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们走光了,丫环们也知qíng识趣地退出了新房,庄铮换了一身柔软的丝袍,长发湿淋淋地拖在身后,正自拿着一块gān巾擦拭。华灼犹豫了一下,取下凤冠,然后伸出手,柔声道:“我来吧。”
庄铮瞧了瞧她,龙凤花烛的照映下,娇面若桃花,说不出的动人,于是不自觉地手一松,gān巾便脱了手。华灼顺手接过,拉着他坐下,然后轻轻地替他擦拭头发。
“丫头们都不是故意的……”
“嗯。”
“你不怪她们吧?”
“嗯。”
“方才大姑奶奶说,等过了归宁之日,要请我们过府做客,我已应下了。”
“嗯,这等小事,你拿主意就好。”
“夫君……”她拖了长长的声音,似软糖一般,甜甜腻腻,“倪姐姐在嵩山可还安好?”
这话其实自庄铮从嵩山书院回来,她一直就想问,只是当时婚期已经定下了,不好跟庄铮见面,所以一直憋在了心里。倒也不是她不放心什么,倪玉是聪慧之人,早就断了那份念想,只是庄铮是如何想的,她却还不知道。
“好。”庄铮回答得简炼之极。
华灼笑起来,又道:“我与倪姐姐一见如故,可惜离得太远,不能时时相见。”
庄铮想了想,道:“我归来时,倪家与李家正在议亲,若无意外,许是明年你便能见着她。”
“李家?哪个李家?”华灼倒不料他竟说出这番话来,手下不由得一顿。
庄铮侧过身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微微笑道:“便是那一门三探花的李家,现下你可放心了?”
华灼大窘,忙地抽出手来,嗔道:“什么放心不放心的,我只是关心倪姐姐,这才问问罢了,我认得的人中,也只你一个是从嵩山书院归来的,不问你又问谁来。”说着,又忙地转过话头,欢喜道:“一门三探花,那倪姐姐的夫婿,定是小李探花了。”
这李家,她也听说过,还是杜宛上回来京参加她的及笄礼时,偶然跟她说起的。前年chūn闱大比,出了位姓李的探花,因着他的祖父、父亲都曾经中过探花,因此便有了一门三探花之说,有人戏称这祖孙三人为老李探花、李探花、小李探花。如今这位小李探花跟杜宛那位姨表兄,也就是同科的状元郎,都在翰林院中供职,算来,竟还是父亲华顼的下属呢,杜宛跟这位状元郎的婚事已经定下,婚期就在明年开chūn之时,如果倪家与李家也能结为秦晋之好,那么明年,杜宛和倪玉就都会嫁到京中来。
这可真是令她雀跃不已的大好消息啊。她的闺中友也有好几位,但唯只这二女,与她最为相投,杜宛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自不用多说,倪玉却是真正与她一见如故,更有惺惺相惜之感,殊为难得。
庄铮笑而不语,摸了摸头发,已是半gān,便把gān巾搭到架上,然后才道:“我在前头灌了一肚子的酒,这会儿已是饿了,叫人送晚膳进来吧。”
华灼知道他是体谅自己一日未进食,故意说他饿了,心中微感甜蜜,笑应了一声,到门口唤了八秀,让她去厨房取食,还特地jiāo代,备一壶醒酒汤。
一会儿晚膳送了进来,除了醒酒汤之外,便是几碟清淡小菜和两碗红豆粥。
“怎么不备酒?”庄铮有些失望,他心中是想在花烛之下,与自己的妻子小酌一番的。
华灼帮他倒了醒酒汤,笑道:“酒多伤身,你今日已饮得多了,就别再吃酒了,改日挑个良辰,我与你在后园花亭上摆一桌小菜,共饮桂花酿。”
庄铮自是不愿意,道:“改日是改日,今夜便是大好的良辰,这酒也是喜酒,岂有不饮之理……”顿了顿,他也不想拂了华灼的好意,又道:“这样,你饮酒,我以醒酒汤相陪。”
华灼一想也是,今日这酒乃是她自己的喜酒,若是不吃上一盏,以后回想起来,都会觉得遗憾,又见庄铮照顾她的想法,以醒酒汤相陪,自然更是喜欢,当即便又让八秀取了一壶酒来。
说是只吃一盏,可两人是久别重逢,重逢便是新婚之夜,自是别有一番柔qíng蜜意,无数话语藏在肚子里,不知不觉,竟是一壶酒都吃没了。庄铮的碗中先还倒的是醒酒汤,但酒到一半的时候,华灼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给他倒醒酒汤时,却是不知不觉拿了酒壶。
这吃了醒酒汤后,最忌的便是继续喝酒,原本庄铮的醉意已经去了九成,可是又吃了酒后,不但被消去的醉意又都回来了,反还更添了几分。
醉眼迷离中,再瞧眼前的娇容,便有了说不出的艳美之感,七分姿色,也能显得十二分的诱惑来,更何况华灼本就不俗,她也醉了酒,雪白的肌肤上透出霞红的色泽,端庄秀美之中,平添了几分妩媚妖娆,看得庄铮一阵气血翻腾。
这就是他的妻子……他不自觉地伸手抚摸着她的面颊,只觉得口gān舌燥。
“娘子……你看,那对红烛要烧尽了……”
华灼的脑子里混混沌沌,反应有些迟钝,甚至没有感觉到庄铮的手正抚着她的面颊,只是在听到“红烛”二字时,忽地一惊,猛地道:“啊,可不能让它灭了,喜娘说红烛要烧到天明,夫妻才能白头到老,半途灭了,不吉利……”
她急急地起身,晕头转向地去寻红烛,待看到那双红烛好端端的,才烧了四分之一都不到,这才意识到自己受骗了。一双手从身后环绕过来,紧紧地抱住她,带着酒气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不自觉地,她的身子苏了半边。
“娘子……我想你……”
低低的呢喃声,在耳边徘徊,不知怎的,华灼忽地想到了那几幅竹版画,脸色顿时直红到了耳根子。
龙凤双烛的烛光闪烁jiāo缠,红蜡滴垂,缠绵不尽,直到东方放明,才双双一跳,然后青烟升起,却是已燃尽了蜡。
丫环们在新房外探头,这日头已经升起来了,少爷、少奶奶还没起呢,她们是该叫呢,还是不该叫?
“叫吧叫吧,时辰已是不早了,别误了给老爷、夫人敬茶,月香,你去……”
八秀大大咧咧地做了主,却是自己不好意思进屋,指派了月香去。月香也是老大不乐意,凭什么呀,她也是huáng花大闺女好不好,而且是说明了不会有机会被姑爷收了房的,这要是进了屋里,看到点什么不应该看到的,让她的脸往哪儿搁,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八秀姐姐,还是让月明她们三个进去吧。”
八秀瞪眼道:“让你去就你去,怎么着,我还指使不动你了?”
仗着自己是小姐的心腹,八秀还真有几分大姐的威风,她让月香进去,看中的就是月香不可能被姑爷收房,月明她们三个妮子,虽是自己人,但该防的时候,是一定要防的。
月香撇撇嘴,极不qíng愿地去了。
第348章 三日归宁
其实这会儿庄铮和华灼都已经醒了,庄铮平素读书,素来是闻jī而起,而华灼也不是惫懒的人,jī叫三遍便也起了,虽说昨夜都吃醉了酒,且又dòng房花烛,说不尽闺房滋味,便是醒得迟了些,也不会比平日晚多少。
只是二人谁也不想这么快就起chuáng,耳鬓厮磨只愿多温存片刻,月香来叫门的时候,小夫妻两个正窝在一起儿低声私语,各自说着这两年的事儿。
听到月香叫了门,华灼才脸红着推了推庄铮,道:“丫头们都来催了,都是你赖着不肯起来,一会儿教她们笑话。”
庄铮晓得她面薄,便也认了,道:“赖我,都赖我……”
说着,小夫妻俩各自披衣下chuáng,这才唤了丫环进来,华灼坐在妆台前,看着月香手上端着热水盆,盆边搭了gān巾,不由得诧异道:“怎地就你一人,她们呢?”
月香一努嘴,道:“都在外头呢,八秀姐不让别人进来。”
华灼心念一转,就明白了八秀的小心思,不由得抿唇笑道:“只你一个怎么伺候得过来,叫月明进来伺候少爷更衣吧。”
月明、月琦、月秀三个丫环,按母亲方氏的意思,都是可以做通房的,不过华灼观察了一阵子,发现还是月明这丫头最为听话一些,做事也麻利,最重要的是,她没什么小心思,倒还值得给几分信任,至于另两个,再磨一磨吧,总得服服帖帖的才好。
月香又是嘴一撇,小姐这么一吩咐,便知是偏心月明,但她也学乖了,心中再有不满,却也不会说出来了,只是转身把月明喊了进来。
两个丫环齐齐动身,不大一会儿,小夫妻俩就穿好了衣裳,八秀这才带着剩下的两个丫环进来,替华灼梳妆。
“小姐,该去给老爷、夫人敬茶了。”
华灼缓缓站起身,此时她身上穿的红色罗裳也是她自己绣的,虽不是嫁衣,但庄重华美却是丝毫不逊色,裙底边是象征夫妻合美的合欢花儿,襟边以回字纹勾勒,间或缠着灵芝、祥云,正中却是一枝并蒂莲,蝶、蜓环绕其中。
发髻高高地绾起,以珠花压鬓,因庄铮已经有了功名,所以八秀在她的发髻左右各cha了一对金步摇。胸前挂了一串珠子,腕上是金对镯,腰间是比目鱼对佩,绣鞋尖上也缀了珠子,一身的珠光宝气,看得华灼都有些眼花,便有些忐忑地问道:“夫君,如此打扮,不知公爹、婆母可会觉得太过奢华?”
以华灼豪族女的身份来说,她这样的打扮,绝对算不上奢华,步摇、对镯虽是金的,上面却并没有镶嵌宝石,胸前挂的珍珠串子,也是普通大小的南珠,并非稀罕之物,腰间的比目鱼对佩,虽是上等羊脂玉,但这对佩的另一半,却是悬在庄铮的腰间。至于身上的罗裳,就更不用多提了,是华灼自己的绣的,只会显出她的绣活儿好来。
不过对庄家来说,这样的打扮,已经是十分庄重华贵了,所以华灼才会多此一问。
庄铮微微一笑,道:“今天是你入门头一日,要敬茶的,自是该郑重一些。等过了今日,还是做寻常装扮为好。”
庄家没有勤俭持家的家训,但并不是说庄家就喜欢奢华无度,算来庄家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宗族,各方族人虽不比豪族那么多,但细细一数,一个宗族里庄姓之人也不少于十几、二十户,有穷的,也有富的,华灼以后是宗妇,若是平日打扮用度太过奢华,难免要引起族中非议。
华灼听了,自然便心中有数,吩咐八秀道:“回头把那些惹眼的衣裳、首饰,都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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