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嫂道:“到底是小姐知道我,下酒菜都是现成的,鱼gān、酱ròu、酸茄菜,汤底更不用发愁,我从酒楼里带了来,那可是熬了几十年的骨头汤,味道再醇香不过。”
华灼听她总是提起酒楼,心中一动,暗忖道:自来了京里,还没有时间去看一看京中酒楼,也不知是怎样的光景。荣安堂每年的收入,七成来自船行,二成来自京中酒楼,剩下的产业合在一处,才占一成,可见这京中酒楼收益之丰,也不知道以荣安堂这些年的形势,是怎么保住这间酒楼不失的?
这样一想,就越发觉得蹊跷起来,连西弄里那样的宅子都保不住,更何况是这样大的一间酒楼,收益又是如此丰厚,只怕不知多少人盯着京中酒楼犯红眼病,包括荣昌堂在内,可是这么多年来,京中酒楼一直牢牢地掌握在荣安堂手中,难道这里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她渐渐想出了神,但手上却不慢,饺子越包越顺手,不到小半个时辰,便包足了分量。
“羊ròu饺子?”
晚膳开始时,韦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陶醉了一番,才笑道:“好些年没吃到地道的羊ròu饺子了,灼儿,你可真是伯娘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伯娘正想着什么,就做了什么来。”
“伯娘爱吃饺子么?这可真是巧了,伯娘,你尝一个,看合不合你的胃口,若是好吃,下回我再给你做。”
华灼笑着道,然后又给庄铮也夹了一个,道:“庄世兄,你累了一日,也尝尝,若喜欢,就多吃几个。”
却是在为荣瑞堂把他赶走的事,悄悄地道歉。
庄铮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微微一哂,不以为意地咬了一口饺子,然后道:“很香。”说着,又连吃了好几个,以证明他不是敷衍。
华灼晓得他是不怪她,心里欢喜,便又给他多夹了几个。
韦氏看看儿子,又看看华灼,真是一对璧人儿,心里无限满足欢喜,吃着最爱的羊ròu饺子,却是连滋味都不知道了。
第198章 秦家来人
送走庄铮之后,华灼才记起明儿十五姑太太要搬过来住,赶紧连夜带着刘嬷嬷和几个丫环,将正房和邻着的几间暗舍抱厦收拾出来了。
按说正房原是主人住的,客人理应住东、西厢房,但东厢房让韦氏住了,现在这么晚了,也不好让韦氏搬出来,十五姑太太身为长辈,总不能教她住到西厢房去,屈居在韦氏之下吧,反正华顼和方氏眼下也不会进京,把正房收拾了给十五姑太太住,也算是全了礼数。
隔日一大早,天还没亮,华灼就被一阵喧闹声给吵醒了,她披衣起来,正要下chuáng,七巧走到chuáng边,道:“吵着小姐了,是秦家的下人,把十五姑太太用惯的器皿家什、还有衣裳被褥都送了过来,刘嬷嬷正安排着往正房里送。”
华灼揉了揉眼睛,让自己更清醒一点,问道:“秦家的下人,我听外头的声音,怕不下有几十人吧?”
之前两次见到十五姑太太,身边除了一个随侍的小丫头,并不见有旁的人,这也是她一开始以为十五姑太太日子过得不好的原因,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冒出这么些人来?
七巧苦笑道:“何止几十人,这些个不过都是丫环仆妇,还有几十个家丁护卫,不方便进内宅,这会儿都在前堂上挤着,刘嬷嬷还愁不知道怎么安排呢,咱们这宅子,住了庄二夫人带来的人,再加上咱们自己的,已差不多满了,这一下子又来这么多人……”
不用七巧说完,华灼就知道是个什么qíng况了,当下就出一身白毛汗,本以为顶多就是十五姑太太一个人,再加三两个下人就差不多了,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这下可惨了,怎么住得下来?
“快,帮我梳洗。”
七巧知道时间紧,东西都送来了,不用一个时辰,十五姑太太就会到,要是那时候看到这里的qíng况,还当小姐有意怠慢她呢,不得大发雷霆,因此也不讲究了,喊了八秀去打热水,她自己则手脚麻利地替小姐梳了两个最简单的髻丫,一左一右各cha一把镶芙蓉石的如意银梳,又取了件厚实的家常衣裳,把小姐裹得严实了,正好八秀把热水打来,漱口净面,连脂粉都没涂抹,华灼就素面出了秀阁。
正房跟秀阁之间,其实隔了一段距离,但这旧宅本来就不大,这会儿天色还没有大亮,本来就寂静,因此那边一喧闹,秀阁这边就能听得清楚,华灼才走出不远,就撞见碧玺从东厢房里出来。
“华小姐,我家夫人问,什么事qíng这样吵闹?”
华灼这才想起,昨天她光只顾着包饺子,收拾正房忘了没把十五姑太太要搬过来住的事qíng知会韦氏,显然,韦氏这会也被吵醒了,东厢房离正房更近。
“没事儿,碧玺姐姐,你回去跟伯娘说一声,是我们家十五姑太太要搬过来住,现在正派了下人来送东西,一会儿收拾好了就不吵了,惊扰了伯娘,请姐姐代我赔个不是,待闲下来,我再与伯娘细说。”
几句话把碧玺打发回去,华灼继续往正房走,绕过一排树墙,就看到正房前,人来人往,一串溜青裳布裙的仆妇婆子和丫环,显然是秦家的下人了,中间偶尔夹杂着几个衣裳不同的,才是荣安堂这次带到京里来的人,孤落落看着就是人单势孤的模样,着实可怜得紧。
荣安堂就是人少啊,华灼吸了一口清晨的寒气,走上前去,脸色一沉,道:“把东西放下,除了管事妈妈,其他人退出内宅,请到前堂去。”
她这一出声,倒让那些仆妇婆子还有丫环们都是一愣,立时便有人笑道:“哟,哪里来的小丫头,口气还真不小……”
“住口,这是我家小姐,你们还不快拜见。”荣安堂一个仆妇出来喝道,正是当初方氏怕女儿软弱,特意给配的那个诨名儿叫做马辣子,xingqíng最是泼辣凶悍不过的。
不是秦家下人没有眼色,实在是华灼出来得急,头发梳得简单,衣裳更是寻常的家常穿的,她本身不爱大红大紫,因此寻常穿戴比较素净,乍看去,还不如荣昌堂一个体面的丫环华丽。
听得是荣安堂的小姐,方才那人便不说话了,但私底下秦家的下人们仍是私语不停,对华灼议论纷纷,显然是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儿并无荣安堂大小姐的风范,又有人嘀嘀咕咕,说什么她们是秦家的人,奉命来送十五姑太太的东西,还轮不到荣安堂的小姐来指使,显见因十五姑太太素日qiáng势惯了,这些下人们也个个跟着眼比天高,不大瞧得上一个没落嫡支的小姐。
华灼沉着脸,又高声道:“刘嬷嬷,请陈校尉带人进内宅,将这些姑奶奶们请出去。”
刘嬷嬷正在屋里指挥人摆放家什用俱,忽听到小姐的声音,连忙出来,一看眼前的qíng形,哪里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忙低声对华灼道:“小姐,她们都是姑太太的人,怠慢不得啊。”
华灼淡淡道:“哪个要怠慢她们,这不是请她们到外头堂上吃茶么,这一大早的,大概都还没吃早饭吧,吩咐厨房,赶紧去咱们家酒楼调些酒菜来,吃得暖暖饱饱的,才是待客之道,总不能让十五姑太太以为我这个主人故意饿着来办差的人。”
“八小姐有心了,老奴秦妈,代她们多谢八小姐的款待。”
一个声音从刘嬷嬷身后传来,华灼这才发现,原来刘嬷嬷身后还跟着一个看上去颇有些体面的老嬷嬷,发髻银白,身材矮瘦,但jīng神健烁,说话也中气十足。她一出来,秦家那些下人们刹时便安静下来。
“秦嬷嬷。”
华灼的语气立刻客气了很多,秦家来的人,别的下人她可以呵斥,但眼前这位秦嬷嬷,绝对是十五姑太太的心腹之人,万万不能得罪。
秦嬷嬷上前几步,大声道:“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没听到八小姐请你们出去,莫以为这里是秦家,容不得你们放肆。”
那些人噤若寒蝉,一声没敢吭,依次退出了正房的院子。
“马嫂,你领着她们去前堂,让白嫂派人去酒楼取酒菜,驾着车去,定要热汤热饭地带回来,不可怠慢了大家。”
华灼适时吩咐了几句,马辣子应了一声,便跟着出去了。
“下人们不懂规矩,想是吵着八小姐了,还请不要见怪。”秦嬷嬷对华灼福了福身,面色不大好看,但说话十分客气,礼数也足,估计天生就是这样儿,倒跟十五姑太太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般。
“哪里,实在是我不知道姑太太身边竟有这样多伺候的人,准备不足,让秦嬷嬷见笑了。”华灼故意露出几分尴尬之色,“这宅子地方小,正房就这么丁点大的地方,实在是容不下这么多人,我也是不忍心看大家伙儿顶着寒风在院里站着,所以才请她们出去,有不敬之处,还望秦嬷嬷见谅。”
秦嬷嬷不怒不嗔,只是道:“原是我的疏忽,只顾着在屋里替老夫人收拾,忘了jiāo代外面,方才八小姐还是太客气了,就该狠狠地训斥她们,好教她们懂些规矩。”
这话原是说得不错,但仔细听来,似乎又有点说反话的意思,可是华灼仔细打量秦嬷嬷的神色,偏偏是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看不出半点怨怼,一时间华灼也判断不出她到底是真心话,还是反话,心里有些踌躇,没有接口,就冷了场。
“哎呀呀,这点子小事不算什么,咱们还是赶紧替十五姑太太收拾东西吧……”刘嬷嬷上前打圆场,把这冷场面给救了回来。
秦家的下人已经被华灼给打发走了,荣安堂的人手又不够,华灼索xing就卷起袖管,领着七巧、八秀两个丫头一起帮忙,秦嬷嬷待要阻止她,她却笑道:“替姑太太做点事,是我的本分。”当下,秦嬷嬷也不好再拦她,由她帮着布置屋子,摆放那些装饰用的瓶瓶罐罐。
“秦嬷嬷,姑太太什么时候会过来?”
华灼一边忙着,一边也不忘打听消息。
秦嬷嬷正指挥着两个丫环往梳妆台上摆放一面八曲仙鹤铜镜,闻言淡淡道:“八小姐不用担心,老夫人在荣瑞堂那里还有点事qíng要处理,过了午时,用过午膳以后还要小睡一个时辰,申时之后,才会过来。”
华灼算了算,十五姑太太比她预想的来得晚一些,差不多还有三个时辰,准备时间倒是充足,不过秦家这些下人怎么安置?想想包了早饭,还得包午饭,她不是心疼这点酒菜钱,而是实在头疼,这么多人,该怎么安置才好?
“八小姐。”
秦嬷嬷的身影拦在了正在苦思冥想的华灼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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