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灼有些诧异,擅闯的事就这么轻易揭过去了,那以后女孩儿们的聚会,岂不是可以由着男子冒然闯进来?
一曲幽声渺渺而来,悠然清静。
有jīng通音律的女孩儿“啊”了一声,道:“这是渔樵问答,需得琴声相和呢,你们谁有胆子cao琴?”
女孩儿们面面相觑,燕狂的张狂她们便是没有领教过,也听说过,曾经有多少自信于音律上造诣不低的女孩儿在跟燕狂和过一曲后被奚落得摔琴者有之,哭泣者有之,更还有发誓再也不碰琴的。
“你们怎么都不吭声,平时一个个都爱chuī呢,关键时候竟都畏缩不前,都是没用的。”
“崔姐姐,你jīng于音律,便和上一曲嘛,催我们做什么呢?”
原来那女孩儿便是崔家的一个嫡支女,名叫崔妙歌,听出燕狂chuī的是《渔樵问答》后,就知道,虽然名为赔罪,可是这位燕二少还真不是个甘于认错的,在曲子上做了手脚,若是女孩儿们无人敢和,传出去那脸可丢大发了。尤其是作为主人的崔妙音,更加没脸,同为崔家女儿,她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崔妙音没脸,就等于崔家所有的女儿都没脸,所以才催着人上前和曲。
崔妙歌气急道:“我学的是箜篌,若是会cao琴,还用得着找你们。怀玉妹妹,你不是学过琴么?”
被点名的女孩儿连忙摇手,道:“我才学了一年,后来便再也没练过,早就生疏了。”
几个会琴的女孩儿都偷偷地往后退去,谁也不想出这个头,不和曲,顶多是大家一起没面子,可是如果逞能和曲,那就是别人丢一分面子,自己独丢九分面子,还指不定要被燕狂奚落一通,这算盘谁心里算不出清楚。
“我说你们都躲什么,不是有位‘知音人’在这里么,哪里轮得到你们几个着急呀。”
也不知道是谁叫了这么一声,女孩儿们的目光顿时就全落在华灼的身上,虽然华灼已经澄清过事实了,但是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有人上去顶着总比她们自己上前被落面子的好,于是华灼曾经的澄清顿时就选择xing被遗忘了。
“还愣着做什么,我记得有人带琴过来了,赶紧地借给‘知音人’用用。”
这声音幸灾乐祸,不用看也知道,除了华烟再没旁人,也只她最乐得看华灼的笑话,不说解围,反而落井下石。
“喂,你们怎么能这样,我家小姐早就说过,那日在秋水台上抚琴的人不是……”
八秀怒了,上前就要说理,却被人抢白道:“这里哪有一个丫头说话的份,退下。”
“你……”
“八秀,退下。”华灼开口淡淡道:“这里不用你说话,一旁伺候。”
八秀咬着唇角退到了一旁。
华灼抬眼缓缓扫视那些女孩儿们,面上表qíng淡淡的,眼神亦是淡淡的,却不知怎的,被她扫视过的女孩儿们,竟都有些心虚,不敢与她对视。
第254章 扭头就走
不过如此。
华灼不着痕迹地撇了一下嘴角,忽地想起庄铮曾经给燕狂的评语,再看看这些畏缩不前的女孩儿,她竟觉得十分可笑,这些自认为高人一等的豪族贵女呀,还不如那些官宦千金们来得率直,至少白露就敢跟燕狂和曲子,哪被被奚落了,也是更加努力练习追赶。
“和曲就免了,一来,我说过,不会,二来,我方才碰触过生ròu,手上腥气犹存,若是此时抚琴,便是污了那等圣洁高妙之音。”
她取过一方帕子,轻轻擦拭着手指,面上却带了一丝淡淡的笑。
“诸位姐妹若是气不过燕二少,我倒有个法子,可让他知难而退,只是还请崔家姐姐不要怪我赶走了客人。”
崔妙音走过来,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道:“本就是不速之客,华家妹妹若是能让他知难而退,倒是帮了我的忙,又岂有责怪之理。”
虽是这样说着,她的心里却惊异不已,不知道华灼有什么凭仗。事实上,燕狂还真是她故意放进来的,否则这一路上多少人在外头守着,哪里就能让一个外男直直地闯进来。崔妙音这样做,还真是冲着华灼来的,说起来,惹祸的不是别人,正是章亦乐。
自那日章亦乐在园子里撞见华灼之后,就总有意无意地跟崔妙音探问她的qíng况,这少年是个被娇宠惯了的脾气,根本就不懂遮掩,让崔妙音察觉出一丝不对,自家表弟这次进京来,说是探亲,其实是让崔家长辈相看的,九姑母一心想让表弟娶个崔家女儿,崔家也有亲上加亲的意思,章家虽不是豪族,可章老太爷桃李满天下,在官场上的人脉太广了,崔家身为后族,看上去荣耀风光,但也有如危卵,一朝不慎就会大祸临头,所以与章家联姻,就代表崔家在官场上能获得极大的助力,对崔家、甚至是对崔皇后都大有益处,所以一察觉出表弟对华灼似乎太过感兴趣,崔妙音就有了盘算。
说实话,崔妙音对华灼是没有多少好感的,原因很简单,前一阵子华灼出的风头太过,不但与庄侍郎家的儿子有牵扯,还跟燕狂搅上了,虽说华灼澄清了事实,让她的印象扭转了一些,但随着章亦乐那根本就不懂得遮掩的探问,崔妙音就彻底对她印象大坏了。
一个豪族出身的女孩儿,沾了这个,又惹了那个,太轻浮,绝对不能让表弟对她再心存什么不该有的念头,所以她故意让章亦乐结识燕狂,又明知今日章亦乐邀了燕狂,她却故意把华灼邀了来,两下撞见,她倒要看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华灼要如何自处,也要让表弟看清这个女孩儿根本就不值得他挂念。
华灼不知道其中究竟,但也看出事有蹊跷,只是这里是崔家的园子,她总不能质问崔妙音是怎么安排的,竟让外人直闯到女孩儿们聚会的场所,于是索xing不问,直接道:“既然崔姐姐不见怪,那么请借笔墨一用。”
崔妙音怔了一下,转头便吩咐丫环:“取文房四宝来。”
一会儿笔墨纸砚都准备齐全,八秀研磨,华灼刚提起笔来,却听得箫声一转,似有若无,崔妙歌急得在原地跺脚,道:“这时便该和琴声了,三折过后若无人相和,咱们可就丢尽颜面。”
华灼勾了勾唇角,笔上沾饱了墨,在一张浣花笺上写道:仙音自天来,墙上墨渍新,燕君箫声堪称绝,却不知知音何在?
放下笔,浣花笺却被xing急的崔妙歌一把夺过去,看了一眼气道:“你写这个有什么用?”
“有没有用,一试便知。”
华灼不紧不慢地把浣花笺拿回来,jiāo给八秀,道:“给燕二少送过去。”
八秀应了一声,拿着浣花笺一溜烟地向燕狂跑过去,才走到一半,一直关注着这边的章亦乐便迎了上来,道:“给我瞧瞧,你家小姐都写了什么?”
八秀把浣花笺往身后一藏,道:“又不是给你的,让开。”
“不给我瞧也行,帮我给你家小姐带句话儿,我便放你过去,不然,我可不让。”章亦乐张着双手,大大咧咧,毫无顾忌。
八秀眼珠子一转,嘻嘻笑道:“好啊,你说,要带什么话儿?”
章亦乐抬了抬头,道:“你帮我问问她,上回我给她写的信,她为什么不回我?”说着,他又龇牙咧嘴,“我上京前,为了等她的回信,拖了又拖,最后被我爹狠狠打了十板子,硬是把我扔上了马车,她害我挨打,可得赔我才是。”
“成,我知道了,快让开,不然坏了小姐的事,看小姐不写信骂你。”
八秀一边说一边翻着白眼儿,那时候小姐早就入京了,哪里能收到你的信,再说了,凭什么你写了信来,小姐就一定要回你的信,又不是小时候了,没有忌讳,咱们小姐现在大了,要议亲嫁人,哪里还能跟你书信往来,啐,真不是个好东西,帮你带话才怪。
几步跑到燕狂跟前,这丫头也不多说废,只把浣花笺往他面前一扬,燕狂一眼扫过,顿时面色一僵,那箫声便戛然而止。
果真好用!
另一边的女孩儿们都是目瞠口呆,莫名所以地看着燕狂,一会儿又忍不住看看华灼。
“你那几个字这么好用?”崔妙歌也是呆了,猛地凑近华灼,把她从头看到脚,没瞧出什么稀奇来,可是为什么燕狂看到那几句话,就不chuī了呢?
华烟冷哼一声,道:“谁知道有什么门道在里面,要是不行你承认就是了,休要逞qiáng,咱们也不会bī着你去应付燕狂。”说着,狠狠地瞪了华灼一眼,仍是怎么看都不顺眼,但是话语中的意思,竟是有些为华灼开脱了。却是她得了母亲惠氏的支持,认为华灼跟庄铮之间的婚事多半是不能成了,倒是燕狂家世、品貌、才学都不错,若能跟成其美事,她也觉得自己抢庄铮抢得理直气壮。
女孩儿不知其中原故,自然看不懂华灼写的那几句话的意思,但是燕狂却是心知肚明,写这张浣花笺的女孩儿知道“不过如此”那件事qíng,他哪里还有脸再chuī下去。
要说燕狂也不是蠢笨之人,见浣花笺上字迹有峥嵘之姿一如他当时在秋水台时看到的,略一转念,就明白过来,原来那个女孩儿就是他曾以为的“知音人”,qíng难自禁地抬眼望去。
一身素净衣裳,在一群娇俏如花枝的女孩儿中,并不显得出彩,甚至连面容气质也不是那么令人惊艳,可是就冲她这一手风骨峥嵘的字,便足以令人刮目相看。
深深地凝望了一眼,他遥遥一揖,转身就走。
章亦乐正伸长了脖子看浣花笺上的字,忽见他一声不吭转身就走,大为惊愕,忙扯了燕狂的衣袖,道:“你怎么就走了?”
燕狂直接甩开他的手,以袖掩面,快步离去。挖人墙脚不成,反而被人在音律上狠狠蹂躏了一顿,这种事qíng若放在别的场合,他大抵也不会当做耻rǔ,顶多就是技不如人罢了,只是今日当事人兼知qíng人在场,本就丢了个大丑,他却还卖弄箫声,故意作弄这一群女孩儿,便是脸皮再厚,心中也不免讪讪的,自然是扭头就走。
“燕二哥……哎,燕二哥等等我……”
章亦乐莫名所以,追了几步忽又停下来,直接冲入了凉亭里,冲华灼道:“我好不容易请了燕二哥来,你怎么就把他赶走了?”
“表弟,休要无礼。”
崔妙音大急,连忙挡在华灼跟前,她今天安排这一出,是要让表弟看清楚华灼跟燕狂之间不清不楚,可不是让别的女孩儿看出自家表弟跟华灼有牵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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