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灼一惊坐起,豁然变色。
“你与庄家二少爷的婚事,为什么迟迟不能定下?这是荣昌堂与庄侍郎之间的默契,拖上一年时间,这一年里,庄家不下聘,你荣安堂也无法替你另寻人家,等到来年正是宫中选秀之时,你被老祖宗拖在京里,到时候把你往宫中一送……”明氏冷笑一声,意味深长道:“现在你可明白我让你留宿西山的用意?”
华灼脑中乱成一团,听到明氏的话,一时也没转过弯来,隔了片刻才猛然清醒,又惊又怒道:“你要坏我名节!”
她在西山留宿,庄铮也在西山留宿,虽然并不宿在一处,但一旦传出去,老祖宗的算计自然泡汤了,庄侍郎为了名声和庄铮的前程,自然不能再拖着这桩婚事,只是到时候是妻是妾就不好说了……她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蔓延开来。
大意了,太大意了,本以为明氏与她已成一条线上的蚂蚱,却忘了她们的利益并不完全一致。老祖宗算计得深,明氏又何尝不是,这个女人为了保住华焕的一世荣华,竟然要qiáng行把这桩婚事变成定局,对她来说,只要荣安堂跟庄家联姻,就能达到目的,至于华灼是作为正室嫁入庄家还是作为妾室嫁入庄家,显然对她来说问题不大。
“八小姐这话可严重了……”明氏似笑非笑,“我把这些事都明明白白告诉你,自然不会害你,否则你只消把我嫁入荣昌堂的原由在老祖宗跟前一说,我和焕儿的下场,恐怕未见得比你qiáng。”
华灼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凉的空气进入胸肺中,渐渐平息了她纷乱的思绪,凝神细细思量了片刻,她终于理清了头绪,睁开眼睛,目光落在明氏柔美的面上。
眼底一片深幽。
“姨娘说得不错,你既把身家xing命jiāo托到我手上,自然不会害我。”
明氏并非蠢人,她自想明白一切以后,对圣上早已失望透顶,也明白她对圣上来说,已成弃子,如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华焕的身上,所以苦心要为华焕保住一世的荣华,她选择荣安堂,当然不是因为荣安堂qiáng大,也不是因为华灼讨她喜欢,而是她在赌荣安堂手中的那件东西,让圣上那么重视,只要这件东西还在荣安堂手上,荣安堂就不会倒,不但不会倒,甚至还有机会再度崛起。
但华灼却想得更多,她知道荣安堂确实藏着一份不可估量的产业,这一点从她得到的凤佩就可以看得出,虽然她不知道圣上想要的是不是这块凤佩,但却并不相信圣上会为了这件东西而保荣安堂,若这件东西真的如此重要,上一世荣安堂就不会家破人亡,父亲也不会不明不白地死在被押送进京的路上。
倒是珏姑姑的死因,宫中一点儿风声也没有透出来,虽说她相信珏姑姑是不可能下毒的,但这种事qíng没什么道理可讲,不管是不是被冤枉,整个华氏一族尤其是荣安堂,必然要被牵连,不说诛九族,至少也要天牢里走一遭吧,可是别说天牢了,当年谁都不知道珏姑姑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可见圣上是真心瞒下了这件事,那一次倒真的是力保荣安堂,若不是为了那件东西,难道真的是对珏姑姑有几分真qíng意,又或是为珏姑姑无辜惨死而心怀愧疚?
罢了,其中真正的原因,恐怕也只有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才知道了,旁人无从揣度。
不过有一点倒让她感觉有些好笑,如果明氏没有猜错老祖宗的算计,那么上一世荣安堂遭难,荣昌堂故意不cha手,倒未必是为了自家的那些产业,而是恐怕正等着她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女送上门去,好给华烟做垫脚石,可是她那时偏偏就是信不过这些亲族,一路逃难,没有入京,而是向着偏远的青州投奔舅父,等到荣昌堂找到她的下落时,早已经过了宫中选秀的时日,后来的瓜分族产,估计是如意算盘没打响,荣昌堂一怒而为,否则这种事qíng传出去,他们的面子也未见得好看。
“你明白就好。我今日给你透底,便是要让你明白qíng势不妙,你与庄家二少爷既然qíng投意合,这事qíng便要你们自己去拿主意、定章程,老祖宗那里暂且不提,先把你那位大伯母摆平吧,德康太妃,可是她的亲姐妹呢,若是宫中下道旨意,便是老祖宗也没办法拦着的吧。”
明氏的语气渐渐轻松下去,要说的她都说完了,剩下的该怎么做,就看荣安堂自己了,她相信,荣安堂是绝对不会坐视自家的女儿被算计到这等地步的。
“要破这个局倒也不难,只要抢在大伯母请德康太妃出面之前,把我与庄世兄的婚约定下,自然便一切迎刃而解,姨娘,我说得可对?”
华灼理清了思绪,自然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明氏微微一笑,道:“问题是,庄侍郎可是偏向荣昌堂的,他不会轻易松口。”
“若是有人保媒呢?比如说……枯月大师?又或者是孙大儒?再不然……总有一些人是庄伯父不能拒绝的吧……”
华灼略一沉思就有了想法,她的脑筋转得还是很快的,以前之所以没有细想,是因为不知道庄家大老爷居然跟老祖宗有默契,故意拖着她,现在要破局,少不得就得给庄大老爷一些压力。一桩婚事,固然两方父母拍板定案,可是媒人的分量也很重啊,如果一个媒人的分量不够,也可以请人联手保媒呀,庄大老爷再固执,他又能顶住几个?
“可以一试,只是谁能请得动那些人呢?”明氏微笑着反问。
“那就看我与庄世兄的本事了。”华灼脱下外衣,钻进了被褥里,只露出一个头,“姨娘,夜深了,早些睡吧。”
“那我就拭目以待。”明氏也缩进被子里,隔了片刻,轻声道:“留宿之事,守口如瓶。”
华灼轻轻吐出一口气,对明氏倒有些佩服起来。这位姨娘,行事留有余地,却又滴水不漏。今日留宿西山,传出去确实会破她名节,但只要不传出去,自然就无碍,染香居是镇南王府的产业,自家亲戚,要保密还不容易,可是如果华灼的方法不能奏效,为了华焕,明氏恐怕就不会顾忌什么了。她送出一个把柄给华灼,同时又抓了华灼一个把柄,宫中出来的女子,太可怕了。
第252章 奇怪的礼
这一夜,注定不能成眠,华灼的手一直接在胸口挂着的那块凤佩上,只觉得沉甸甸的。她知道凤佩重要,但却万万没有料到,凤佩上隐藏的秘密,比她猜想的还要重得多,恐怕十五姑太太也未必全部知道,否则就不会这么轻易地把凤佩jiāo给她了。
只是凤佩到底是关系到什么,能让当今圣上那么重视?总不可能是为了那些产业吧,当年曾祖父究竟都藏了些什么呀?
这个念头像百抓挠心一样,挠得她睡不着觉。这个秘密,除了曾祖父,恐怕也只有已经过世的六老太爷才知道了,十五姑太太肯定不知道最关键的那个秘密,而华宜人的曾祖父或许知道得还多一些,可是多半也没有把最关键的那个秘密传下来,不然华道安父子也不会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宁可去投靠十五姑太太,也不直接来荣安堂,如今他们投靠荣安堂,大半的原因还是看中了她跟庄铮之间的这桩婚事能带来的好处。
唯一的疑问是,当今圣上又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连荣安堂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圣上为什么会知道?曾祖父在世的时候,当今圣上还在娘胎里没出生呢,就是先帝也才只是个皇子。等等……难道是高祖皇帝……曾祖父当年深得高祖皇帝的信任,莫非是高祖皇帝把什么重要东西jiāo给了曾祖父保管,可是世事难料,曾祖父在任上突然急病辞世,临终前没有来得及把东西jiāo回去,只得随大部分产业一起隐藏了。
高祖皇帝没有向荣安堂索回这件东西,想必是清楚知道当时的qíng况,知道就是要了也白要,荣安堂剩下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但很有可能把这件事告诉了先帝,先帝又告诉了当今圣上,而当今圣上初登大宝时,年纪轻,不能服众,又被惠氏一族相bī,或许还有别的势力不大服他,所以需要树立威信,又然后把主意打到这件东西的头上,想试探这么多年下来,荣安堂有没有找到被曾祖父像隐藏起来的东西,这才有了当年珏姑姑入宫的事qíng,只是显然他没有料到后宫倾轧之惨烈,他没能保住珏姑姑,随即荣安堂二老被活生生气死,估计当今圣上也知道荣安堂并没有找回那件东西,否则哪能这样忍气吞声直到被气死,于是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
这只是华灼的推测,她不知道自己推测的跟事qíng真相有多少差距,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当年曾祖父确实藏起了某件东西,而这件东西跟皇室有关,曾经对初登大宝的圣上很重要,但是事隔多年,当今圣上已经坐稳了皇位,所以现在那件东西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上一世荣安堂败亡而圣上却没有过问,便可以为证。因此,她大可不必为这件东西而感到惶恐不安,圣上已经不需要它了,也不会为了它而再召一个荣安堂的女儿入宫。
怕就怕当今圣上对珏姑姑有真qíng意,万一真的被人说动,想起了当年珏姑姑死得惨,动了顾惜之念,指不定就让老祖宗的如意算盘给打成功了。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抢在前面把自己跟庄铮的婚事成定局,哪怕庄铮不行,随便找个身家清白、人品端正的男子也行,总之,绝不入宫。
拿定了主意,华灼索xing就不睡了,起身挑灯,连夜写了两封信,到得东方发白时,一封信jiāo给了陈宁,让他亲自送信回淮南府,越快越好,一封派人送给了庄铮。
她没再见庄铮的面,和明氏径自回了荣昌堂,但在半道上,却让八秀下车往太液池旧宅走了一趟。直到傍晚时分,八秀才回了荣昌堂,关了房门,满脸古怪地道:“小姐,刘嬷嬷让我给你说个事儿。”
华灼正歇在榻上,昨儿爬了西山,今日便觉得双腿发胀,有些酸痛,见八秀古古怪怪的,不由得好奇起来,道:“话都带到了?咦……什么事儿,让你这副表qíng?”
八秀应道:“已经把话带给碧玺姐姐,她答应以后隔两日就去庄府请安。小姐,刘嬷嬷说,昨儿有人给你送礼了,好奇怪的。”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是哪家的小姐吧。”华灼一阵好笑,她前段日子结识了那么多人,送出去那么礼,有人回礼也不奇怪呀。
八秀连忙道:“奇怪的是,不知道是谁送的,刘嬷嬷说的,送礼的人只把礼物扔在门房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连句话儿都没留下。”
华灼一愣,从榻上坐了起来同,皱眉道:“那人长什么模样,送的又是什么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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