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掌柜摸摸胡子,道:“莫急,这便说到了。荣昌堂的三姑奶奶不喜这栋宅子,嫁到镇南王府没两个月,就把这栋宅子转手给了荣瑞堂,这以后就再也没转过手,如今正是荣瑞堂的三老太爷、六老爷和六夫人带着五少爷、十少爷、十二小姐、十三小姐在那里住着,还有十一姑老太爷、十五姑太太、十九姑太太也借住在那里。”
华灼愕然,竟然是荣瑞堂,真是太出人意料。
然后而出人意料的还在后面,方大掌柜又说道:“另外,我还打听到,宜人小姐的父亲和兄长,也在那栋宅子里,他们其实是同荣瑞堂的人一起进京的。”
刘嬷嬷顿时恍然,看向华灼道:“小姐,看来宜人小姐是要咱们同她的父兄商量着办呢。”
华灼没有应她,只是对方大掌柜笑了笑,道:“辛苦大掌柜了。”
方大掌柜会意,便起身,道:“为小姐效力乃是本分,不敢言辛苦,酒楼中还有不少事qíng,小姐若没有别的吩咐,我便先告辞了。”
“刘嬷嬷,代我送送大掌柜。”
“不用……不用……”
方大掌柜怎么敢让刘嬷嬷送他,客气了一番后,只让刘嬷嬷送他到花厅门口,这才走了。刘嬷嬷转回花厅里,看到华灼在沉思,也不说话,只是仍旧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华灼思索完毕,抬眼看到刘嬷嬷,便轻笑一声,道:“嬷嬷,看来宜人姐姐聪明得很,我还不知要使什么法子救她,她自己倒是给我指了一条明路。”
刘嬷嬷一怔,道:“小姐,这话怎么说?”
“三老太爷、十一姑老太爷、十五姑太太、十九姑太太……”华灼掰着手指数了数,笑道:“咱们族里,与老祖宗能说得上话的,同一辈儿的人,这回来的总共也不过才十几位,你看看,荣瑞堂的竟然一下子就占了四席,而且这四位……姑且不算十五姑太太,其他三位可都是有些分量的,我听说三老太爷当年是帮过老祖宗大忙的,是不是?”
刘嬷嬷一拍大腿,道:“是呀,当年曾老太爷把荣昌堂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后来虽然曾老太爷不幸英年早逝,荣昌堂得到了喘息之机,但是那时候qíng形也不大妙呢,荣昌堂又自己闹了起嫡庶不分的丑闻,要不是三老太爷代表荣瑞堂力挺大老爷,恐怕荣昌堂现在的家主,就没大老爷什么事儿了,所以老祖宗一直很感激三老太爷。”
“十一姑老太爷和十九姑太太呢?”
华灼又问道。其实她并不太清楚这两位老辈儿究竟有多少分量,但是只看他们能出席小寿宴并且还坐在了三楼,就知道老祖宗是很看重这两位的,没有镇南王府这样的背景,却能跟镇南王世子一样,坐在三楼,说他们没分量,谁信。
刘嬷嬷对这些老辈儿可是如数家珍,华灼这么一问,她的眼神更加亮了,神qíng也轻松起来。
“十一姑老太爷姓陆,小姐可能不知道,他可是新封五年的状元郎,后来还曾任太子之师,当时的太子,就是如今的圣上,小姐你说说,他的分量可够?”
够,太够了,华灼还真没想到,这位十一姑老太爷这么有分量,当时在小寿宴上,她可没有瞧出来啊。
“至于十九姑太太……”刘嬷嬷想了想,忍不住又笑起来,“十九姑太太的夫家,是礼部的给事中,最是重礼不过,这事儿要是让她的夫家知道了,把十九姑太太休回家都有可能,更妙的是,她的女儿嫁给了史官,若是那位女婿把笔一拿,往史书上一记,荣昌堂还不得遗臭万年呀。”
“若是能说动这三位……”华灼眼神闪闪发亮。
刘嬷嬷却笑起来,道:“小姐,你不该把十五姑太太排除在外,荣昌堂虽然有心怠慢她,没让她上三楼,但是只看荣昌堂不敢不让她参加小寿宴,就知道十五姑太太也是了不得的人物。”
华灼没有转过弯来,神色有些茫然。
“小姐,你忘了秦姑老太爷?”刘嬷嬷兴奋道:“这次秦姑老太爷虽然没来,但是小姐大概不知道,他可是江南郡的郡守,可惜咱们老爷这次述职,没能成功到江南郡去,不然……唉,不提这个,天下富庶,莫过于江南,天下郡守,莫重于江南,如果不是秦姑老太爷圣眷隆重,又岂能得到这个官位,而且他又对十五姑太太言听计从,这股力量老祖宗也是要忌惮的。”
华灼张了张嘴巴,一时间竟然没说出话来。
好吧,是她低估了十五姑太太,怪不得当时见这位姑太太那么让人发怵呢,原来根本就是她错用了同qíng心,这位刚烈的十五姑太太,根本就不需要同qíng,人家的日子过得好着呢,男人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儿子虽然不是自己生的,可也孝顺无比,来到荣昌堂,从表面上看被怠慢了,指不定骨子里还觉得自在呢。
“嬷嬷,派人去打听这几位长辈的喜好和忌讳,再准备几份礼物,今天、不,明天一早,我们去西弄里见见几位长辈儿。”
华灼qiáng自按耐了急切的心qíng,虽然她很想现在就去说服这几位长辈儿一起去劝老祖宗放人,但是她更明白yù速则不达的道理。先要打听清楚长辈们的喜好、忌讳,还要考虑一下怎么才能说动他们,更重要的是,她还想跟庄铮商量一下,听听庄铮的意思。
事qíng太重大了,不谨慎不行。
庄铮来得很快,当然,名义上,他是送庄静来看望庄二夫人,然后华灼找了个借口,从韦氏那里把庄铮叫了出来,有些尴尬,因为韦氏当时看她的眼神,简直就是无法用言语去形容,仿佛华灼把庄铮叫出去,是要做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事qíng一般。
事实上,这件事还真的是不足为外人道,只是跟韦氏所以为的,差得很远很远而已。
庄铮皱着眉听华灼把西弄里的qíng况说明白以后,沉吟片刻才道:“你有什么理由可以说服荣瑞堂的几位长辈帮你?”
华灼当然想好了理由,否则她也不会登门求助,当下便道:“事关重大,这种事qíng,万一有一丝风声泄漏,对咱们整个华氏一族来说,便是灭顶之灾,莫说是荣昌堂,荣瑞、荣吉、荣兴还有荣安四堂,哪一个都跑不掉,所以我想只要把这件事的严重后果说明白,长辈们一定会竭力劝阻老祖宗,趁着大错还未铸成关,放了宜人姐姐,实在不行,合四堂之力,一起向荣昌堂施压,我想老祖宗不能跟四堂明着对抗吧。”
就算本家再qiáng,也不能同时跟四堂对着gān,因为这就等于本家要得罪所有的宗亲族老,要知道,虽然华大老爷现在是族长,但是因为本家老一辈的人除了老祖宗,再无旁人,就是有也早让他们踢出去变成了旁系,到时候宗祠大会上,除了族长是本家的,剩下的宗亲族老全都是三大嫡系和旁系的人,老祖宗是绝对不敢同时得罪所有的宗亲族老的,否则大伯父这个族长就成了空架子。
“妇人之见。”
华灼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行xing很高,却不料庄铮却直接泼了她一盆冷水。
“何以见得。”
华灼微微着恼,被泼冷水的滋味可不好受,但她也没有像以前那样赌气跳脚,庄铮的毒舌她也不是第一次领教了。
“荣安堂势弱,你又是小辈,无依可仗,他们凭什么要按你说的去做,你能给他们什么好处?反过来若是帮助荣昌堂把这件事qíng彻底隐瞒下来,就等同于捏住了荣昌堂的把柄,将来从荣昌堂能源源不断索取好处,换做是你,你要帮哪一方?”庄铮沉着脸道。
“若是我,自然是帮有道理的一方。”华灼理直气壮,双目平视庄铮,“庄世兄,我华氏一族虽不敢说没有见利忘义之辈,但数百年传承,岂能不懂是非黑白,不知仁智礼义,老祖宗做事糊涂,身为宗亲,便有劝阻纠错之责,岂能为了区区利益,就不分黑白,错上加错。我华灼确实是小辈,荣安堂也不复往日风光,不能给他们许下什么好处,但是最基本的道理,我们还是明白的。连我们这些小辈都明白的道理,难道其他三堂的长辈们就不懂?”
庄铮被她说得一怔,那双黑亮深邃的眼睛里眼神就变幻,渐渐地竟有了几分另眼相的感觉。
第186章 苦月大师
“你说得对,是我小人之心了。”
他毅然道歉,心中微微有些惭愧,以前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儿心思深沉,现在才知道,她心中自有一片光风雾月。想他自来到京中,所见所闻,莫不是一些勾心斗角、你争我夺之事,所为者,不外乎是名、利二字,如今遇事,他所思者,竟也是这些,实是大错特错。
华灼笑起来,道:“庄世兄一片关爱之心,我明白。我爹爹说过,凡行事,yù想周全,便应未料胜先料败,我yù险事,便要有料败之心,所以这次请庄世兄来,便是想求个万全。”
庄铮点点头,道:“华世伯之言,实乃金玉良言,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样吧,你什么时候去西弄里,我陪你一起去。”
“如此就多谢庄世兄了,我已让刘嬷嬷备了礼物,明日一早便去。”
华灼绽出笑颜,总算说动这个男孩儿了。其实庄铮先前说的,她又何尝没有想过,万一荣瑞堂不接受她的理由,把她出卖给老祖宗,再从荣昌堂那里讨要好处,她的下场就可想而知,甚至连华宜人的下场她都能猜得出来。
这件事无论如何是万万不能泄漏的,如果荣瑞堂不能劝阻老祖宗,那就只有反过来,帮着老祖宗扫除一切泄密的可能,华宜人一定会死,连华灼都未必能逃得掉。冒然登门,危险太大,华灼可不相信荣瑞堂的那些长辈们真的跟她讲道理,利字当前,谁还记得仁智礼义四个字怎么写,上一世荣安堂被瓜分,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所以她必须有个让荣瑞堂不敢跟她翻脸的靠山。
只有庄家,现在华灼唯一能靠得上的,只有庄家,准确地说,只有庄铮,就连韦氏都帮不到她。
只是这话她不能明着对庄铮说,不然利用的意思就太明显了,她要让庄铮自己说陪她一起去,所以稍微使了一点小手段,值得庆幸的是,她对庄铮的xing子,摸得还算准,那一番义正辞严,竟然真的掐到了庄铮的弱点上。
其实她对族里的那些长辈们,一点也不相信,宁可相信庄铮这样毛还没长齐的少年,也不信那些老jian巨猾之辈,至少,在庄铮的眼里,她还能看得到真诚两个字,而那些长辈,除了利益,她不知道他们心里还剩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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