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子怎么说?”刘秀冷了脸,眼泛寒光。
“太子殿下言‘生子累父不假,父皇军、政、文、乐皆通,何以单问兵事?且如今天下初定,还是少用兵方可于民生息’,便未再言”
刘秀这才面色和缓,儿子若听他言这个时候来问询自己,那必然会热自己不快的。这儿子没被别人设计他自是欣慰,不过终是还需历练。太子庶子,南阳冠军人,和杜茂是一县同乡,自己也不能一个南阳出身的人都不放在太子宫,那更是bī着他们反太子呢,只是想不到还是被钻了空子。
“去查他背后之人”
“喏”
“再宣窦融进宫”
☆94、紧锣
大汉的皇帝陛下除了在政事上越发的独断专行,这行事也越发的奇特,这不,听说已经有些时日不去后宫了,有知道内qíng的暗道,这是听了御医们的建言,不近酒色、修身养xing呢。哦!众人恍悟,心道难怪如此,陛下去岁年末又病了一次,这刚刚一统天下还没来得及享用,可不是得惜命嘛。
万松被暖暖的chūn阳照的有些昏昏yù睡,一阵chūn风夹杂着淡淡花香而来,chuī得他一个激灵,回身望望宫内,见还没动静,便又转过身来,猛地拍了身旁同样昏昏的两个小huáng门,低声训斥道“都给我机灵着点,这几日陛下心中不顺,出了岔子,我可救不了你们”
“诺诺”,两个小huáng门连连点头,陛下这几日确实脾气不甚好,尤其是去看过病重的大司徒侯霸回来,且和娘娘不知道置气什么呢,他们这些近侍当真还是仔细些好。
“进去多久了?”
“一个时辰又三刻了,您看……”
“我能看什么?守着吧,再派几个人去看着公主和六皇子 玩蹴鞠,磕着碰着一点仔细你们的皮!”
幸好大公主和六皇子都搬去了自己宫里居住,小皇子又还在偏殿睡着,不然刚那阵势……万松摇摇头,皇上的心思他能知晓一二,却是不敢说出来的,那天侍候陛下穿衣,陛下就盯着他自己的肚腹看了许久,之后就有了不禁女色的传言,连长秋宫都不来了,偏又天天想着念着,等着娘娘也想他了先去看他,偏生这皇后就是不去,陛下心中就不痛快了,愣是自己等了一个月,最终还是他先来了长秋宫。
修身养xing的刘秀从侯霸府上回来便直冲冲进了长秋宫,赶了所有仆婢出去,几步上前抱起还愣在当场的郭圣通便进了chuáng榻,这会儿了才消停一些,本来一直声声问着“你怎么能一点都不想我”、甚是霸道,此时见着妻子拿背对着自己,拼命地扭动挣扎想从他怀里出去,便又放下脸,带着委屈柔声道“一个月了,你都不肯去看我,当真就一点不曾想我?”却是不肯松手,只把人又往怀里带了带,luǒ身全身都挨紧了,见着妻子还是不理他,眼神有些许黯淡,放开了手臂,躺平,半天没有说话。
就在郭圣通绞尽脑汁猜测他今日发哪门子风、想着如何应对之时,又听到带着落寞的声音响起,“通儿,你是不是也嫌弃我了?”
郭圣通惊讶的翻身回头、当真不解地看着他,觉得活了两世,自己还是不能了解他在想什么。
刘秀看着妻
子惊讶疑惑的眼神,眼中又恢复了些许亮光,却还是依然落寞,拉起妻子玉手放到了腹上的软ròu上,“这些,我竟不知都是何时出现的,我,是不是当真老了?”
他明明有在练剑打拳怎么还是发福了,看着自己这样实无法忍受,而妻子似是停在了双十年华,两个人站在一起,不知的人怕是拿他们当父女也是有的,刘秀越发的觉得烦闷,朝堂之事尚可事在人为,他是一寸不让,可生老之事自己是皇帝也没办法的,便自己和自己发了这么些日子脾气,偏生妻子又不肯去先找他,就更气了。
中年病发作的男人伤不起啊!
郭圣通愣愣地看着手下地软ròu,她以为刘秀是因着他的功臣们不服窦融为大司空、总找麻烦而气恼,是因着他刚讲宗室们降了爵消减了封地、而他的司隶校尉却在巡查路过霸陵之时、大肆祭拜刘玄并哀声痛哭而心中不痛快,因着查到那太子庶子是受了何人指使而失望,是因着甚至倚重信任的大司徒病危而郁闷,却不想是因为他微微发福、感叹生老就作了这么些日子,有些哭笑不得的道,“延儿方两岁,文叔何处此言?我又怎会嫌弃你?”
“当真没有?”
郭圣通白了他一眼,粘上去,把脸抵上他的脸,贴着唇道“没有!”
“那你怎么不去看我?”刘秀得了温柔对待和保证犹自不依不饶,由着她抱着亲着,又返回了前提。
“是你说什么修身养xing的,我哪里敢去叨扰”,这人得了天下还是如前世一般越来越难伺候琢磨,郭圣通却不再陪着小心,说了这么一句便又翻身背对着他,嘟囔一句,“还嫌自己被说得不够嘛”。
刘秀想起那些人背地说她的话全身一僵,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响又听到凄婉的一句,“世人皆有生老病死,我若能走到前面也是我的荣幸了”,刘秀听的心中微酸赶紧贴过去,凑在耳边柔声安慰,“你又何必这般?我就是再修生养xing也戒不了你,这不是都先来看你了嘛,别嘟着嘴了啊,是我错了还不成?“
“我在这里一个月,想着你是不是嫌弃我人老珠huáng、是不是有了新人,又想着你是不是当真身体不适、要用什么食补最好,你还怨我吓我,又让我们娘几个依靠谁去”。
抽噎断续的声音听的刘秀极是心疼,连连保证自己会活的千岁万岁的、不让人欺负她们几个,好半响才把人哄得不哭了,看她疲乏,又起身给她揉捏腰背,还想腻着,却听的外面幼
子喊着找阿娘的声音,只得起身。见着幼子见他欢喜地拍着小手,心中更是感叹。今日本就休沐,索xing叫了几个孩子过来,一起去园中踏青,看着次子带着弟弟妹妹蹴鞠玩耍,看着长子不时给母亲敬上鲜果,自己抱着幼子,刘秀微微地也笑了。
在这一个月中他还是反复做着那个大火的噩梦,又不时掺杂一些别的梦境,仿佛一个女子因着他的一道诏书在他面前吐了两口血,仿佛那个女子就住在通儿的长秋宫里,仿佛自己见着那女子吐血当真急得心抽疼,仿佛那个女子他很熟悉,却又看不清楚面容……刘秀不自觉的把目光放到了逐渐露出明媚笑颜的妻子身上,心中暗暗好笑的摇头,他怎么会觉得那女子像通儿呢?他就是在梦里也不舍得让她受那般委屈的。
“妾叩见陛下,叩见娘娘,见过太子殿下”
邱宫人的清脆之音打断了刘秀的思量,刘秀看着妻子笑容已经变成淡淡微笑,甚是不悦地侧目,“平身”,见邱氏身边的侍婢还拿着桃花,这是在旁边折了桃花路过了,可是真巧!一个月,足以让很多人又有了非分之想,宫中已经有了传言皇后失宠不就是最好地证明嘛,再者本来那些人也是无孔不入的,便如太子庶子之事。
“今年的桃花开的甚好!”郭圣通看着那桃花说了一句,“来人,给邱宫人添席”,便又看来了刘秀一眼,淡笑着不再言语。
“朕看着也不错,既这样,宴席换入桃林之中,邱宫人既得了桃花想来也已知足,便免了吧”
邱氏看着一行人离去,只留她和自己宫里的侍婢们再次,显得异常突兀,再看着两支桃花,慢慢地绽放如桃夭般笑容,撤下一朵最艳的花,道“我可是很‘知足’啊!”那位也甚是喜爱桃花的皇后,不知以后会不会恨上这花。
……
建武十三年chūn,大司徒侯霸病逝,对于此为为东汉之初于政、法建树颇多的公正敢言之能臣,刘秀是当真极为器重、依仗的,也尽了最大力救治,却没能挽回其xing命,刘秀亲往吊唁、慰问家属,回来哀伤之际,却又犯愁该让何人为大司徒,而且他没想到便是侯霸临终留给他的最后的谏言亦是看出他yù行之事、却觉得并不可行,言势必会引发大乱,劝他三思而为。
刘秀无奈的叹气,他已是这般岁数,又不可能真的活万岁,难不成看出的问题还要留给他儿子伤脑经不成?去岁诏令益州行青州、徐州例,将公孙述等人抢来的仆婢恢复平民身份,为妾者有
想离去的也要放其离去,否则严处不殆。十几年来这样的诏令发过许多了,释放的仆婢、罪者成为平民的也已无数,且如今天下平定,不用在养着那么多兵士,大部分解甲归乡,安置这些人需要大批的土地。于民生息,说到底不就是让百姓有田种、有食吃、有衣穿嘛,他现在要办的就是第一条。可是他是大汉天子,土地却掌控在豪qiáng大族手中,没有足够土地,释放的奴仆、归乡的普通兵士不得已要么再次沦为奴婢,要么给豪qiáng们去种地,先受他们一层盘剥,这样朝廷根本落下的只是一小部分收成,且成就他们特在的广田之庄,在其中俨然一个小王国,那还要他这个皇帝做什么?
土地,必须还要掌控到自己手中!要不然,他这皇帝当得只有任人摆布的份。王莽能看到的事,他在没起兵之时就已经看的明白,今日他为天下主,自是要为皇权谋得最大利益。只是王莽所行太过急切明显,他也会吸取教训。
站在刘秀一个帝王角度,为加qiáng中央集权、挽回归给国家的税收他自是没错,可是刘秀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有些事qíng是历史发展的必然,用现在的话讲,就如封疆社会替代奴隶社会一般,自西汉中期以来的土地私有制发展已成为不可阻挡的社会趋势,王莽的“王田”制失败了,刘秀的所想也不可能成功,地主田庄会顺应历史cháo流成为社会经济发展的主要模式,并成为古代中国从此以后封建地主管理农拼生产的主要形式。还有豪qiáng世家的发展同样抑制不了,魏晋时期和之后,那些无论是“王与马共天下”的皇权与世家的特殊平衡,还是姓氏可以傲王侯、皇族的那些大族,甚至是隋唐时期由其发展而来的门阀们,都不是一天形成,东汉其实就是一个过渡,很多事qíng的过渡,只是,刘秀不可能明白这些,是以必然失败!
……
“明日我会去城外视察田种,通儿不必再等我用哺食”,刘秀抱着娇妻吩咐,却觉得身上有些奇痒难耐,可也是一瞬间便又不觉了,也就未在理会。
“嗯,那我等你回来用晚膳”,闭着眼睛懒懒地答着。
“忙过这阵,便带你去外面转转,说了这些年,却总是不得空闲”
52书库推荐浏览: 江上余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