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见过?”舞阳县主还在追问。
“我自然是无缘一见。”华灼看向庄静,眼中带出几分笑意,道:“静儿妹妹是韦家的外孙女,县主不妨问一问她是否曾见过。”
不要怪她把麻烦往庄静身上推,谁让庄静跟着她过来呢,韦家的事qíng不问庄静问谁。
“啊……原来庄家二爷娶的就是韦家的女儿……”舞阳县主又惊叹了一声,然后充满好奇的眼神就落在了庄静的身上。
“金身是圣物,莫说是外姓之人,便是我那三位表兄,怕也是没见过的。”庄静抗不住一位正经的宗室贵女的好奇眼神,老老实实说了。
舞阳县主顿时失望之极,道:“前些日子,我在大佛寺见到了那位小韦陀,听说他极像韦家的ròu身菩萨,原还想问问你们,是不是真的。”
韦浩然?
华灼大为愕然,他竟然也在京中,而且还去过大佛寺。对这个yīn阳怪气的、又刻薄毒舌的少年,她有种说不来的复杂感觉,就是这样的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却是这一世第一个向她求亲的人,而且他还救过她一次,无论对他的感觉有多复杂,她至少知道什么叫感恩,所以突然听到韦浩然的消息,她的心中竟然微微一松,仿佛一块石头落了地。
他很平安,在为了平息那些谣言而自毁颜面之后离家远走,她也曾经暗暗担心过,现在终于放心了,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韦浩然肯定属于后者。
庄静更是吃惊,道:“三表兄什么时候到京里来的?竟然也没有到大伯家中来过。”
“也不知韦家会不会再出一位活菩萨呢,我见到他时,他正随着苦月大师修习佛法,就差没剃了头发点上戒疤。”
许是想到了当时的qíng景,舞阳县主笑得头上的凤钗都在乱晃。这位宗室贵女两个月前才行过及笄礼,发髻挽了起来,盘成了飞天髻,发根处cha了一支嵌宝石的huáng金凤钗,尽显尊贵。
庄静嘟起了嘴,她不喜欢有人拿这事儿打趣,可是也不敢直接反驳一位县主。
“那位小韦陀一定是个很有趣的人。”杨馨微笑着cha进来,“不然县主怎么会念念不忘。”
如果yīn阳怪气也算有趣的话,那么韦浩然确实算个有趣的人,华灼在心中暗暗道。
“死丫头,我你也敢打趣。”舞阳县主笑着点了一下杨馨的额头,“小心我跟娘说,给你说个媒,嫁个最最有趣的人,我想想……好像今年chūn天咱们去郊外踏青时,路上遇到卢国公家的次子,倒算是个最最有趣的人……”
杨馨面上一红,拿起一杯酒,倒进舞阳县主的口中,道:“县主,你好好喝几杯寿酒罢,省得乱嚼舌根子。”
舞阳县主差点让酒给呛着,却并没有责怪杨馨,只是笑着饮完了酒。杨馨将空酒杯放回桌案上,然后漫不经心地看了华灼一眼。
庄静鼓起了眼睛,这是挑衅,明明白白的挑衅,杨馨在向她们表明她和舞阳县主之间的亲密关系,只凭这一点,杨馨就能成为京中贵妇们十分想要得到的儿媳妇,谁不想巴结舞阳县主呀,她的母亲,可是当今圣上最敬重的姐姐呢。华灼算什么,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败落堂号的女儿,除了庄二夫人,谁还拿她当个宝,庄铮那样的人,也就只配娶个这样的女孩儿做妻子罢了。
华灼心中微微一沉,她已经注意到不少人的目光在往这边打量,尤其是杨馨亲密地喂舞阳县主吃酒,更让不少家中有男嗣的夫人们眼中she出光芒来。她有信心压过杨馨的光采,但却无法改变她一个致命的弱点,不是出身不如人,不是容貌不如人,不是气度不如人,而是在京中,她毕竟只是个过客,没有任何人脉关系,即使是那些官宦千金,也不过才刚刚认识而已,根本就无法形成助力。
“没能帮到县主,我心有愧,自罚一杯。”
她暗自吸了一口气,重新露出笑容,举起酒杯向舞阳县主一敬。别无他法,只能这样弥补了,至少在不知内qíng的人眼里,她这样做仿佛是在向舞阳县主敬酒,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向舞阳县主敬酒的,好歹也把她往上抬了一抬。
这一局,却是她输了,这番做作,不过是努力让自己输得不那么难看而已。
非战之罪。
正在华灼准备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时,一只洁白纤细的手从她手上夺过酒杯。
“灼妹妹,你中午才醉了一回酒,好不容易回复了些许jīng神,可不能再喝了。这杯罚酒,我代你饮了,县主应该不会介意吧?”
竟是林凤,只见她柔美的面容上笑容似水,显出了令人心动神驰的神qíng姿态。
几个女孩儿的脸上,竟然同时出现了一丝愕然之色,除了华烟之外,这个没什么城府的女孩儿显然没有察觉到刚才华灼和杨馨之间的两次jiāo锋,对于林凤总是护着华灼这件事,她已经见怪不怪了。而华灼虽然受过林凤几次帮助,但是她心中一直对林凤有提防,从来就没有想过在这个时候还能从林凤身上得到帮助。
这不是简单的帮忙,而是一次实打实的对抗,一位县主,一位准郡主,两个堂上身份地位最高的女孩儿,就这样毫无预兆的、突然间发生了一次碰撞。
能跟舞阳县主相抗衡的,自然只有林凤。但是为了自己而对上舞阳县主,无论怎么想,华灼也不认为自己有这个价值。
这样做,对林凤没有半点好处,反而会恶化她和舞阳县主的关系。县主虽然比郡主低一等,但林凤现在毕竟还不是郡主,更何况舞阳县主的母亲是七公主,正经的皇室血脉,而镇南王府只是异姓王,虽也在宗室之列,但到底隔了一层。
华灼有些迷惑了,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值得让林凤为她而不惜得罪舞阳县主。
虽然堂上笑闹声不绝,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开始向这边聚集。
“凤儿的面子,我又怎么能不给。说什么罚酒不罚酒,埋汰我不是,算我敬你。”
出人意料的是,舞阳县主竟然退让了,不但退让了,而且还给足了林凤的面子,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先饮为敬。
“多谢县主。”林凤笑吟吟的,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心中自然别有一番计较。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乐声,婉转清越,却是寿宴开始的信号,一排排丫环走上huáng金台来,手里托着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膳食。舞阳县主便借这机会,转过身子。
“县主,你为什么……”杨馨心中一阵不舒服,本来她已经压过了华灼的,可是被林凤这么一cha手,舞阳县主又退让了,竟让她前功尽弃。
舞阳县主淡淡笑着,瞥了她一眼,道:“你懂什么,林凤将来是要进宫的,凭她的家世品貌,我皇舅舅岂能薄待了她,好端端的,我驳她的面子做什么。”
杨馨顿时气苦,知道林凤竟然替华灼出面代酒,意思已经明显了,自己再想借舞阳县主来压住她,显然是不可能的。
第180章 举头三尺
寿宴既开,歌舞助兴,一时间huáng金台乐声隐隐,舞带飘飞,便再也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了,华灼看了林凤一眼,便随便寻了个借口悄悄退出了厅堂,来到huáng金台后面,冷风迎面一chuī,让她清醒了不少。
不大一会儿,林凤便跟了出来,见她立于栏杆之前,迎风而立,红裙扬起,仿佛随时要飞走一般,不由得怔怔出神,直到华灼侧过身来,看到她唤了一声“凤表姐”这才又回过神,露出柔柔的笑脸,道:“怎么一个人在这儿chuī风,也不让丫环取件斗篷来,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办。”
说着,便要从自己身上解下斗篷给华灼拨上,但华灼却按住她的手,微微一摇头,道:“凤表姐不必如此,我不冷。”顿了一顿,又道:“方才多谢你了。”
林凤知道她心中防备,也不勉qiáng,只是道:“好端端的,你招惹杨馨做什么,我原还想介绍你与她认识,她虽是落魄宗室女,但却很得七公主的喜欢,舞阳县主与她也jiāo往甚多,惹她便等于惹了舞阳县主,七公主又最是护短的,我也只能帮你这一回,再多却是帮不了你了……”
华灼笑了笑,道:“你的好意,我省得……”并不解释她为什么要招惹杨馨,语气一转,却又问道:“方才,我比杨馨如何?”
林凤做势将她上上下下看了几眼,笑道:“也不知怎的,你虽无艳绝之貌,但方才从厅外缓缓走来,竟是教人看着移不开眼,若不论其他,只凭这一点,杨馨不如你。”
“那便成了。”华灼略松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庄静的要求她算是做到了,然后神色一肃,道:“凤表姐,我不知你为何数次相助,华灼并非不知好歹之人,只是当年往事,不能装作毫无芥蒂,凤表姐但有所求,只管直言,但若只是纯粹jiāo好,那就免提了。日后我再有难,也请凤表姐袖手旁观。”
她不想无限制地欠下林凤的人qíng,人qíng债不好还,更何况还是敌友难分,她故意把林凤引出来,就是隐隐觉得这人qíng越欠越大,若继续这样下去,将来如何能还,不如借这个机会,把丑话先说在前头,做个了断。
林凤也收敛了笑意,目光柔柔地看着华灼半晌,这才轻叹一声,道:“好吧,我若不说明白,只怕你也难安心,我未料到,当年往事对荣安堂伤害竟如此之深,不然你小小年纪,又哪里能有这样深的防备之心。此处风大,那边有间可供休息的暖室,咱们到里头坐着说吧。”
华灼一点头,对着林凤做了个先请的手势,林凤也不客气,当先向暖室走去,二人的丫头便在十步之外跟着,很有眼色的并不靠到近前,待两个女孩儿进了暖室,她们又各自守在门口。
暖室里铺了地毯,一脚踩上去,又软又暖和。
“当年往事,我想你们荣安堂知道的应该不多吧……”林凤坐下后,沉吟了片刻才道。
华灼眉尖一挑,道:“细节所知不多,但起因、经过、结果,却还是心中有数的。”
林凤点点头,道:“这就对了,虽说身为子女,不应该言父母之过,但我们林家素来持身以正,错便是错,对便是对,此乃家风,所以我也不讳言,这件事我母亲确实有过,而我父亲当年未能阻止悲剧发生,心中也一直存着愧疚之念,引为平生恨事,因此自我懂事起,父亲便把当年的那桩事告诉于我,并时时告诫我要引以为戒。我之所以处处帮你,正是心存正念,以偿当年母亲之过,亦弥补父亲心中之傀,我对你好,都是出自本心,并无所求,全不图报。先前我不愿对你明言,实在是不想言父母之过,但若因此而惹得你心中生疑,反倒有违我的本心,所以今日我也就不讳言了,希望你不要再怀疑我的好意,也莫要再说什么让我袖手旁观之话,如此,反倒是负了我一片心。”
52书库推荐浏览: 秋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