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晖挑了个时间来到青榕金屋藏娇的院子,这个时候,青榕自然是在国子监用功,而弘晖则是从刑部告假出来的,虽然如今不归四爷直管,但是弘晖拎得清,可不敢随意偷溜偷懒,今日是正正经经向四爷告假的,不过理由是替佟老师法海处理点私事。
四爷表qíng自然是不大乐意的,他儿子凭什么要去给法海处理私事?好在四爷这种别扭多数是藏在心里的,又好在弘晖一番软话讨好,这才如愿得了四爷点头,当然,四爷是明白的,据林泽回禀,晖儿这十几日一直关在书房查阅案卷,这份定力,连四爷都稍稍有些动容了,所以也就容了儿子这一回,“做什么事,都记着自己的身份。”
临了四爷自然又提点了一句,对于法海家的破事儿,四爷大概是知晓一二的,想自家晖儿这么懂事要帮着那对不着调的父子解决问题,四爷别扭之余,是欣慰的,至少晖儿比那青榕懂事多了。
四爷这时候倒是不记得了,为了弘晖这小子,自个儿没少伤脑筋,果然,在阿玛心里,儿子的好,也是比出来的。
弘晖乘了马车来到小院门口,就见顺子已经候着了,“主子,您来了!奴才刚接到杨安传来的信儿,说是今日国子监有小测验,一时半会根本是出不来的。”意思就是,青榕此时压根儿不可能突然冒出来。
弘晖点点头,挥手让马车先行回府,而自己则是亲自去叩门,只等着“吱呀”一声院门打开,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妈子,“请问这位爷,您是……”徐妈瞧少年一身锦衣缎子,不敢失礼了,但又堵着门口不敢轻易让人闯入。
弘晖微微一笑,“你就是徐妈吧。我是你们木少爷的朋友,今日凑巧是阿青的生辰,这不,约好了,在这里聚聚。”这谎话,说得可溜了,“只是,我也刚知道,国子监那里今儿个好像有事儿耽搁了,阿青应该还没回来,倒是我来早了。”
顺子一听就明白了,主子和佟少爷相jiāo也有几年了,大概又因为主子正式拜了佟大人为师傅,主子和佟少爷更是难得的亲近知己,刚才主子一句“木少爷”、一句“阿青”,本就是佟少爷在外的化名,知道的人不多,必能取信于这位徐妈。
的确,弘晖一通话,半真半假,徐妈果然信了,就把两人给迎了进去,“那您快请进来。”
“木柳,你去外面看看,有什么事?”弘晖随徐妈进了院子,远远地听见一个轻柔的声音在吩咐着,声音的主人就在厅里,一袭白衣翩翩,莲出淤泥不染,也难怪让青榕如此执迷。
就见着一个青衣小厮出门来,徐妈刚想着上前说话,却被弘晖抢先了一步,“木柳,在院子里呆着,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进来。”说着就越过有些诧异的木柳进了屋,顺子紧跟上,替主子将门给关上了,然后立在门外守着。
徐妈惊诧之余有些皱眉,觉得少爷这位客人怎么这么不讲理?竟然……只是徐妈才刚跨出一步,顺子朝着那个叫做木柳的小厮推了一把,木柳回神,收到顺子的眼神示意,木柳赶紧拉住了徐妈,劝着让徐妈去厨房准备。
“顺子哥,这……怎么回事儿啊?”木柳是青榕的小厮,被自家主子吩咐到这里照顾白公子的。
顺子微微笑了笑,“木柳,主子们的事儿,你我可管不了,谨言慎行这理儿,到哪儿都管用啊。”就这么把木柳给打发了,木柳也无奈,他当然知道进去那位是比自家主子还有尊贵的世子爷,的确轮不到自己cha话,就陪着顺子一同在院子里侯着。
“是你?”白小仙见一个少年模样的人闯进来,警惕地起身,打量了一会儿,觉得有些面熟。
弘晖没什么顾忌地上下打量这女人,又不客气地挑了主位坐下,口中甚至不时发出“啧啧”的感叹声,可饶是如此,对面的白小仙却是改了刚才警惕的样子,反而舒舒服服靠着椅背闲然自得,任由弘晖打量个够。
弘晖倒是有些佩服了,这女人好定力,不过,究竟有几斤几两重,“呵呵,难道白姑娘不担心,再这么玩下去,阿青就真的只喜欢男人了吗?”戏谑意味十足。
“哦?小仙倒是不知,佟小少爷竟然这么关心我?”白小仙毫不示弱,被看穿了,也不惊慌,反而将“佟”字念得重了些,作为筹码。
弘晖闻言有一瞬间的哑然,这小青,竟然真的将身份据实以告了,看来,这白小仙是已经知道了,青榕是翰林院侍讲学士佟法海的独子,不过,弘晖嘴角一勾,听她刚才的话,很显然,青榕还是有分寸的。
当日一同在楚馆第一次遇上白小仙,弘晖自报身份是木青木少爷的同族侄辈,不过因为年纪相差不多,平日里以平辈论jiāo直呼姓名,所以,当白小仙知道青榕是佟法海的儿子,那么自然以为眼前的弘晖也是佟氏一族的小少爷。
真要论起来,法海和四爷养母佟佳氏确实是堂姐弟,曾经历史上四爷将隆科多称为舅舅,那么按着辈分而言,法海也算是四爷的表舅舅,如此以来,四爷与青榕同辈,而弘晖自然要比青榕更小一辈……当然,这乱七八糟的辈分关系,用在皇家,就并不这么讲究了。
白小仙自作聪明,以为看透了那日青榕和弘晖说的同族辈分关系是实话,就自然以为弘晖是佟家哪一支的小少爷,往日里白小仙也曾听闻,佟法海与佟氏嫡支一脉向来不合,这在京中不是秘密。那么,在白小仙眼里,眼前的小少年也不过是佟氏没什么势力的偏支少爷,不足为惧。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不会轻举妄动,当然,也不会轻易上当吃亏,只是今日遇上弘晖这扮猪吃老虎的,算是意外。
弘晖一时玩兴起了,“哼,你当我想要关心你?若不是青榕他阿玛拿辈分压人让我管这闲事,你以为小爷我真闲得没事儿gān?”他说得可都是实话,真是法海拿着师傅身份三令五申要自己这个学生来解决的。
白小仙虽然还在笑,依旧清水白莲一般,然而,弘晖自然没有错过她嘴角眼角的几分僵硬抽粗,便趁胜追击,“佟老爷发话了,我若是三天之内不把你给解决了,那就轮到他老爷子把我给解决了,啧啧,白小姐,你说怎么办好呢?”
白小仙的理智告诉她,眼前少年只是在胡言乱语诓人,但是直觉又告诉她,弘晖话里该有一半是真的,“你究竟想怎样?”
qíng急之下,竟然还是这么一副男女不辨的嗓音,弘晖这时到怀疑,或许白小仙也并非真的刻意隐瞒至今,而青榕那木头脑袋发现不了,更甚至寻常人都会先入为主认为楚馆的小倌是个男的……谁想过,一个女子做个小倌,未曾露过马脚?
“我和青榕是好兄弟,兄弟隔三差五地跑来找我拿主意,哎,我当然得两肋cha刀了,只是……只是……你说,老爷子就青榕一个独子,将来靠着青榕传家,你说你就一个青楼女子也就罢了,至少我还能帮着说服老爷子接纳你进府,至少你还能替青榕传宗接代,哪怕就生下一个单传子嗣也好的。”弘晖激动了,甚至带着几分愤然,当然,真假参半罢了,却是真正令白小仙有些自责了,“可,白姑娘,你说你,明明是个女子吧,非得进倌馆,还……还……人家老爷子差点没急出病来一命呜呼了,瞧瞧,老爷子心疼儿子,不愿bī儿子,就只好拿自己生闷气。”弘晖不会承认,咒了法海大师,反正人家是大师,不怕人咒的吧!
“我……你……”白小仙想要辩解,她难道是自己想要进楚馆做个小倌吗?
弘晖哪里肯给她机会,今日得一劳永逸,这个白小仙,若不是看在青榕真喜欢的面子上,若不是看在难得是个敢作敢为奇女子面上,哼,“咳咳,青榕是个怎么样的人,你也应该清楚,他是孝子,若真是老爷子因为你的隐瞒胡闹,出了什么无可挽回的悲剧,哼,你就是再对青榕真心真意,也换不回当初了。”
“你别说了!”白小仙发威了,立起身来,对着弘晖气场全开,倒像个市井巾帼,这女人是泥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
若是换了其余哪个皇子龙孙,被个青楼楚馆的低贱女子吼了,能善罢甘休才怪,而弘晖倒也配合,“好,那换你说,你的借口是什么?”
其实弘晖倒是真的有些恼火,毕竟,这个异装癖的女人,即便真的爱上了青榕,可着实将法海父子折腾得不轻,弘晖相信,就凭法海的心胸,他未必不能接受一个青楼清官当做儿媳妇,但是他是定然不能接受儿子为了个男人绝了子孙。弘晖对法海,虽然经常戏闹折腾,却是当真将法海在心里敬作恩师的。
白小仙一咬牙,“你一句话,我怎么做才能弥补?我愿意做。”
或许刚开始的时候,楚馆之中,客人和小倌,只是逢场作戏罢了,但是,越接触,她就对着青榕的付出越发执迷,她心里不是没有怕过,将来青榕知道了真相,是否还能够接受自己?原本,她以为已经想开了,能得一时欢乐、便是一世欢乐,若真的她和青榕的路走到头了,那么,她也知足了,哪怕到时候他会恨她。
可是,今日,被眼前的少年一搅合,反而让白小仙看到了希望,这,也就是她这种xing子的人,才能有如此思维,也正是这一点,是被弘晖认可的。而弘晖不会让自家兄弟吃亏,白小仙是个小倌,却也是个gān净的女人,这一点弘晖可以确定,所以才愿意帮着青榕今日多费口舌。
很奇怪,弘晖觉得自己能够懂得青榕,他知道,青榕喜欢白小仙,只是因为喜欢上了白小仙,无关白小仙是男是女、是何出身。而就这一点,弘晖相信,法海是无法理解的,就是白小仙本人,也最多是一知半解。
“跟我走。”弘晖起身,朝着门外走,三个字,就再也没话了,也不顾身后白小仙是否会跟上来。
顺子早就得了主子吩咐,马车和轿子都在小院里了,见白小仙跟着主子出来,顺子不顾木柳yù言又止的模样,直接把白小仙引进了那顶轿子,而弘晖则是入了马车,从小院的后门一同离开。
临走前,顺子吩咐了木柳一句,“你去国子监外头等着,就说今日世子爷在佟府等着给你家少爷庆祝生辰,快去。”木柳yù哭无泪了,主子jiāo代一定要藏好了白公子,可现在,世子爷竟然要把白公子押去佟府老爷跟前,死定了。
顺子当然看得懂木柳在想什么,顺子嘴角抽了抽,也不多话,转头跟着主子离开,心里却腹诽了,这个木柳,没瞧见这位“白公子”是被请出去的吗?哪只眼睛瞧见那是“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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