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宜室宜家_秋十三【完结】(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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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灼笑而不语,七巧的猜测是一个道理,不过她却是另有想法,但凡书法大家,便是故意把字写得丑些,也不会如此泛泛,行笔之间,终会锋芒毕露,而这幅五言却是毫无锋芒可言,依她的猜测,并非是书者有意,而是某种新字体的雏形,只是书写之人胸中尚未有成竹,因此写出的字不但失了本来的筋骨锋芒,而且字体松散毫无章法,但细细品味,那一笔一划之间,却隐约有一丝难言的韵味。

  不过华灼毕竟对书法一道浸yín的时日还短,虽看出点端倪,却不敢托大,因此收了这幅字,并不直言自己心中的想法,只想着送回去让先生杜如晦再品鉴一番,若真如她所想,那才是捡到宝了。

  中秋已过,秋寒渐生,然而江南之地,温暖cháo湿,比淮南府还要暖和一些,此时桃花无踪,却葱郁可爱,再有竹海生波,别有一番风光,这北岸之地,依然是秋日赏玩的好去处。

  千年桃树,既称有灵,自便有其灵异之处。

  其一,高也。

  普通桃树,不过一人多高,而这株千年桃树,却足有五、六丈高,树后即道观,树冠倾斜,几乎将整个道观都纳入了树冠之下,仿佛一顶巨大的绿伞,盖在了道观顶上。

  其二,壮也。普通桃树,能有一合之围,已是神骏,而此树之围,竟须十人张手合围,尚有三尺之长围之不住,根系虬盘,露出地面者,如苍龙、似鹰爪,令人望之而心惧。

  其三,茂也。古树者,老迈也,超过百年者,大多便已是枝残叶稀,而此树却是枝繁叶茂,欣欣向荣,其枝虬而有力,其叶青翠可爱,虽未见花果,然亦可想见灿若云霞、硕果累累之景。

  树下方圆百米之地,寸糙不生,唯香坛座座,烛纸香灰遍布其中,可见素日香火之盛,与树后那座冷清斑驳的道观,形成鲜明对比,堪称可笑。

  “小姐,往这条小径过去,便是香店,咱们也买些香烛,供一供这桃神吧。”十三娘道。

  七巧奇道:“这树不是求功名最灵验吗?咱们都是女子,哪里用得着求它。”

  十三娘笑道:“七巧姑娘,管他求的是什么,咱们这里风俗如此,从没有过庙不拜的道理,你若不拜它,小心恼了它,夺了你好好姻缘去。”

  七巧听了,心中一跳,顿时有摸着腰间的香囊,掏出一锭碎银递过去道:“走了这么远的路,我和小姐便在这里歇歇脚,你且去买香来。”

  十三娘接过碎银,向华灼一礼,然后径自去了。

  华灼仰头望着这千年桃树,叹道:“放着观中真神不拜,却来供奉这无识无知的桃树,你呀……”

  她自见识过枯月大师的本事,自然便知道这世间高人是有,但这桃树却绝计不会真正成jīng,反倒是旁边道观中,那道长脾xing怪异,只怕有几分真本事也未可知。

  七巧脸一红道:“小姐,这种事儿,信则有,不信则无,不过是拜一拜的事,那观中道士不是从不见人么,便是有真神,咱们也拜不了。”

  她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真怕姻缘被夺,索xing就以道士不见人为借口。

  “世人不敬真神,却说真神难见,这真是不讲道理。小丫头,你且过来,拜我一拜,我便放你进观来。”

  斜里突然窜出来一个声音,倒把主仆两个都吓了一跳,转头一瞧,便见道观墙头上攀着一个脏兮兮的小道童,只露出半个身体,头发乱蓬蓬的,很是随意地盘成一个道髻,用一根桃枝固定住,两只眼睛灵活得很,滴溜溜地在华灼和七巧的身上转来转去。

  华灼看着他,心中忽觉有趣,道:“观中的道长不喜见人,你放我们主仆进去,岂不是要受责么?”

  小道童一撇嘴道:“怕他做甚,师父这会正入定呢,雷打都不醒,莫说只是让你们进去拜真神,便是敲锣打鼓,他也不晓得。”

  七巧道:“才不去呢,你这道观又破又能旧,也不知多少年没修缮过了,万一被砸在里面怎么办?”她恼小道童要她过去拜一拜,因此故意这样说。

  小道童嗤之以鼻,道:“就说你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喂,旁边那个小姐姐,你进不进?若想进来,便拜我一拜。”

  这却是对华灼说的,因华灼先前说观中有真神,他听了喜欢,所以对华灼的态度也好,直接就喊一声姐姐。

  华灼笑嘻嘻地道:“好。”

  七巧一惊,正要拦着,华灼却已对着小道童举手为礼,拜了一拜,她拦之不及,不由得顿足道:“小姐你上当了,他诓你呢。”

  小道童气结,道:“哪个诓人了。小姐姐,你等我一等。”

  说着,他就一矮身,从墙上不见,不大一会儿,紧闭的观门就被从里打开了,铜皮包着四角的木门,因年日久而发出吱噶之声。

  第314章 道童不言

  小道童从门里连蹦带跳地出来,道:“小姐姐进来,那个你……站住,不许你跟着。”他举着门闩,一副七巧要是跟过来就打出去的凶狠表qíng,只可惜他的双眼生的浑圆,眼珠子又滴溜溜爱转来转去,可爱有余,而凶狠实在不足。

  七巧好笑道:“我是小姐的贴身侍婢,你若不让我进去,小姐便也不进了。”

  小道童显然不是一点也不懂得人qíng世故的人,虽然他看上去确实像是,但此时再仔细看眼前这两个少女,一主一仆,看穿着打扮,明显是富家小姐,那么做侍女的不肯离开小姐左右,也在道理之中。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会儿,小道童让了一步,道:“罢了罢了,看在小姐姐的面儿上,我不与你计较,让你进去又如何,不拜真神的人,真神也不会保佑你。”

  说是不计较,到底还是又刺了七巧一句,他不过八九岁的年纪,终是小孩儿心xing。

  华灼与七巧相视一笑,然后缓步走入了观门中。

  道观很小,无名无匾,只有几根野藤缠着门边,一直绕过了墙。地面铺着青石,不植松柏,不见桃竹,只有一方石桌和一座倚着墙边的葡萄架。方才小道童就是顺着葡萄架爬到了墙上。地上满是落叶,已是不知多久没清扫过,虽是凌乱,却也有几分幽古之气。

  “你叫什么?”华灼一边打量道观,一边问道。

  小道童蹦蹦跳跳,达到:“我是师傅捡回来的,无名无姓,师傅就给起了个道号,叫不言。”

  七巧噗嗤一笑,道:“你这还叫不言,怕是起错了名儿,还是叫多言为好。”

  小道童则会居然冲她乐得露出一口白牙,道:“这话我爱听,其实我也觉得我叫多言的好,这观里平日只有我和师父,若是我不再多跟自己说些话,岂不早闷死了。”

  他说的无心,倒是华灼和七巧听得两个人心中一缩,对这小道童生出几分怜惜之心,这么小的童子呀,跟着脾气古怪不爱见人的师父,也不知道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换作她们,这是闷也闷死了。

  “不言,正东面那家书画铺子,是我家的,以后你若是闷了,便去那儿找方掌柜讨糖吃,就说是我让你去的,他不敢不给的。”华灼摸摸小道童的头发,却是一手油腻,这小道童也不知多久没洗过头了。

  “真的?”小道童一跳老高,眉开眼笑,“方老头儿最讨厌了,往日我溜出观中,他都不让我进门,说是里头字画多,怕被我摸脏了,哼,就他那儿的字画,我才瞧不上呢,我师傅收着的字画,比那些好多了……,小姐姐你等一等,我把那些字画拿来你瞧。”

  小道童真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华灼却是有些犹豫,本来擅自进入观众,她就恐怕那位脾气怪异的道长会生气,但好歹也是小道童相邀在前,道理上她也没错,可如果不经主人应允,就赏看主人收藏的字画,那就太失礼了。

  可是小道童动作太快,转眼就跑没了影儿,华灼没拦得上,便也罢了。一会便看到小道童抱着两幅画儿摇摇晃晃地过来,他小小的个子,抱着长长的画轴,颇为吃力,一不留神还让地上一块石头绊了一下,亏得七巧眼明手快,赶紧接住他,顺手把画儿从他怀中拿下来,放到旁边的石桌上。

  “仔细摔坏了画儿,你师父剥你的皮。”她吓唬小道童。

  小道童冲她扮鬼脸,道:“才不会,师傅最疼我了,死画儿哪比得上我这个贴心小徒弟重要。”

  一句话把华灼和七巧逗乐了。

  “真不要脸,我要是你师父,肯定要画儿不要你……”

  七巧与小道童拌着嘴时,华灼已经小心翼翼地打开画儿,这画儿的画轴上有一层油光,显是常被人握在手上的,画纸泛着古旧的huáng色,分明是有些年头的古画,所以她看画儿时,存了十二分的仔细小心。

  “这是……汤泉行宴图?”

  长长的足有十一二尺的长卷,怪不得小道童拿着时这样吃力,这分量可不轻。她并没有全部打开,只看了题跋,就已经惊得目瞠口呆。

  千古名画,画圣手笔,失传数百年,竟然出现在这样一座破败的道观中。赝品?可是这题跋力透纸背,风骨神秀,正是出自一代书法大家林玄之的手,她初学字时,临摹的边是这位大家的字帖,怎么可能会看错。

  “七巧,替我托着。”

  她把画的一端jiāo到七巧的手上,石桌太小,这幅长卷不可能全部铺开,因此必须有人托着。画卷一点点的展开,华灼却是越看越心惊,也越看越发现这就是真迹,绝对是真迹,这就是《汤泉行宴图》。画中人物,线条简洁,表qíng生动,画圣易道之最擅长的就是以寥寥数笔,勾勒出最丰富的形神。

  小道童在旁边看她看的如此入神,脸上顿时吐露出骄傲的表qíng,他就说嘛,方老头儿收的那些字画,哪里比得上师傅收藏的字画,看傻眼了吧。

  “小姐姐,还有这幅呢,你也看看……”

  华灼有些不舍地放下《汤泉行宴图》,她还没看够,但小道童的心意也不能忘了,他有心要炫耀,她自然得配合才行。

  另一幅,同样是长卷,比《汤泉行宴图》还长了一尺,七巧方才托画托得吃力,这会儿不由得好气又好笑,一指点在小道童的额头上道:“你这小家伙,该不会以画卷长短分好坏,把最长的两卷捧了出来吧。”

  小道童憨然点头道:“这画儿,自然是越长越好,那些短的,不是与方老头收藏的一般了么,都是垃圾。”

  华灼抚额,无声失笑。

  另一幅并非古画,而是新作,从墨迹画纸的色泽上来看,此画作绝不超过十年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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