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的捻着那驿将的脸,马焱慢条斯理的呼出一口气,然后朝着苏梅抬手道:“过来。”
捏着手里满是脏污血迹的匕首,苏梅哽咽着喉咙,慢吞吞的朝着马焱的方向走了过去。
握住苏梅那只颤抖的小手,马焱从宽袖之中掏出巾帕,一点一点的替她将手上的血迹擦拭gān净,然后声音暗沉道:“看,都弄脏了。”
伸手抱住马焱劲瘦的腰肢,苏梅红着一双眼,仰头看向面前的人道:“那是你的兵吗?”
“对,听说还是一员猛将。”单手将苏梅那纤细的身子抱进怀里,马焱踩着脚下面色涨紫的驿将,慢条斯理的将苏梅手里的匕首接了过来道:“明日里那平西王便会听到暗报消息说,我靖江郡王的军队连汉陵城的地界都没出,便在驿站里头醉死过去了。我甚至还因为一个女人杀死了自己账下的一员猛将……”
一边说着话,马焱手上匕首一动,那尖利的匕首直接便戳进了一旁将士的咽喉处,那将士瞪着一双眼,挣扎片刻之后便没了声息。
微凉的指尖轻抚过苏梅那张沾着血迹的白细小脸,马焱唇角轻勾道:“像我这种从温柔乡里头泡出来,贪恋美色的软骨头,有什么好怕的呢?娥娥妹妹你说,是与不是?”
第229章
七月大暑,平西王不战而败,马焱未费一兵一卒,便平整了叛乱,而苏梅终于也明白了马焱那日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于一个酒囊饭袋,美人窝里头钻出来的靖江郡王,平西王自然不会防范,所以突然被夜袭砍了脑袋,估计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在谁的手里。
置着几盆冰块的主将营帐之中,苏梅歪着小脑袋坐在软榻之上,听着外头那尤涛奎与马焱在一众将士面前装腔作势的谈判,忍不住暗暗撇了撇小嘴。
平西王一死,这尤涛奎作为唯一顺位继承爵位之人,自然当仁不让的变成了新一任的平西王,只不过这两人昨夜已然商谈了大半个时辰,今日还要在营帐里头做戏,简直让人无趣。
不过最让人无语的还属那尤涛奎,死了老子还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那老子的死他也给掺和了一脚。
伸手捻起面前的一颗马rǔ葡萄放入口中,苏梅汲着脚上的木屐,仰头躺在软榻之上晃着一对小细腿发呆。
“四姑娘,魏二姑娘来了。”一侧,洋槐引着魏玉婷从旁门走入。
听到洋槐的话,苏梅赶紧一蹬脚从软榻之上起身,然后抬眸看向那低垂着脑袋跟在洋槐身后的魏玉婷。
魏玉婷穿着一身细薄齐胸襦裙,高髻花颜,姿容娟丽,但细看之下整个人却是一副蔫拢模样,身上完全没有一点jīng神气。
“怎么?又被抓住啦?”看着面前这副颓丧模样的魏玉婷,苏梅忍不住的压低了几分声音道:“你这是第几次啦?”
“……第六次。”垂着小脑袋坐在苏梅身侧,魏玉婷伸手抚了抚自己头上沉坠坠的高髻,神qíng颓废道:“我看我是逃不出去了。”
“这……有志者事竟成嘛,来,吃个马rǔ葡萄,今日里刚刚到的,可好吃了。”一边说着话,苏梅一边将银盘里头的马rǔ葡萄递给魏玉婷道:“喏,你看新鲜着呢。”
听到苏梅的话,魏玉婷垂首看了一眼苏梅捏在手里的一颗马rǔ葡萄,状若马rǔ,白绿如翡翠,湿润的汁水带着慡脆的ròu质被挤压出来,清甜扑鼻。
下意识的伸手捻了一颗银盘里头的马rǔ葡萄放入口中,魏玉婷含着嘴里的葡萄,正yù与苏梅说话之际,一抬首却是突然看到了那撩开内账帘子缓步走进内账之中的尤涛奎
“咳咳咳……”受到惊吓的魏玉婷直接便将嘴里那颗小巧的马奶葡萄咽进了喉咙里,连嚼都没嚼,粗实的异物感梗的喉咙生疼,让魏玉婷止不住的开始猛咳起来。
“没事吧?”看到这副模样的魏玉婷,苏梅赶紧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咳咳咳……”接过面前不知是谁递过来的一盏凉茶,魏玉婷仰着喉咙细细喝了一口,湿滑的茶水轻淌过火辣的喉咙,一瞬时便让人舒缓了不少。
“平日里也没少给你吃些好物,怎的馋成这副模样?”伸手拿过魏玉婷捧在手里的茶盏,尤涛奎面带轻笑道。
听到尤涛奎的话,魏玉婷苍白着一张小脸,赶紧往苏梅身侧缩了缩。
看着魏玉婷那副可怜的小媳妇模样,苏梅轻咳一声道:“那个,时辰也不早了,我想留魏二姑娘在这吃顿午膳,平西王可应允?”
“自然。”听到苏梅的话,尤涛奎面色微敛道:“正巧本王也未食午膳,便在这处一道解决了吧。”
说罢话,那尤涛奎状似无意的看了一眼缩在苏梅身后的魏玉婷,然后甩着宽袖转身步出了内账。
看着尤涛奎那身着细薄宽绸的身影消失在帐帘处,苏梅这才转头看向魏玉婷道:“这是怎么了?看着好似在生气的模样?”
“我,我……”绞着自己的宽袖,魏玉婷声音嗫嚅,片刻之后才呐呐道:“昨日里我出逃的时候差点被外头的马贼掳了去,若不是他来得及时……”
“什么?马贼?那你没事吧?”听到魏玉婷的话,苏梅立刻便震惊的瞪大了一双眼,然后赶紧关心的凑到魏玉婷面前道:“我听闻这处的马贼自占了那处的南山为王之后专欺老弱妇孺,杀qiáng抢掠,无恶不作,真可谓是恶贯满盈了。”
“我没事,就是,就是他……他为了救我……”
“怎么了?”接过魏玉婷的话,苏梅看着她那副吞吞吐吐的模样,自个儿也开始着急了起来。
“他划了一片山头出去。”绞着自己的宽袖,魏玉婷神qíng颓丧。
“一片山头?”虽然对于这大片云南土地来说,一片山头根本就不值万分之一的地界,但是割让山头这种事说出去,丢的不仅是尤涛奎的脸,更是整片云南地界的脸。
“苏四,你说我该怎么办?”伸手握住苏梅的小手,魏玉婷双眸含泪道:“我明明知道他是一个杀人凶手,身上还背着宋姑娘这一条人命,但是,但是却……”
“却觉得其实他是个好人?”再次接过魏玉婷的话,苏梅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被魏玉婷紧紧握在掌中的小手,犹豫片刻之后,轻缓的叹出一口气道:“魏二,其实有件事,我一直在想要不要与你说。”
“什么事?”红着一双眼,魏玉婷声音哽咽的道。
“其实,就是,嗯……你之前在避暑山庄看到的那个小王爷吧,他其实不是……”
“四姑娘,爷让奴才过来问您,午膳要食些什么。”苏梅的话还未说完,内账帘子处却是突然传来了薛勤的声音。
被打断了话头的苏梅抿了抿唇,也未再继续,只伸手牵过魏玉婷的手道:“午膳你想食些什么?”
“我,我没什么挑嘴的,都可以。”轻缓的摇了摇头,魏玉婷声音轻细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尝尝薛勤这几日新做出来的鹅掌鸭信吧,都是他自个儿糟的,我昨日里食了一点,味道着实不错。”
“都好的。”魏玉婷柔柔的点了点头道:“我记得四姑娘这处的吃食,味道都是极好的。”
“是吗?”听到魏玉婷的话,苏梅立刻便来了兴致,她拽着魏玉婷的手道:“你是没尝过我那丫鬟茗赏做的东西,她做的那玫瑰苏才是真好吃呢,谁的都比不……”
话说到一半,苏梅整个人瞬时一蒙,她下意识的往内账帘子处看了一眼,然后赶紧将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头,又重新开口道:“不过你知道吗?其实做玫瑰苏做的最好吃的,还要属马焱,他做的玫瑰苏真是谁都比不上。”
说罢话,苏梅好似是为了增qiáng可信度一般,用力的捏了捏魏玉婷的手掌。
感受到苏梅按在自己手掌之上的压力,魏玉婷怔了怔神,片刻之后才恍然回神似得搭了一句嘴道:“是吗?靖江郡王还会做玫瑰苏呢?”
“自然是了,不过那玫瑰苏我是舍不得与你吃的,你还是莫要肖想了。”微微拉高了几分声音,苏梅睁着一双湿漉水眸,偷偷斜眼往帐帘处看了看。
只见薛勤低垂着脑袋站在那处,一副面容含笑的模样道:“今日的玫瑰苏是奴才做的,四姑娘若是觉得不合口味,那奴才去禀明爷便好。”
“不必了,你做的虽没有马焱做的好,但勉qiáng还能入口。”侧头看了一眼薛勤,苏梅微挺了挺胸膛道:“我听说你昨日里猎了一头白羊,今日午膳时便将这头白羊料理了吧。”
“是。”薛勤应罢,转身出了帐子,不肖片刻之后便来请苏梅与魏玉婷到外账用膳。
外账里头放置着一张方桌,四围各一凳,方桌上头规整摆放着十八道菜色,正中是一个硕大的羊头,色香味俱全。
提着裙裾端坐在实木圆凳之上,苏梅抬眸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魏玉婷,声音细糯道:“魏二,怎么不坐?”
“这,靖江郡王与平西王还未来。”魏玉婷端着身子站在苏梅身旁,吞吞吐吐的道:“这样不大合规矩。”
不管是氏族大家,还是市井小民,女以男为天,妻与夫为天,母以子为天,这都是不变的规矩,魏玉婷作为自小便被教养良好的大家闺秀,自然是规矩十足的。
听到魏玉婷的话,苏梅微愣了愣神,片刻之后才开口道:“无事,先坐吧,在这里不虚这一套。”
其实对于魏玉婷刚才说的话,苏梅不是没有感觉的,但她首先想到的不是别人,而是马焱。
自小时开始,自个儿便与他没大没小的,那厮虽说每次都会寻着她的由头罚她,但却真是未与她说过什么女以男为天的恶心大道理,直到现下这厮身居高位,也未蹦出过什么关于这方面的一两个字来。
这边魏玉婷听到苏梅的话,踌躇片刻之后才磨磨蹭蹭的落了座,不过在看到那前后脚走进营帐之中的马焱与尤涛奎时,还是赶紧从实木圆凳之上起了身,完全不若苏梅那般有恃无恐,习以为自然。
拢着宽袖坐在首位,马焱侧头看了一眼撑着下颚靠在方桌之上发愣的苏梅,伸手点了点她的额角道:“莫想多余的事。”
被马焱弹了额角,苏梅这才恍然回神,她捂着自己微红的额角瞪了一眼马焱,然后声音细软的开口道:“这造反都平了,我们什么时候回汉陵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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