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料不到华道安竟然这样反问,心中一愣,诧异道:“莫非宜人小姐的事qíng,你们不知道?”
“我家小、小妹在荣昌堂住、住得好好,有、有什么事qíng?”华闾结结巴巴问,说话听上去像口吃,却不知道是真口吃,还是吓的。
“你们竟真的不知道?”刘嬷嬷这下子彻底吃惊了,难道宜人小姐当镇宅物的事qíng,竟是她的自作主张?
刘嬷嬷毕竟不知道华宜人当时是怎么跟华灼说的,此时见华道安父子仿佛真不知qíng的模样,心中大为惊讶,沉吟了片刻,才缓缓道:“道安老爷,闾少爷,这件事儿你们既然不知qíng,那么我一会儿说来,请你们千万镇定,莫要着急,我家小姐这回遣我来,便是为救宜人小姐而来,已是有了稳妥法子。”
华道安期期艾艾道:“小女究竟出了什么事qíng?”一副问了怕惹是非不问又不好的表qíng。
刘嬷嬷暗叹一声,心中暗道:“小姐这番只怕是打算错了,这俩父子分明是扶不上墙的泥巴,便是荣安、荣瑞两堂合力相帮,只怕他们都不敢与荣昌堂做对,这可怎生是好?”
虽是这样想着,但仍是把华宜人的事qíng一一道出,只听得华道安父子俩相顾变色,那华闾尤其不堪,几乎是瘫在了坐椅中,口中只喃喃道:“这、这、这……可怎生得好?”
而华道安却是六神无主,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明明只是去做客,怎么……怎么这样……镇宅?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镇宅?嬷嬷,刘嬷嬷,怎么办?该怎么办?”
刘嬷嬷愕然地望着他们,她都已经把华宜人的事qíng说了出来,这父子俩居然还是这般窝囊的模样,委实是……太可气,自家女儿被老祖宗这样对待,便是个泥人,也该有三分火气吧。
虽说心中有些气恼,但刘嬷嬷思及正事,仍是按耐下来,道:“你们莫要慌张,我家小姐为救宜人小姐,已经通过十五姑太太,求到三老太爷跟前,若三老太爷肯出面,此事大有可为,如今我来,便是代我家小姐问你们一句,愿意接受我家小姐的帮助,向老祖宗把宜人小姐要回来吗?”
华道安脸色一变,与华闾对视一眼,父子两个都流露出诚惶诚恐的神色。
“八侄女……这是什么意思?”
吞吞吐吐,分明是不敢出头,一副被荣昌堂给吓破了胆子的模样。刘嬷嬷心里一沉,失望袭上心头,想想自家小姐为了宜人小姐,苦思冥想,又东奔西走,求了庄铮,又求到荣瑞堂,这父子俩却还在装傻,她不由得气上心头,眉头一拧,道:“宜人小姐为父兄挺身而出,难道你们竟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卖女得来的安宁吗?若无人帮你们便也罢了,可是如今我家小姐愿意出手相助,你们竟连出个面说个话也不敢吗?胆小懦弱至此,亏你们还是读书之人。”
“刘嬷嬷,言……言重了……”华闾结结巴巴地道:“圣、圣人言,祸从口出,你、你不可诽谤我等读书之人……我、我们只是……只是……”
“圣人教你卖妹求荣了?”刘嬷嬷虽不是牙尖嘴利之人,但也是人老成jīng,论口舌之利,倒也是不让人的,“如此圣人,莫如恶虎,俗语说,虎毒尚不食子。”
华闾一下子闹了个面红耳赤,哼哧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我、我不与你这嬷嬷讲道理,圣人言,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老女子更是如此……”
“什么叫女子难养?我家小姐为了你们家的女儿,又是奔走,又是求人,你们倒好,手捧圣人书,安坐暖窗下,竟忘了自家女儿一生将毁。宜人小姐太傻了,为你们这样的父兄牺牲自己,实是不值。”
这下子连华道安都无地自容,不敢再说什么,目光忐忑不安四下打转,好一会儿才道:“此、此事还有待证实,老祖宗位尊身贵,又岂会行此下作之事,刘嬷嬷,是不是容我们再打听打听,莫、莫要弄错了,万一错怪了老祖宗……这个……谁也吃罪不起……”
刘嬷嬷实在是气得无言,看着这父子俩,心中隐隐冒火,却又有几分疑惑,到底这父子俩是天生窝囊胆小,还是有所忌惮,不敢表露心迹?能教养出华宜人那样的女儿,不管怎么想,华道安父子两个都不该是这幅模样呀。
莫不是别有隐qíng?
思及此处,刘嬷嬷轻咳一声道:“道安老爷、闾少爷,莫非你们是信不过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帮助宜人小姐,确实是出自真心实意,并非有所图谋,更不会要害你们,还请你们不要生疑。”
华道安和华闾相互对视了一眼,好一会儿华道安才苦笑道:“刘嬷嬷多虑,我们父子也不是不信八小姐,这事儿让八小姐费心,我这个当伯父的,心里实在是感激万分,只是方才嬷嬷也说了,这事qíng虽说老祖宗所为,但亦是宜人自愿,小女的xing子,我最清楚,她既然瞒着我们做了这事,便是下了死心,我们便是想救,又如何使得出力。”
“只要你们有心,还怕没力可使么,也不用你们做什么,只要送份名贴就行,毕竟你们是宜人小姐的父兄,这事qíng也只有你们出面,才名正言顺。”刘嬷嬷见他们语气松动,赶紧加了一把劲儿,试图消除这父子俩的疑虑。
第196章 懦弱父兄?
华道安再次犹豫了许久,嘴唇张了又合,反复几次,才嚅嚅地问道:“刘嬷嬷,问一句,虽说是一家人,但八小姐身为嫡支,身份尊贵,寻常人自入不得她的眼,而且她又与小女只见过一面,连话都未曾说几句,论亲近,只怕还不如贵府上一个小小的粗使丫环,何以八小姐对宜人如此热心肠,倒教我们父子也要汗颜了。”
刘嬷嬷心中又一阵恼怒,道:“说来说去,你们还是信不过我家小姐。既然如此,我也不妨把话与你们说明白,省得有些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说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静一些。
“我家小姐说,宜人小姐千里迢迢,自汝南入京,归还凤佩,是为恩义,荣安堂虽不似往日风光,但却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怨报怨,绝不负人恩义,此为其一;再者,荣安堂素来禀承祖训,正直为人,公正行事,宜人小姐的事,小姐若不知道便也罢了,既知道了,便不能装聋作哑,视若无睹,哪怕明知力有未逮,亦要一尽心力。道安老爷,问少爷,你们信也罢,不信也罢,眼下我家小姐已说动了十五姑太太,去请三老太爷向老祖宗说qíng要人,又得了苦月大师的名贴,如今只差个人把名贴送到荣昌堂去,你们若愿意,便自来寻我家小姐拿名贴,若不愿意,便也罢了,我家小姐自然另想法子。老婆子言尽于此,告辞了。”
言毕,刘嬷嬷转身就走,实是怕再留下来,真忍不住要口出恶语,宜人小姐那样的人儿,怎么有这样的父兄,真是又是可气又是失望。
待到刘嬷嬷走远了,华道安父子两个对视一眼忽地一收那副胆小怕事的模样,挺直了腰身,同声大笑起来。
“父亲,看来小妹赌对了,荣安堂这位大小姐虽是女儿身,但行事却颇有当年曾伯祖的风范,重义有qíng,通明本心,只是手段上还是幼稚了些。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四叔父是个刚正守持的人,品xing虽高,却缺了变通,行事更是直来直往,教出来的女儿自然没什么手段。”华闾边笑边道。
华道安却敛去了笑容叹息一声,道:“可惜是个女儿身,依我看,十五姑太太和你妹妹还是莽撞了,再过两年,她必要嫁出去,到那时,荣安堂只有你四叔父和一个无知小儿,你四叔父禀xing刚直,守成有余进取不足,荣安堂在他手上不会有多大起色,而华焰年纪太小,品xing如何,还未可知,万一又是个扶不上墙的,今日的举动,便是咱们家取祸的根源呀。”
“父亲,若是往日你这样想,原也没错,否则咱们家也不会在汝南一待就是这么多年。但眼下咱们离了汝南,已是没了退路,再也回不去了,凤佩又让小妹送回了荣安堂,荣昌堂咱们靠不上,不靠着荣安堂又能靠着谁去。再者,外头风传庄家大房要与荣安堂联姻,我虽未见过那位庄二少爷,但只看今日他特地陪了八小姐过来,便可见颇为有心,只恐荣瑞堂欺负了八小姐,赶来撑腰的呢。还有,庄家大老爷虽年事已高,但颇得圣眷,若无意外,吏部侍郎这个位子,再坐个五年、八年的不成问题,有这一层关系,咱们父子俩下场科举,未必不能高中,即使以后荣安堂真的靠不住了,咱们有了功名在身,也不愁没后路。依我看,这个风险还是值得冒的。”
华闾分析得此道理,华道安心中虽认可了这话,但仍是瞪了儿子一眼,道:“若不是你在汝南多管闲事,又连累了你妹妹,咱们家何至于要托庇于十五姑太太,又被扯到京里来倘这浑水。”
华闾摸摸鼻子,讪笑道:“父亲,世道不公,jian佞横行,我辈中人,本就该振臂一呼……咳,儿子什么也没说,这总成了吧,眼下这事儿,八小姐既然寻了来,如何处置,就请父亲示下。”
“还能怎么处置?明儿你就借口出门访友,往太液池走一遭。八小姐这样热心,我们总不好教她寒了心。”华道安最后终只是叹了一口气。
不提这父子俩在这里商议,却说刘嬷嬷离开了外院,本想回到华灼身边,但一转念,又特地跑了一趟外书房,庄铮正在跟华燃谈论一篇策论,忽见刘嬷嬷的身影在外头晃了一下,便寻了借口走了出来,刘嬷嬷忙将他领到墙角处,低声把华道安父子俩的事qíng说了,然后道:“姑爷,我看小姐要白费一片心了,那两位……真是不中用的……若他们不敢出面,谁又能把苦月大师的名贴送出?老祖宗是个固执的,若无外力相bī,只怕三老太爷的qíng面也不是那么有用的。”
庄铮思索了片刻,才道:“你跟你家小姐说一声,若是他们实在靠不住,那这张名贴……我去送。”
“这……”
刘嬷嬷犹豫起来,庄铮去送,自然更加名不正言不顺,但他到底是庄家人,庄大老爷又与荣昌堂关系很好,由庄铮去送名贴,这里头就又加上了庄家的分量,老祖宗不高兴是肯定的,但救出宜人小姐的希望却又大了几分。
只是,这样一来,庄家大房和荣昌堂的关系,恐怕就要破裂了,如此,对庄家却是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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