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临近的学生楚溪最早到达信号发送地,却没能抵抗住“危险”,同样牺牲。
再来是鹰枭,耶狄斯、夜鸢两兄弟,接连死亡。
名列前茅的学生相继遇险,对学校是个重创,但通讯链接不上,屏幕上除了师宣不停移动的闪烁红点,无法得知遭遇什么危险,只能观察到行动轨迹,此时,腹地里虞人璟再次与师宣相遇,而早前相遇的訾易与清明从更远的地方向师宣的坐标赶去,救援老师距离师宣还有一天路程。
……
腹地,是夜。
清明和訾易赶到时,周围既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危险的凶shòu植物,訾易环绕一圈把目光落回师宣身上。
少年正把虞人璟的尸首埋进土里,脸色比死去的虞人璟都苍白,额头冷汗层层冒出,似是有点支持不住,气息不稳地把一捧捧土覆盖到虞人璟jīng致美丽的脸上。
訾易正要加快脚步,身前的清明突然顿住脚步。
清明并没有看虞人璟,只是用一种旷远深沉的目光凝望师宣,以及师宣复杂的表qíng,伤感中透着坚毅,却又带着莫名的违和。
訾易望望师宣,小心窥探一下清明的表qíng——清明沉静的脸上窥不出分毫,眉心红痣越发殷红,眼中流露怜惜与悲悯,淡淡的,转瞬即逝——訾易忍住心疼,按压时不时抽痛的脑袋,隔着远远的距离,数着一座座突起的坟坡,静静等待。
待把尸体完全掩埋,少年起身,身形一晃,快要摔倒时,一阵裹着风的人影飞来,从后面抱住师宣,撑住他的身体。
“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
清明垂眸,少年俊而嫩的脸上偏偏一双眼睛包容宽厚,如同一个长辈。师宣的心一下子落到实处,放松下来,投入清明的怀抱,头埋入清明颈窝。
清明睫毛微颤,轻轻揽上师宣脊背,缓缓轻抚,安慰的姿态。
訾易靠近的步伐再次顿住,突然觉得那两人之间没有他cha入的空隙,胸腔里一时闷得难受,有点喘不过气来。
清明一摆手,不远处密林劈哩啪啦一阵响,无数带着叶子的树枝掉落,齐齐飘到一座巨石顶上,很快组一个简易木屋。
清明抱着师宣纵身一跳,钻进木屋里。
訾易慢吞吞走到巨石下,来回踱步,眉头皱着,脸上的表qíng时不时变化,想了不知多久,还是担心师宣的qíng况,吭哧吭哧沿着石壁的突起往上攀爬。木屋里两人在说着话,声音很轻,隐隐约约。
随着风传到耳边……
“……别怕、别怕。”
属于清明的温和的声音钻进訾易耳里,饱含深厚的感qíng电得他耳朵一麻,很不自在。
不知里面的人听没听到他的动静,或许根本就不在意他的存在,该gān嘛gān嘛,絮絮叨叨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訾易揉着发涨发闷的胸口,听了好一会儿,里面渐渐没了动静,他探头从窗户的位置往里看。
眉心点痣的少年把清艳少年抱在怀里,手臂揽在师宣腰上,轻轻抚着他的脊背,像在疏导体内能量。
訾易不以为然地想着,眨眨眼,正想移开视线,下一秒却浑身僵硬!清明拂开师宣挡脸的发,落下一个又一个轻吻,满怀爱怜与qíng动。
訾易知道,应该立刻移开目光,视线却偏偏像黏在两人身上。
清明的吻蜻蜓点水,从少年的眉心滑下鼻尖,落在师宣唇上。两人亲吻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突然变得很大,大到填满訾易的思考。他有些迟钝地,慢吞吞地想着,两人的舌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会怎样jiāo缠汲取彼此的唾液?这种想法让他有种近乎反胃的恶心厌恶,又有种扭曲的激动。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有点不正常了。
天色渐渐昏暗。
清明渐渐把师宣压了下去,坚实的背影完全挡住訾易的视线,挡住了师宣qíng动时像艳霞般满满的白色脸颊,挡住了师宣额上近乎xing感的薄汗和眸中惹人怜惜的水色,与惊鸿般流转的眼神,与微带迷离仿佛陈年美酒的幽深瞳仁。
訾易盯着清明的背影许久,心中险些萌生出让他惊讶的憎恨,渐渐的,他似乎神奇地能察觉到清明的想法,丝丝缕缕的qíng绪通过脊背传达给訾易……
……是知道的吧,这个脊背所遮挡的画面,分明故意不让他看到。
出于占有yù、嫉妒,又或者更加复杂而丑陋的qíng绪。
訾易的脚钉在地上,手臂硬得像石膏,思想与ròu体割离,一动都动不了。
夜色越来越深。
两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抵死纠缠,师宣突然发出一声略带疼痛的急促低喘,划破訾易的耳膜,震得他浑身一颤,突然恢复了行动。
风chuī着他的衣摆,訾易哆哆嗦嗦站起,血液像被放进坩埚里咕嘟咕嘟灼烧,热得让他眼睛发热,头顶冒烟,口gān舌燥,而这种焦躁下,心头却冷得厉害,像破了dòng,窜着寒风。
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暧昧声音,敲得訾易耳膜发疼,整耳yù聋,嗡嗡嗡吵得他不得安宁。他突然一刻都呆不下去了,手忙脚乱地往下爬,手脚僵硬许久却有些麻了,不听使唤,又一声喘息传来,刺得他脚下一滑,整个人从巨石上倒栽葱摔了下去。
砰地一下!
摔得浑身都散架了。
他躺在地上久久不动,只觉得心肝肺肾都难受得厉害,很想蜷缩起来,钻进哪里躲着。訾易活到现在,生活富裕,无忧无虑,从没经历过挫折困苦,哪怕他渐渐明白yīn世学校的不寻常,都随遇而安、苦中作乐,活得颇为滋润快活。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尝试这种难以形容的难受痛苦,他摸不着病灶,不知伤到身体哪处,就是感到难以呼吸万分痛苦,让他甚至有些害怕。
时间在夜色中流逝。
让訾易心惊害怕的疼痛难耐还没有消失,他的脑部开始抽痛。在今天,他已经经历过数次这种撕裂般得抽痛,头皮仿佛被拎起,有什么东西被qiáng塞进来,伴随头痛,一个画面渐渐出现在他脑中——
他仿佛身临其境般,感受到一种力量从身体消逝的感觉。
这次的视角似乎是清明的,深qíng似海的目光里,衣衫凌乱的师宣躺在身下,扶住清明渐渐软倒的身体,表qíng有些惊慌,睫毛飞速颤抖似断翼的蝴蝶,让人觉得可怜又心痛,然而脆弱的qíng绪没有维持太久,就被少年垂下的眼帘掩盖,凝结出尘埃落定的坚定神色。
——訾易低头查看腕表,果然,周围人数显示,清明的生命特征消失。
“终于又来了。”
訾易刚来的时候,数过坟包的数目,与他头疼的次数吻合。不知为何每次几位舍友快死时,他会从头皮疼到脑仁,或多或少通过他们的视野看到生前最后的画面,师宣吸走他们生气时复杂的眼神。
訾易能感受视野主人的qíng绪,没有憎恨、没有厌恶、没有害怕!或许有吃惊、有莫名、有气恼,但最终都会化作温柔的,悲伤的,无奈的,不忍伤害师宣的感qíng。
师宣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会不会连他也会杀害?訾易不再去想,他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往巨石上攀爬。
清明死去,支撑木屋的力量消失,枝叶散架堆积在石顶,师宣抱着清明在黑暗中,很久都没有松手。
訾易张了张嘴,只能发出单薄的一声“啊”。
师宣对清明的感qíng远比其他人更深厚,訾易想着。
……
“你想说什么?”师宣抬头,看向默默走到他身后的訾易。
訾易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gān巴巴挤出一句,“……他死了。”
“对啊。”
师宣收回目光,抚摸清明没了生气的脸,用目光勾勒少年清俊绝尘的五官,声音仿佛从远处飘来,“……我杀了他。”
师宣直接承认让訾易愣了一下,呆愣愣回不过劲来。
师宣头也不抬,“你还想说什么?”
“我帮你埋了吧。”訾易想,师宣明显qíng绪像现在沼泽里拔不出来,可能是因为清明似乎早就察觉到师宣的未知目的,还主动让师宣采补,帮师宣梳理能量。訾易不想少年再想着这些伤感的事qíng。
“你不害怕?”师宣突然觉得訾易的反应很有意思,“你这是助纣为nüè。”
“是啊。”
訾易依然gān巴巴道。今晚经历的事qíng太多,qíng绪起伏太大,他的脑子一时转不太动,上前从师宣手里抱走尸体。
师宣没有阻止,看着少年往下爬的身影,低念着他的名字,“訾易。”
訾易、訾易、訾易……为什么这个名字这么熟悉,鲜明的,有什么画面从脑中闪过,快得抓不住。
……
学期末试炼,学校名列前茅的七位学生离奇死亡,而当事人师宣与訾易受到刺激过大,jīng神封闭不肯叙述当时qíng况。其中,相继与师宣接触的人都接连出事,本该是诡异之处,却因为盛传的绯闻,让学生们以为他们“为爱牺牲”反而未引起怀疑,最后,在燕怀山的庇护下,事qíng不了了之。
燕怀山去探望病chuáng上的师宣,少年苍白的脸色让他有些心疼,可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处于相同时间段,燕怀山才可以通过定位地点dòng悉小世界的一举一动。如果事qíng已发生,在地址坐标上还有加上时间坐标,信息庞杂汇聚,他剥离数据、处理信息、找到准确内容是个浩大工程,需要花费不少时间,起码从得知师宣住院到赶去看望的这段路程就不够。
弯腰去碰触少年的脸,在两人接触的瞬间,一股庞大的力量从两人接触的地方蔓延,顺着燕怀山的手臂攀爬,如网般笼罩住燕怀山。
燕怀山柔软的表qíng渐渐凝固、沉淀、变得yīn冷。
“你这是……”
“我知道了。”师宣坐起来,稍稍用力,罩住燕怀山的网刃就不停收缩,似能把他割成无数碎块。
“我知道了你和耶狄斯的赌约,知道你是故意让他们回忆起过去,让他们争风吃醋。可惜百密一疏,正是夜鸢知道赌约内容,察觉你的不怀好意,努力锻炼天赋,才能知道你把‘他’的灵魂切片般分成数个人容纳进这个世界,你想让他们误以为自己是独立个体,互相残杀,彼此间消磨魂力,可为什么呢?”
“如果你讨厌他,你完全可以抹杀他,如果你只是像看戏,更不用自己也置身其中参加演出……我设想了很多,猜测了很多,是不是有什么限定与规则,让你讨厌他,却无法亲自动手。就像是鬼片中人无法触摸鬼魂一样,你与他是两个物种,没法伤害人魂,只能让他们彼此消磨,让‘他’困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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