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晖迎了上去,顺子与杨安虽然也是欣喜于青榕的归来,却更明白,主子心中那份急切,自打确实青榕回京述职的消息,主子就盼着了,这几日,每每批着折子到深夜,也不过是希望能够腾出些时间与青榕好好聚聚。
“你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最初的几年,这个好兄弟陪着自己时日最多,弘晖心中对青榕一直有一份特殊的感qíng,当真是把青榕做了亲兄弟,这个才华横溢、xing子倔qiáng又绝对耿直的小子。
青榕嘴角一抽,原本满腔的激qíng,被弘晖满脸戏谑肆意的笑容给打断了,“……”无言以对。虽然被外放出京为官也是自己所求,可被丢到那个穷乡僻野的小县去整整三年,何尝不是四爷下的死命令?哪儿关乎这“舍不舍得”一回事儿!
弘晖最喜欢青榕这种尴尬的神色,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恶趣味,总觉得逗着这小子乐一乐,什么烦恼都能少几分,“走,去锦御楼喝酒去!”弘晖抬手一鞭子抽上青榕的坐骑。
青榕还没来得及反驳,便已被马儿颠着跑出了好远,回头看去,似乎是弘晖在吩咐顺子和杨安去护卫家眷马车,青榕叹气摇头,眼看着下一刻弘晖扬鞭追了上来,便也只好暂时放下心思,与三年未见的好友去醉上一回。
白小仙已经出了马车,眼睁睁看着丈夫被拐走,气得牙痒痒,原本瞧见那位小爷与青榕jiāo好,白小仙是高兴的,毕竟,在这繁华京城,青榕这样xing子的,能够有一个值得jiāo心的朋友,是高兴的事。只是,刚才弘晖吼得那一声“锦御楼”,白小仙可是听见了,锦御楼是什么地儿?当年白小仙也是在青楼楚馆混日子的,当年遇上青榕,也还是那位小爷丛恿青榕去小倌馆的,而那锦御楼,也就是六年前在京城一夜成名的逍遥窟。
胖嘟嘟的小萝卜头在白小仙怀里扭来扭去,吵着要和阿玛骑大马,小娃儿五官像极了青榕,而那眉眼之间波光流动,却是当真得了白小仙的真传,似乎已经能看得出,将来这小子长大些,那双眼不是桃花眼,却能更甚桃花眼。
当顺子与杨安把白小仙的车马送回法海府上的时候,弘晖早已带着青榕入了锦御楼庭院最深处的雅贤院,“瞧你愁眉苦脸的模样,好似爷多亏待了你一般?看看,一般人别说是进这院子了,就是想要做这锦御楼的贵也得掂量掂量!你小子就得了便宜卖乖吧!”弘晖说的,其实是实话。
青榕虽然不喜这地方,却也知道弘晖说的不假,看向弘晖的目光自然也就带了几分疑惑,“你就尽做这些生意。”原本是七分猜测的,可青榕明显是看到了弘晖眉角一挑,便十分肯定了,“你这营生,若是让四爷知道了,呵呵……”青榕竟然带着几分戏谑地笑了。
“靠!小青你跟谁学坏了!”弘晖夸张地擦了擦眼睛,指着青榕笑骂,“看来,这番回京,是带着一肚子坏水儿了,就不知道原本你那一肚子墨水如今还能剩下几分……”锦御楼,自然是弘晖经营的暗桩,如今他并未曾想要瞒着青榕,倒确实瞒过了四爷。
而青榕进了院子,自然就发现是个gāngān净净的院子,也的确称得上是雅贤二字,再听弘晖那两句揶揄的话,青榕却是苦笑了一下,“你是不知道,这三年,在那地方,总是……”青榕并没有说完,而是一声叹息,道不尽其中苦楚难耐,亲眼所见,是那些百姓活得太苦。
弘晖一愣,上前重重拍了拍青榕的肩膀,这才发现,这小子是果真出息了,短短三年,身子骨看似与当初相差不大,却其实壮得跟头牛一般了,“不管你信不信,其实,我是知道的,这紫禁城、这京城、这整个大清朝,只要有人的地方,总免不了你看到的那些个龌蹉,甚至,你是知道的,我的手段也不gān净。”青榕,终究也长大了,弘晖想着,不知法海对此是作何想法的?
“是,被你说对了,人xing,总少不得yīn暗的一面。”青榕点头,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几个丫鬟小厮送上茶水糕点,就不见人影了,这院子,似乎只剩下他和弘晖两人了,“弘晖,不过我还是愿意相信,可以改变的。你信吗?”说这话,是打心底里的信念,青榕的眼神是亮堂堂的。
弘晖又是一巴掌重重拍向青榕,可惜,被这小子一个侧身避过了,弘晖瞪眼,似乎在料想这三年发生了什么,让青榕的功夫这般出色了,“以为你小子消沉,果真是我傻了,才多管闲事的!”故作姿态地叹息着。
青榕摇摇头,“你怕我消沉?”顿了顿,看向弘晖的眼神突然十分犀利,“不。你不过是担心,这一番历练,让我变得更加忠直,自然,若说得难听点,是你怕我更加死脑筋钻了牛角尖,才回京城,怕我在你监国这时候,说话、做事没个分寸,还与当年那样肆无忌惮得罪了许多人,劳你善后!”
“……”弘晖被青榕说得一愣一愣的,再看着青榕坦然坐下喝茶用点心,许久之后,弘晖两眼发光一般上前揪住了青榕,也没给这小子再躲过的机会,“好小子,我果真没看错你,孺子可教也!”一口一个“小子”的,却明明比青榕小些年纪的。
“是吗?”青榕然又对着弘晖展颜一笑,“弘晖,听说你最近是改邪归正、làng子回头了的,怎么,我看着不像啊,然敢背着四爷经营这么个地方,这锦御楼可是青楼中的翘楚、楚馆中的一等一啊!”
在小县里,少不了和各种人打jiāo道,一开始的时候,青榕是硬着头皮上的,每每被搞得头疼脑涨的,也幸亏有小仙从旁宽解,后来又得了大胖儿子这个开心果。其实,青榕这三年也是熬过来的,幸好,是过来了,也就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榕了,也就不再会被弘晖一味地逗乐了。
青榕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四爷,让弘晖眉头一皱,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狐疑地看着青榕,想要瞧瞧这小子葫芦里究竟卖了什么药?
“虽然不知道你与四爷如今是何进展了?”青榕倒是也不卖关子,语气平淡,却其实是说着惊天的秘密,“不过,您这位小爷,可是从来见fèngcha针、机不错失的,打小儿,爬着四爷chuáng这种事儿,你做得还少?想当年,你可没少在我面前唠叨,嗯,想想,那时候,你是颇为引以为豪的,啧啧!”青榕从来只是静静听着,却并不代表,真的什么都不懂,毕竟当初爱上白小仙的时候,青榕的确没料到,小仙并非男儿身。
弘晖许久没遇上对手了,自从“光明正大”爬上四爷的龙chuáng,得偿所愿压着四爷的龙体,弘晖便是越发觉得老子天下第一了,只是此时此刻,再难把眼前的青榕与三年前的小青重叠了,“……”老子认输!
“恭喜你!”青榕紧接着上前,对着弘晖肩膀处一拳上去,不重,也并不轻了,打在弘晖心坎儿上。青榕知道,弘晖这一刻的沉默,其实是笑着的,那怎么也压不住上翘的嘴角,自然是弘晖乐了。
“谢谢!”下一刻,弘晖还了青榕一拳,这一回,青榕没有躲,而是接下了,兄弟之间,或许三年变了许多,但是有些东西,似乎早已注定了。
“你就请我喝这酒?”从前,弘晖是破坏气氛的高手,而如今,青榕也是礼尚往来,端着香茶,对着弘晖调侃。
“咳咳!”弘晖不再对着青榕的视线,朝着院子里望去,“喝酒伤身,小青啊,你得少喝酒,为你家白小仙留着好身子……”
青榕倒是没再接话,只是看向弘晖的眼神,让弘晖坚信,小青是在笑……罢了罢了,弘晖扭头,小爷就是为了四爷戒酒了不行啊?身子养好了才更有劲儿不是?哼哼,等四爷凯旋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喝一顿庆功酒慡快慡快!那时候,四爷总该是允许的吧?不就是喝个小酒吗?
终究是滴酒未沾,让青榕当真是惊奇了一番,看来,这弘晖是真的改了xing子,不过,一身清慡归家的青榕倒也自在,毕竟,不愿让自家小仙生了半点误会,三年的县府日子,让青榕更加坚定了与小仙之间的感qíng,他是真心愿与小仙执手白首的。
瞧着小仙抱着熟睡的儿子在房中,青榕这一刻的心静了,又难免想起刚才弘晖的那一番安排,不由对将来的日子更多了些许期盼。
弘晖说的很郑重,希望青榕能够容我几年,这几年,青榕可否留在京中帮衬一二?等大局稳定,我许你心愿得偿,也当然希望青榕你将来作为,定能超越了如今的法海大师……后来,弘晖说道法海的时候,青榕自然察觉到了,弘晖说的,开始变得几分戏谑调侃了,哎,阿玛也对弘晖无奈,青榕便也只是笑了。
“主子,难道是青榕少爷答应了?”顺子见弘晖神qíng中难掩愉悦,便也就凑趣了一句,自然,主子近来虽是监国有法,但总也是被些许烦事侵扰,如果青榕少爷能够留下来,便是主子的得力臂膀。
弘晖一乐,“自然,他何时违过我的意思!”当初青榕离京,一来是四爷的意思,二来是青榕自个儿的心愿,弘晖不过是没有阻止,便也就让青榕走了三年。如今,青榕竟是成长至此,弘晖哪里还有理由làng费如此人才?
想到此,弘晖不禁开始猜测,难道四爷当初替青榕挑了那么个地方,是深思熟虑的,一早料到了青榕能有此长进?想起四爷,弘晖又忍不住思念起来。
“顺子,去安排一下,让鄂伦岱府上的福晋,多与白小仙亲近些,那位戴佳福晋,也和鄂伦岱一样是厉害xing子,在圈子里,凭着白小仙的聪明劲儿和戴佳氏的维护,想来也能让青榕放心了。”弘晖希望能与青榕并肩作战,自然会替青榕想得周全,白小仙的出身虽然被法海遮掩了一番,但若真想融入京城的夫人圈子,还真少不得个有话语权的引路人。
再者,鄂伦岱与法海本就是亲兄弟,也是该拧成佟佳氏一股绳子了。反正如今鄂伦岱与法海都不在京中,显然两府后院关系缓和了,将来两个老家伙回来,还能有什么话说!弘晖如是考虑。
“是。”顺子应声退下,只留了杨安一人。
“你想明白了?可能甘心?”弘晖闭眼养身,却对屋中唯一的杨安问话。
杨安回京做了几个月的翰林院编修,“主子,总得有人去做。”顿了顿,是下定了决心,杨安知道主子破例给了反悔的机会,只是杨安不悔,“杨安今时今日的一切,都是主子赐予,只是甘心为主子做一个隐形之人,安之所愿,恳请主子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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