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良妃娘娘怕是不行了!”几个太医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般说道。康熙闻言禁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八阿哥早就扑到chuáng边哭了起来。良妃忽然睁开了眼睛,“胤,胤禩……”虚弱的抬起手想摸一下自己这个放不下心的儿子,终因力弱未能如愿,头一歪就……
八阿哥顿时就嚎哭起来,康熙闭了闭眼,转头看见我呆愣愣的样子,就低哑地说道:“凝嫣,你留下给良妃,给良妃……”说了两遍,终究没有说出给良妃怎样来。我却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让我给良妃擦身换衣。赶紧躬身说:“是,奴婢尊旨。”康熙最后看了一眼良妃的遗体,咬着唇大步迈了出去。他一走,李德全自然也跟着走了,那些太医就更不可能留在这里。诺大的房间就只剩八阿哥、我和良妃那些宫人了。看来良妃生前一定待下人很好,不然这些人不会哭的这样真挚。八阿哥就更甭说了,趴在塌前哭的死去活来的。
我皱了皱眉说:“八爷,您还是先别哭了,娘娘已经仙逝,总得让她gāngān净净的走啊。”言下之意是您再不起来,呆会儿您额娘身子僵了可就没法子换衣服了!他不理不睬的继续哭,只是声音小了许多。叹了口气,我招呼两个还没哭晕的小太监把他搀到了外间。同着几个宫女嬷嬷紧着给良妃擦身换衣。
老实说,这个差事多我来说可真是太难了。我几时给死人换过衣裳啊?!一来这是皇命难违,二来,我今天才发现,这良妃的身上竟带有一股异香!且死去之后脸色依然和生前一样,身子也软绵绵的。若不是眼见她是真的咽气了,我还以为她是睡着了呢!换衣服的时候,想到她平素的为人,还有死前那不甘的叫声,再联想到八阿哥的结局,心里一酸,眼泪就下来了。匆匆地擦了一把,帮衬着嬷嬷给她换好衣服,又看着那些嬷嬷熟练地给她梳理头发。这回我可帮不上忙了,只能在一旁看着。好一阵忙乱完毕,死去的良妃又栩栩如生的躺在塌上了!双手jiāo握在胸前,神态很是安祥。舒了口气,这不是我第一此接触到的死人。毕竟以前做的是刑警,这样的场面倒是见过的。走到外间,我弯腰说道:“八爷,娘娘的遗体已经换好装了,奴婢要回乾清宫复旨去了。您,您节哀顺变吧。”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一言不发的站起来走到里间,我们这些宫女和嬷嬷就都被他哄的退了出去。一阵压抑的哭声再一次响了起来,母亲死了他难过是正常的。暗自摇摇头,我转身出了屋子。走到院子里,忽然想起一件事,就拽过跪在地上的八阿哥的小太监常福问道:“怎么不见八福晋?”常顺咬着唇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我怔了一下,这个八福晋可真是好大的架子,婆婆病重也不进来伺候,唉!
回到乾清宫跟康熙简单说了一下刚才的qíng景,他只是“唔”了一声就没再言语。我和李德全都识趣儿地站在那里不敢说话了,只是,我不时地拿眼瞟瞟李大总管,老康和良妃的事他一定知道。可我也明白,这种事打死他也不会说的。没法子,我只好暂时当壁花吧!
晚间,康熙才吃过晚饭,李德全就进来了。低柔地回道:“主子,八爷在良主子的屋里一直哭,谁劝也不听,连饭也没吃。您看……”
“唔?”康熙抬了抬头,有些灰暗的眼睛看了李德全一眼,“老八家的来了吗?”
“回主子,八福晋来了一会儿就走了。”李德全小心翼翼地说道。康熙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右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就在我以为他要发作的时候,他却淡淡地说:“凝嫣,你去看看,劝劝老八,让他不要再哭了。”
“哦,是,奴婢遵命。”赶忙给他施了礼,迅速的跑出了东暖阁。前脚一出门,就听身后“豁啷”一声,接着就是李德全惊慌的声音:“主子,主子,您别生气啊……”不敢深思康熙摔东西的原因,我急急忙忙的奔舒良院去了。走到院门口,看见黑压压的一片人影。耳边却听不到什么哭声了!这也难怪,哭了一天谁还有力气啊?!紧着吩咐舒良院的总管去御膳房给八爷弄些清淡的食物来。自己则走到屋门口听了听,里头断断续续的传来一阵阵的哭泣声。是八爷,可这声音早就嘶哑的几乎听不到了。
“里面怎么没点灯?”我狐疑地问道。
“八爷不许人进去。”一个宫女回道,我点点头再一次叹了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子里黑乎乎的,凭着白天的记忆,我顺利的摸到了灯台。转身走到外头让人把灯点上,回到屋里。才一进门就听八阿哥哑着嗓子吼道:“不是说不让人进来吗?!爷的话当耳旁风啊?!”好大的火气啊,可惜,哭了一天的他,这吼声传到我耳朵里就只剩一眯眯了!
“八爷,是我,皇上让我来看看八爷。”我小心翼翼地走到里间。八阿哥是眼睛眯了一下,皱眉道:“把灯chuī了!”
“八爷,您且把眼睛闭上,呆会儿就好了。”我走到桌前,把蜡烛放好,回到外间示意宫女打盆热水来。可怜的八八,眼睛都肿成桃子了!宫女端进水盆就出去了,我拿起架子上的面巾在盆里湿了,走到里面,看见他还跪在塌前不觉摇摇头,“八爷,您这样怎么行啊?!娘娘知道会难过的。”说着就蹲在一边把面巾递了过去。
谁知他看见面巾反而又哭了,“这是额娘的……”
天!我在心里把那个端水的丫头骂了个半死,好死不死的不给我拿块新的来!
见他还是发呆流泪,只好亲自给他净面了。除了十三他可是第二个享受这种待遇的了!不过,人家才死了了娘,我就不能计较了。可之后的反应却把我吓了一跳!他居然连面巾带我的手一起捂在了脸上,哆嗦着肩膀无声的啜泣起来!
定了定神,想到他是哭昏头了,也就不在意了。可是他哭起来没完没了,我这蹲着的姿势实在是难受。只好低声劝慰说:“八爷,人死不能复生,您再哭也是枉然。娘娘看着会难受的,您可是她唯一……”说到这儿,我停住了,原本是要说您是她唯一的亲人,可这样说就等于把康熙给划在外人里了。这可不能说,何况看康熙的样子,对良妃甚是喜欢啊。我还是别找死的好,“您是娘娘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啊,您忍心让娘娘走的不安心吗?!”
八阿哥闻言抬起泪眼看了看我,嘶哑地说道:“额娘会看见吗?”看来jīng明的八佛爷已经被良妃之死弄的心神大乱了,居然会问这么个问题,不过,他乱点儿也好,这样我的差事才好办些。
“当然了,您瞧,娘娘这不就在塌上呢吗?!虽然已经没了,可她的魂魄一定还在这间屋子里。看着您这样不爱惜身体,她该多伤心啊。”
“额娘还在这里?!”胤禩猛然站了起来,却因为跪的太久,一下子就摔倒了。我赶紧扶着他起来,“八爷,您跪的久了,先扶着chuáng站站,我去给您搬凳子。”他点点头,扶着chuáng架站在那里盯着良妃的遗容发呆。我赶紧一溜儿小跑到外间搬了把椅子。
扶着他坐下,才发现他的眉头皱的死紧,一手忍不住在腿上来回的揉捏。想来是麻的实在忍不住了吧,也难为他了,在这里一跪就是一天,不吃不喝的哭的死去活来的。长叹一声,我蹲下开始给他捏腿,“八爷,您要看开些,娘娘虽然走了,还有皇上啊。您这般伤心不爱惜自己,是对娘娘尽了孝,可您这样岂不让皇上更加难过吗?!娘娘新丧,皇上本就抑郁,若是您再有个好歹……”说到这儿,我看了看他,“让君父忧心也是不孝啊,娘娘会担心的。”
我的话说的他一愣,怔怔地看着我半天没说话。就在这时,常福在外头小声说:“爷,晚饭送来了。”
八阿哥低沉着说道:“不吃!”
暗自翻了个白眼儿,我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示意常福把东西端进来,又低声道:“去弄些润嗓子的东西来,八爷哭了一天,嗓子都哑了。”常福点点头转身跑了。我回屋看看食盒里的东西,一盘滑溜鱼片儿,一碟酒糟新笋,一盘蜜汁酱瓜和一碗樱桃扣ròu。还有就是一大碗荷叶粳米粥和一碗红稻米饭并一盘金丝奶油卷儿。看起来还不错,菜色清淡慡口,一点儿都不油腻。看我都饿了,俺晚饭还没吃哩!
走回里间,见他还是一副呆愣愣的样子,就低声道:“八爷,吃点儿东西吧。”他摇摇头说:“不饿!”
……
“您这样不吃不喝的怎么行啊?!还是吃一点儿……”
“我说不饿,你没听见吗!?”他忽然抬起头瞪着我说道。吓了我一跳,心说:敢qíng八佛爷瞪起眼也这样骇人啊!咽了口唾沫,我小声说:“您不吃,娘娘看着会……”
“你烦不烦?!”某八bào怒的说道:“爷说不饿你没听见不成?!没眼色的奴才!”
KAO !我被他这一句没眼色的奴才气的够呛,咬牙切齿地瞪了他半晌,真想上去给他一巴掌。可一看到塌上的良妃,我又不气了。唉,他要发火就发吧,痛失亲人的八阿哥和常人没什么区别。他的额娘还在那里躺着呢,我也别和他治气了。想到这儿,我就转身出去端了粥碗进来,里头有几条酱瓜。拿着银匙舀了一勺,chuī了chuī,送到他嘴边说:“八爷,您就是伤心也得吃饭,娘娘看着您不吃不喝的会难过死的。”
“不吃!”某人极有骨气的一偏头,看的我又好气又好笑。怎么这八爷好大的人了,跟个孩子似的啊?!无奈地撇撇嘴,我低声哄道:“您这是在和谁呕气?和娘娘?!还是和自己?!”
“我没有!”
“那您这是做什么?乖,吃一口。您看,娘娘看着您呢!她在说‘胤禩,快吃吧,饿坏了额娘会心疼的’!”我低柔地一边说一边把勺子送到他嘴边。这回,他没反抗,只是惊愕地看了我一眼,张开了嘴把粥吞了进去。我笑了笑又说:“这才对嘛,八爷,我们去外间吧。”说着就搀起他走到外头。他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塌上的良妃,直到我把他按坐在凳子上还是依然痴痴地看着里头。无奈的我只好一边学良妃的语气和他说话,一边哄他喝粥。好容易一碗粥下肚,他的脸色也比刚才好了许多。长吁了口气,我又给他倒了杯水,递到他手里,“八爷,您别再伤心了,还是回去吧,八福晋会担心的。”听到我的话,他的眼神一闪,随即冷冷地说道:“我要在这儿陪额娘。”
52书库推荐浏览: 翾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