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仔细打量了华灼的面庞,又道:“你的气质与你珧姑姑虽差得远,但是五官轮廓却是有些相像的,若是穿上这件百蝶裙,戴上血玛瑙镯子,那就更像了。小姐,为防万一,你明儿还是不要穿戴的好,免得出什么变故。”
华灼沉着脸色,道:“老祖宗特意嘱咐了,只怕不穿戴是不成的。”
刘嬷嬷的脸色越发地难看,道:“小姐,就怕穿戴以后,要落入荣昌堂的陷阱,稳妥起见,把这件百蝶裙绞了镯子也砸了,老祖宗要是追究,你只管往我身上推,只说我收拾的时候不慎失了手。”
华灼连忙摇头道:“不成,怎么能连累嬷嬷。只说是我得了老祖宗的见面礼,欢喜把玩,不慎把茶汤溅在裙上,心急之下,又碰掉了镯子。”
“小姐,你就听嬷嬷的……”
正在争执间,却听到外面传来素绢的声音:“八小姐,有位叫碧玺的姑娘,说是奉命送礼物来。”
碧玺?
华灼和刘嬷嬷对视一眼,暂时放下争执。
“七巧,你去瞧瞧。”
七巧连忙就转出内室,隔了一会儿,她将碧玺引了进来。
“给华小姐请安。”碧玺笑盈盈的,“我家夫人说,前几日惠少奶奶做的那些衣裳都不够时新,她特地让我送来一套眼下京里最流行的霓裳彩裙,嘱咐小姐明儿拜寿时一定要换上,不单喜庆,还能博个头彩。”
说着,双手托上一只锦盒,华灼微一点头,八秀就接了过来,打开锦盒,当即便“哇”了一声,欢喜道:“小姐,这件衣裳好生出色,你看这针线……”
七巧立时瞪了她一眼,八秀吐吐舌头,不吭声了,只是拿手在霓裳彩裙上摸来摸去,十分喜欢的样子。
“姐姐,坐着说话,七巧,上茶。”
华灼吩咐了一声,碧玺也不矫qíng,谢过之后,就在刘嬷嬷的下首坐下了,不等华灼再开口,她便道:“二少爷今儿来探望夫人,这件霓裳彩裙原是小姐托二少爷带给你的,夫人说,既然二少爷受人所托,便应亲手把这件霓裳彩裙送过来,于是二少爷便让夫人赶了过来。”
说到这里,似乎是想起庄铮当时无可奈何的神色,碧玺不由得笑出了声。
“只是二少爷不方便进后宅,因此便找了荣昌堂的九少爷出面,这才让二门上的人放我进来。”
九少爷?
华灼想了想,隐约记起,惠氏有二子一女,女儿自然是华烟,儿子是大少爷华炬,另一个就是九少爷华炯了。
真是瞌睡便有人送枕头来,这件霓裳彩裙来得正是时候,这样她明天不穿百蝶裙不戴血玛瑙镯子的理由就说得过去了,正好还能配合韦氏营造出荣安堂要跟庄家大房联姻的假象,不管老祖宗打着什么主意,总要多些顾忌。
不过这样一来,倒把华烟得罪得更深了。但是,谁在乎呢,她这次来荣昌堂,只是来拜寿而已,顺便探探荣昌堂的qíng况,可不是来对荣昌堂的卖乖讨好的,更何况,华烟她还代表不了荣昌堂,就算她要讨好荣昌堂,卖乖的对象也是大伯父、大堂兄,甚至二堂兄、九堂兄也值得拉拢。
“请代我谢过伯娘与世兄。”
一边想着,华灼也不忘礼数,对碧玺淡淡笑着道。
碧玺却笑道:“华小姐不亲自向我家二少爷道谢么?我家夫人说了,华小姐若要谢,不用谢她,只管向二少爷当面道谢,不然,便也没有必要谢了。”
华灼差点没让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韦氏这是准备火上浇油,成心让她在荣昌堂里待不下去呀。
“咳……”刘嬷嬷清清喉咙,“碧玺姑娘,这恐怕不方便吧,铮少爷毕竟还是外人呢。”
她暗暗提醒碧玺,两家的联姻八字还没有一撇,韦氏又不是能做主的人,就算庄铮自己同意了,能不能过庄大老爷那一关还是未知数,眼下做得太过火了,将来谁都下不来台。
碧玺对着刘嬷嬷微微欠身,道:“嬷嬷担心得有道理,只是我家夫人也说了,治重症需下猛药,华小姐想要怀柔,也得看看对方是谁。自然,我家夫人也就是那么一说,最后的主意还是华小姐自己拿,若是华小姐不愿见我家二少爷,便等明日夫人亲来,再谢也成。”
华灼不由自主坐直了身体,碧玺这话说得半点不错,她到荣昌堂来,不是来怀柔的,刚刚她已经决定不在乎得罪得华烟更深,那么就必然要把韦氏这张护身符抓得更牢,甚至连庄铮,她也要牢牢抓住。韦氏能影响的人是庄铮,而庄铮能影响的人,才真正能决定荣安堂和庄家大房联姻能否成功。从某个方面来说,其实庄铮才是她最大的护身符。
“嬷嬷,我若要见庄世兄,向他当面道谢,该怎么做?”
华灼看向刘嬷嬷。冒冒失失地跑出去见庄铮肯定是不行的,只有两个人能做得这个主,老祖宗和惠氏,没有她们的点头,华灼根本就出不了内宅,更不要说去见庄铮了。
刘嬷嬷暗叹一声,还想再劝一句,但又想到自小姐八岁那年落水后,大难不死,xing子就变了很多,做事也许还不够周全,但却是个能拿主意的,想得也远,既然小姐这样决定了,那她只有尽力帮着想法子。
思索了片刻,她才道:“老祖宗态度不明,惠夫人……方才惠夫人叫了我去,明里暗里都提醒我,让我看好小姐,不能跟庄家太亲近,小姐此时要见庄二少爷,惠夫人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依我看,小姐不如去向梁少奶奶求个方便。”
“她能做主?”华灼有些诧异,毕竟做人媳妇的,二堂嫂又岂敢越过老祖宗和惠氏,别说是她,就是大堂嫂也不敢拿这个主意吧。
“小姐,你忘了,还有位明夫人呢。”刘嬷嬷提醒道。让华灼去见梁少奶奶,当然不是要这位二少奶奶出头,而是要通过梁氏,把华灼引介给明氏。
荣昌堂内宅里,可不是惠氏一家独大,还有一个明氏,虽然明氏在名份上是妾,但她是御赐的良妾,没有圣旨华大老爷就是休了正室惠氏都不能休她,她在荣昌堂的实际地位等同于平妻,当年惠氏生华烟时,伤了身子,休养了几年,荣昌堂就是明氏在打理,如今明氏虽说不管事了,但地位不改,她说出的话,等同惠氏,只不过这位明夫人素来知进退,从来不跟惠氏掰腕子,竞锋头,所以才一直相安无事。
但刘嬷嬷是何等样的人,内宅里的门道她一清二楚,别看明氏从来不跟惠氏掰腕子,那是没有触及她的利益,犯不着去让惠氏不痛快,毕竟惠氏是正房夫人,这点表面上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明氏最关心的是谁,当然是她唯一的儿子华焕,可华焕始终是庶子,明氏地位再高,也改变不了这一点,华焕没有荣昌堂的继承权,想要在荣昌堂里稳稳立足而不至于被当成旁系给踢出门去,他就必须抬高自己在荣昌堂的地位,所以他要向外寻求助力。
荣安堂恰恰能提供一份助力,即使风光不在,荣安堂始终也是嫡支,说出来的话在宗族里很有分量,只要华灼向明氏保证,如果有一天荣昌堂要让庶出子嗣独立门户,荣安堂会站在华焕一边,替他争取到足够的利益,明氏不会不帮这个忙的。
有了刘嬷嬷的提醒,华灼很快就想明白了其实的关键,于是向碧玺问道:“庄世兄现在何处?”
碧玺知道她已经同意去见庄铮,便起身笑道:“二少爷正在华九少爷的书房,碧玺先行告退,请华小姐放心,我会请二少爷在书房多留些时候。”
“七巧,送碧玺姐姐……”华灼微微点头,对七巧又吩咐了一句,待碧玺离开后,才又对刘嬷嬷道:“便要劳烦嬷嬷随我走一趟,去见见二堂嫂。”
说着,她颇有些歉意,刘嬷嬷自随她进了荣昌堂,连口气都没喘上。
第153章 锦瑟无礼
梁氏住的地方有些偏,从紫藤小居出来,几乎要绕过大半个来兮园,才能到她住的怡阁,半路上还经过了小惠氏住的东正堂,两下一比较,就可以看出嫡孙长媳和庶孙媳之间的差距,紫阳楼建得庄正宏伟,十分气派,而怡阁却只是一栋jīng致小楼,气势落下了许多。
“这是什么风,竟把八妹妹chuī来了。”
梁氏对华灼很热qíng,似乎一点也没有为上次她给华灼递纸条而华灼却没有领qíng的事而生气,听得丫环禀报,她不仅亲自迎了出来,甚至对刘嬷嬷也很客气。
华灼心中一宽,看来二堂嫂显然很清楚荣安堂对华焕的重要,这样看来,明氏那里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阻碍。
“见过二堂嫂。”
人敬一尺,我敬一丈,华灼脸上露出笑容,道:“上回二堂嫂来瞧我,我在病中,十分失礼,今儿特地上门来给二堂嫂请罪了。”
说着,她从刘嬷嬷手中取过早就准备好的一只锦盒,又道:“这里头是几块我亲手绣的帕子,不成敬意,嫂子留着自己用,或是打赏都好。”
“八妹妹真是太客气了,青绸,还不快给八小姐上茶。”
梁氏笑盈盈地接过锦盒,取出一方帕子瞧了几眼,赞叹道:“好功夫,怪不得八妹妹敢以百子千孙绣屏风做贺礼,这绣活儿果然出色。”
“二堂嫂谬赞了,我才学了几年手艺,怎么敢在人前献丑,不过是为了敬表一番孝心罢了,只取‘诚心’二字,可不敢说出色。”
华灼这回细心留意了梁氏身上的穿戴,见果如八秀上回看到的一样,针线细密,几乎看不出fèng儿来,衣襟袖口的绣纹,灵动生辉,不是浸yín了几十年的老绣娘,绝对没有这样的手艺。怪不得八秀看到以后,几乎就移不开眼了。
于是忍不住又道:“二堂嫂身上的衣裳可真好看,我以绣帕做礼,真是不自量力了。”
她的衣箱里,也只有秋十三娘辞教时送的那件斗篷,在绣工上能与梁氏身上的衣裳相比。
梁氏捂唇笑得花枝乱颤,道:“八妹妹休要自谦,我见过的女孩儿中,绣活儿能与你相比的,屈指可数,你莫瞧着我身上的衣裳好,那都是我陪嫁的绣坊里的老绣娘们绣的,你何苦拿自己与她们相比,她们都是靠这一手针线吃饭的,像咱们这些人,只要不把鸳鸯绣成野鸭儿,那便算是好的了。”
华灼也跟着笑了,道:“二堂嫂说得极是。原来嫂子名下还有间绣坊,手艺又是这样的好,早知如此,大堂嫂前几日替我做衣裳时,便该来找二堂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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