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你跟老和尚说去吧……”
“别啊……师兄……师兄啊……”
法轮小沙弥的哀嚎声瞬间传遍整个佛光寺。
十日时间,转瞬既过,就在婚礼前一日,方氏把华灼叫进了屋里,给了她一个颜色老旧的漆木匣子,依稀可以看出,这匣子上曾用金漆描画过某种花卉的图案,只是年月久远,上面的金漆差不多掉光了,早已经辨不出花型,就连黑漆也掉了不少,露出了暗红色的木质。
“娘,这里面是?”华灼好奇地看着这只旧漆木匣子,匣子上有锁,方氏没拿出钥匙,自是打不开。
方氏笑了起来,道:“傻孩子,这是女孩儿出嫁时压箱底的东西,这只匣子,是你太姥姥传给你姥姥,姥姥又传给你外祖母,当年我出嫁时,你外祖母传给了我,如今你也要出嫁了,我便把这匣子传给你。”
说着,她自怀中取出一把小巧玲珑的银钥匙,郑重地jiāo到华灼手中。
“这是传女不传男的传家宝么?”
华灼好奇地问着,便要打开匣子瞧瞧里面装的什么,方氏却是面上一红,忙拦了道:“莫急,回了秀阁,摒了左右,你自个慢慢地看,慢慢地琢磨,若有不懂的,再来问我。”
第344章 良辰吉日
华灼抱着漆木匣子一头雾水地回了秀阁,什么传家宝要这样神神秘秘的,她耐不住心中好奇,便尊了方氏的嘱咐,将月香、八秀两个屋里伺候的丫环都屏退了,这才用银钥匙打开匣子。
匣子里装了好几样东西,最上面,却是一本书,没有封面,只以蓝绢裹着,打开一看,华灼不由得失笑,竟是一本驭夫术,上头写的,无非是夫妻相处之道,其中道理,倒与女诫中所述无大差别,无非是更详尽一些,尤其是在对待妾室的手段上,五花八门,林林总总,颇有让华灼大开眼界的感觉,忍不住就在想,若是上一世她能得了这本驭夫术,或许日子便能好过许多,只是可惜上一世家变太早,母亲根本就没能把这只漆木匣子给她,而舅母姚氏,又哪会教她这些。
看完驭夫术,再翻其他,却是几块竹版,同样以蓝绢裹着,待解开蓝绢一看,每块竹版上都刻着几幅画,有大有小,上头的颜色也脱落了一些,但线条还算清晰,因看驭夫术花了些时间,此时屋里光线已是暗了许多,华灼凑近了才看得清楚,顿时就面上羞红一片,下意识地把竹版往匣子里一扔,心中只暗道了一声:羞死人了。
那竹版画,画的竟是赤条条的一对男女,耳鬓厮磨,相依相偎,莫说华灼上一世是嫁过人的,可那人从未踏入过她房中半步,哪里就看过这样的画面,一时间面上红如丹霞,心如雷鼓,这时才明白母亲方氏为何要让她屏退了左右悄悄地看。亏得现下没有旁人在,不然她可真是无脸见人了。
传女不传男的传家宝,竟是这样的物件,怪不得是女儿出嫁时才拿出来。也不知隔了多久,她脸上的热度才稍稍退去,目光悄悄地瞄了匣子一眼想看又不敢看,心中一时好奇,一时羞窘,却在这时听得外面传来八秀的声音。
“小姐,天色晚了,该掌灯了。”
却是她先前吩咐过没有传唤不许人进屋,因此八秀才在外头提醒了一句,并没有进屋来。
华灼仍是被吓了一跳,心中那点好奇赶紧地就掐灭了,匆匆忙把匣子收起来,锁好,一把藏进了chuáng下,然后定了定神,以掌心微微拍脸,觉得面上没有异常了,这才道:“进来吧……”犹豫了一下,又道:“月香,你去母亲屋里说一声,今儿晚膳我到正屋去用。”
八秀便进来点了蜡烛,月香自往方氏的屋子而去。
方氏这边也正在掌灯,听得月香来报,便心中有数,女儿已经打开匣子看过了,当下心中一阵失笑,想起自己出嫁前一日,打开匣子后那惊慌无措的心qíng,还有说不出的羞窘赧怯,依稀宛如昨日一般,顿时就是万般滋味涌在心头。
“让她过来吧,这也是她在家中用过的最后一餐,明儿便是人家的人了……”
晚膳时,华顼也特地过来了,就连华焰也被喊了来,夫妻两个便坐在那里,华焰虽是活泼好动,但在父亲的眼皮子底下,却是不敢动弹,规规矩矩地坐着,所有的丫环仆妇都被遣了下去,只有华灼侍立在一边,传菜倒酒,照应弟弟,把一个女儿应尽的,都一丝不苟地做全了。
晚膳过后,漱口净手,然后华顼难得地柔缓了脸色,道:“以后到了夫家,伺候公婆,便应如今日一般,莫生骄纵之心,莫有懒惰之意,孝顺公婆,恭顺夫婿,照应晚辈,偶有些小委屈,也不必记挂在心上,为人媳者,多也有为难之处,然而处处计较,却也是小肚jī肠,我华家的女儿可不许如同市井泼妇一般。”然后顿一顿,又道:“但凡事也有轻重之分,若有人太过分,你自回得家来,为父为你主持公道。”
虽是教诲,但语气中的维护之意,已是溢于言表。
“爹爹教诲,女儿记下了。”华灼只觉得心中暖洋洋的。
华顼点点头,而后又对方氏道:“你们母女再聊聊,我先去双成那里坐坐。”莫看他迂直,却也有体贴之时,知道女儿明日出嫁,今晚上方氏必是有许多话要跟女儿说的。
华焰也是乖觉,华顼前脚一走,他后脚就跟着离开,只是临走前,却踮着脚尖附在华灼耳边悄声道:“姐姐,你只管放心地嫁去,若姐夫待你不好,你告诉我,我找人揍他去。”
说完,也不待华灼反应,就一溜烟地跑了,徒留华灼好气又好笑地瞪着他的背影,这孩子什么时候学成这样了。
叫人收拾了碗筷,然后方氏自带着女儿入了里屋,坐在chuáng沿,也不开口,只是笑望着。华灼被看得脸色渐渐又红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娘,你瞧我做什么?”
方氏并不说破,只笑道:“我且再多瞧你几眼,不然以后便难瞧见了。”
“娘说的哪里话,女儿虽是出嫁了,却仍是娘的女儿,自会时常回家来。”华灼脸红红的,见方氏面上仍是笑得意味深长,终是心中羞赧不过,起身道:“娘好好休息,女儿回去了。”
方氏好笑着把她拉了回来,道:“那匣子的事,你便不问了?”
华灼窘到极处,哪里还好意思再开口,虽是心中极想问的,但此时也只能拧着衣角低头不语。
“你呀,平时胆子倒大,这会儿却是不中用了……”方氏一指点在她的额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此时只有咱们母女,你就这样不好意思,若是明儿dòng房时,该怎么办才好。”
这种事qíng,换了谁来,都是一样的不中用,华灼面红得直yù滴血,只能在心中嘀咕,努力给自己打气,羞什么,又不是没嫁过。
好一会儿,她终是鼓足了勇气,低声道:“娘,那书我看了……”声若蚊蝇,倒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自己的声音这样微弱了。
方氏也bī她太甚,微微点头道:“匣子里,便属这本驭夫术最为重要,是咱们家多少代女子摸索传承下来的,娘能与你爹爹这般恩爱,全得益于此,不过世间夫妻相处之道,各不相同,你自己细细地琢磨,也不必拘泥于书上所写,灵活机变才是正理。”
华灼忙弱弱地应了一声,把母亲的话一字一句都牢记心中。
“至于那几幅竹版画……”方氏脸上也有红,但仍是保持气定神闲的表qíng,“娘就不好说什么了,闺中和乐,尽在于此,你也不必过于羞怯,yīn阳jiāo合,本为人伦之道,世间夫妻,无不如此,否则哪得子孙绵延……”
听了方氏一番大道理,华灼心中的羞意果然减轻了几分,回到秀阁后,细细一思,母亲说得确有道理,有道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自己以不堪之心去看那画,自是觉得不堪入目,但若以堂堂正正之心去看,看到的自便是夫妻之道,人伦之乐。
余事自不必再多提,隔日起时,天还未亮,喜娘已是来了,净身梳头。
“一梳长命百岁,二梳白头偕老,三梳子孙满堂……”
方氏手执着一把象牙梳,梳着梳着,眼中便有了湿气,养了十余年的女儿,含着捂着,一转眼,便要出嫁了,真真是舍不得啊。
喜娘瞧得分明,忙上前打岔笑道:“娇儿娇女,富贵万年,夫人,今儿是大喜的日子。”
“是,是,大喜的日子。”方氏忙用力一眨眼睛,把眼中的湿气都散去,然后熟练地替女儿绾了一个高髻。
喜娘笑嘻嘻的,取了细绳,给华灼刮面,擦粉涂蔻,抹上口脂,然后赞道:“新娘子真是天仙般的人儿……”
方氏听了又是喜欢,又让丫环伺候华灼披上嫁衣,穿上绣鞋,戴上凤冠,只有盖头暂时没动,jiāo给梁氏收着。梁氏是嫂子,又生育过了,正适合充当吉祥嫂给华灼送亲。
等到打扮妥当,喜娘才道:“夫人,这里没什么事了,还请到堂上坐着,一会儿小姐还要来叩别双亲高堂。”
方氏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去了,华灼原还想送一送,但嫁衣繁琐,凤冠又重,实在不宜起身走动,只能坐在chuáng沿目送着母亲离开,一想到今朝过后,自己便是庄家妇,再不得日日承欢父母膝下,心中顿时就是一酸。
梁氏是过来人,自是能体会华灼的心思,在一旁低声安慰了几句,便听得外头爆竹声乍响,不一会儿有许多人喊道:“迎亲花轿到了,新郎官到了……”
声音传进秀阁里,华灼顿时转了心思,面上也多了几分羞色。
梁氏噗哧一笑,道:“离吉时还差小半个时辰呢,八姑爷倒是xing急,早早就到了,莫非还怕咱们八妹妹不上轿不成。”
华灼羞道:“二嫂子你说什么呢。”
梁氏把盖头jiāo给喜娘拿着,然后道:“我且去门上拦他一拦,八妹妹金贵的身子,岂能轻易让他得了去。”
“哎……”华灼只叫了一声,就把涌到喉咙的话语咽回了肚子里,屋里这么多丫环都在呢,她怎么好意思把让梁氏不要太过为难庄铮的话说出口。
八秀是好奇的xing子,趁人不注意,就跟在梁氏身后去了,约过了一炷香的时候又偷偷溜回来,附在华灼耳边道:“小姐,梁少奶奶可真坏,bī着姑爷做开门诗呢,一首还不行,得连做三首才放姑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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