保存得很完好,苏清漪将无道抽出来,一一翻看着尸体上的伤口,的确是秦子忱的剑气。
越往里走,越是心惊。苏清漪脑海中忍不住想,会不会,秦子忱已经死了?
他就躺在这些尸体里,安静的,沉默的,一如他平日。
这个念头涌上来,她再也无法压下去。她拼命翻着地上的尸体,一个个辨认。身上的阵法滋滋作响,似乎已经无法抵御邪气的侵蚀,邪气触碰在苏清漪皮肤上,仿佛是火一般灼烧起来。
她该出去了。
她清楚的知道,然而看着地面上的人,她却没有办法离开。
他是不是在这里?
或许他活着,或许他还剩那么一口气,躺在这里,就等着她救他。
系统说让她救他,一定是因为他在等着她。
苏清漪脑中全是这些疯狂的念头,哪怕身上越发疼痛起来,她却还是一具一具翻动着地上的尸体。
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
直到最后,她突然看到地上的玉佩。
这是他的。
苏清漪的心颤抖起来,她捡起地上的玉佩,开始在旁边拼命翻找起来。
她找遍了每一寸土地,翻过了每一具尸体,却都不曾见到他。
她身上已经被邪气灼烧得伤痕累累,站在邪气中央,她茫然无措,好半天,她才颤抖着从腰间拿出了自己的传音符,颤抖着手,低哑着喊了句:“子忱。”
没有回应。
片刻后,空中突然一道亮光闪过,传音符瞬间亮了起来,传来秦子忱平淡沉稳的声音:“沧州有变,速带人来。”
苏清漪面色一白。
这是秦子忱留给她的话,然而这话却一直没有传出去,可见这里有个天然的屏障,将秦子忱的话都隔绝在了当中娱乐华章!
苏清漪抓着传音符,拼命叫着他的名字:“子忱,子忱,秦子忱!你回我话啊秦子忱!”
再没有声音。
苏清漪手里抓着玉佩和传音符,抿紧了唇冲了出去。
他不在这里,或许他真的像他们所说那样,堕道入魔。
她该去找他,到处找他。
冲出邪气范围,她将神识大开到极致,搜索着周边所有的信息。
她走在人群中,不放过所有和他可能有关的信息。然而没有,一直没有。
她想,如果秦子忱还在,哪怕堕道入魔,他也一定会回天剑宗。
于是她开着神识,一路从沧州走回天剑宗,一连十四天,不眠不休,所有关于他的名字的信息都在她心里经过,却几乎都是他堕道入魔的消息。
可是没有人见过他,所有的一切,都在传说里。
等十四天后,她回到天剑宗的时候,灵力枯竭,几乎已如一个废人。
她一步一步走在天剑宗漫长的阶梯上,仿佛行尸走ròu,遥遥看着前方,总觉得,等她走到顶,走到天剑宗大殿,就会看到他像当初一样,坐在天剑宗大殿首座蒲团上,面容平静,神色淡泊。
天剑宗仿佛成了她最后的希望,她即盼着快点走上去,就可以看到他;又害怕走上去之后,见不到他。
爬到一半,便能见到扫地的弟子,弟子们看着她一身红衣破破烂烂,皮肤上全是被灼伤后的红斑,头发凌乱的散披着,面上表qíng沉寂如死,都不由得呆住。
好半天,终于有个弟子认出来,颤抖道:“这……这是问剑峰的苏师姐吗?”
苏清漪没有答话。她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看见这条漫长的台阶,一步一步往前,手中死死抓着秦子忱的玉佩,脑海里一幕一幕全是他的模样。
他一贯是那样清清冷冷的样子,眼中淡泊安静。弟子常常说他是个高冷的道君,心里怕得要死,然而他其实从来没吼过谁一句,谁要问他什么,他就认认真真、又无比耐心回答。
他在她面前偶尔会笑,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昆仑冰雪在chūn光下融化,带着一种chūn暖破冰的温柔。美丽得让人心惊,又让人心里全是涟漪。因为你知道,这个人所有的笑容,都是你的。
走到最后一届台阶,苏清漪仰头看向前方大殿。
那一年她刚来天剑宗,他就是端坐在那里,高贵又淡泊,她还以为,自己要费尽心机遥望他。可是后来却才发现,原来这个人一回头,就在身边。
这样一个人……
苏清漪慢慢笑开,苍白的面容上带着苦楚。
这样内心满是温柔的一个人,为什么,要让他去经历那些不堪?
一想到他此刻可能就像她当年一样睁开眼睛满眼无措,一想到他此刻或许更加凄惨,她的内心就仿佛蚂蚁啃食一般诡匠师。
修真界每天都有失踪的人,然而大多数失踪的人,都不会再回来。
你永远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默默死去,只会在某一天突然发现他的尸体腐烂后的白骨。
薛子玉、莫云、星河、丹染们朝着她急急忙忙跑来。老远见到她,所有人眼里全是震惊。薛子玉最先反应过来,冲到苏清漪面前后,一把扶住她道:“师妹,你先歇息!”
说着,丹染就将手搭在她的脉搏上,着急道:“快,带师妹回去!”
“师父呢?”苏清漪没动,死死握着薛子玉的手。薛子玉愣了愣,随后撇开眼,故作镇定道:“师妹还是先回问剑峰……”
“师父回来没有?”苏清漪执着看着薛子玉,所有人算是明白,如果不告诉苏清漪秦子忱的去向,怕是绝对动不了她了。
薛子玉轻叹出声,从纳虚戒里拿出两把染血的剑来,叹息道:“峰主失踪那日,只回来了两把剑。”
剑修的剑,剑在人在,剑碎人亡。
苏清漪看着面前那把熟悉的白玉剑和剑面带着水光的长剑,颤抖着将两把剑抱入怀中。
“我记得你的生日在十二月,那就十二月,将剑作为你的生辰贺礼吧。”
“清漪,我很快回来。”
脑海里全是他走前的画面,苏清漪再也支撑不住,一口血喷到了剑上,跪了下去。
薛子玉一把拉住她,惊叫出声:“师妹!”
然而苏清漪恍若未闻。她颤抖着身子,死死抱住剑,眼中全是眼泪。
“我会把他找回来……”她颤抖着声。
“我一定会把他找回来……他活着、死了、残了、废了,无论如何,我都会把他找回来……”
苏清漪一面说着,眼泪一面大颗大颗落下来。然而说到最后一句,她实在忍不住,嚎啕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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