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姐姐,这点心很好吃啊,你也来尝尝。”华灼笑道。
“好吃你不给那位郡守小姐送去。”宋娉婷一抬下巴,冷笑道:“没见着赵玉儿又在拿她家的粉做手段,已经坐到郡守小姐的身边去了,再有一会儿,只怕郡守小姐连你是谁都不认得了。”
华灼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的糕粉,往那边瞧了几眼,又笑道:“娉婷姐姐怎么不过去,那边热闹得很,讨得静儿妹妹高兴了,开口邀请姐姐去韦家坐客,姐姐岂不是大有颜面。”
宋娉婷怔了怔,然后又冷笑道:“我倒忘了,你和杜宛都得了郡守夫人的邀请,倒不用再费力去讨好她。”
华灼看了看她,轻笑一声,道:“娉婷姐姐倒是消息灵通。”
郡守夫人的邀请,是在这些女孩儿都离开汀兰榭以后才说出的,宋娉婷人在暖阁,竟已得了消息,也不知是什么人传递的,但能在绘芳园走动自如的,无非是自家的仆役,多半是借着送茶点的机会传的消息,宋家小姐竟然能让华家的仆役去帮着打探消息,这可真有意思,回头查一查,有什么人来过暖阁便知道了。
华灼面上虽是笑着,但眼底深处,却已带了几分煞气。再世为人,无论是谁,都休想破坏她美满幸福的家庭。
宋娉婷面色一变,知道失言,一声不吭地走开了,坐到角落里生了一会儿闷气,到底还是没忍住,叫过侍立在那里的一个媳妇,取了只jīng致好看的点心盘子,硬是挤到了庄静的身边。
第42章 朽木可雕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方氏摆了宴席,让人来请诸位小姐、少爷一同赴宴。女孩儿们顿时都安静下来,整理着因嬉闹而略有些凌乱的衣襟,个个端庄得仿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庄静被簇拥在中间,走了一小段路,忽地惊呼一声:“我二哥呢?”
华灼打眼一瞧,那几位在外头玩弹珠的少爷都跟了过来,唯独不见庄铮。
“不要急,你先去吧,我去寻庄世兄,不会让他误了宴席。”
华灼安抚了一下庄静,让七巧留下听候使唤,便带着八秀去找庄铮。
要找到庄铮并不难,绘芳园虽然很大,但是用来招待郡守夫人的,是绘芳园的内园,只占整个园子的五分之一大小,平时都锁着,只有方氏来的时候,内园才会打开,虽然称做内园,但事实上,内园并不位于绘芳园的中心位置,而是东南角上,以高墙单独隔开,又在东边开了一道门以便进出,而往外园的那道门,都是锁着的,很少打开。
所以华灼带着八秀只在内园里转了半圈儿,就看到庄铮。这个男孩儿正坐在一处凉亭里,望着石桌发呆。
“庄世兄。”
她走进凉亭,唤了一声,庄铮盯着石桌,一动不动,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唤声。华灼心中好奇,走近一看,才不由得噗哧一笑。
石桌上,以yīn雕的技法,刻了一幅残局,庄铮看得入迷,浑然忘我。
“原来郡守家的少爷,是个棋痴呢。”八秀捂着嘴偷偷地笑。
华灼捅捅她,道:“你去叫醒他。”
八秀慌忙摇头,道:“不去不去,我听刘嬷嬷说,凡是带了个痴字的人,是万万碰不得的,一碰就要发疯。”
“噗……”华灼忍不住又笑了一下,但下一刻她就收敛了笑容,神色沉重,道:“哪有这样的事,痴字不可怕,饿字才可怕,再痴之人,也抵不过一个饿字,现下已到了饭点,你便是不叫他,一会儿他也该知道饿了。”
想起上一世,流离失所的难民因饥饿而变得无比疯狂,杀人,抢粮,无所不为,华灼就不由自主地打个寒颤,那样的事qíng,她再也不想经历。
“庄世兄。”
这一次她略略提高了声音,但庄铮还是一动不动。华灼忍无可忍,到凉亭外捡起一颗石,扔在了石桌上。
庄铮一惊,盯着那颗石子落下的地方,猛地拍桌而起,道:“是了,就是这里,若在这里落下一子,死棋变活棋,整局都活了,厉害,厉害!”
华灼目瞠口呆。
“呵……呵呵呵……”八秀笑得前仰后合,这位棋痴少爷真好玩。
庄铮省过神来,看看桌上的石子,又看看八秀笑得停不住的模样,一张俊脸顿时涨得通红,狠狠瞪向华灼。
华灼被他瞪得莫名其妙,明明这次笑的人是八秀,这男孩儿又瞪她gān什么。
“八秀,不得失礼。”
见庄铮的脸色越来越红,额间那颗胭脂痣几乎能滴出血来,华灼也不好再看他的笑话,只得出声提醒八秀收敛。
八秀“哦”了一声,死死抿住唇,但仍是忍不住笑意,一张秀气的小脸,硬是憋成了奇形怪状。
“庄世兄若是喜欢这局残棋,家父书房中,便有一卷古谱,里面收录的残局,不下数十种,改日我叫人抄录一份,给世兄送去。眼下已到了饭点,宴席已经开始,请庄世兄莫误了时辰。”
华灼怕又这个别扭的男孩儿又要发怒,连忙表明来意。
庄铮脸色红了一阵,终于恢复了正常,道:“是我看到这局残棋入了神,多谢华家妹妹提醒。”
言行虽然礼貌十足,但是语气中那挥之不去的憋气感觉,还是让华灼眼底有了几分笑意。
庄铮显然察觉了她眼底的笑意,脸色顿时又一沉,快步走出凉亭。华灼连忙带着八秀跟上,不料才走几步,庄铮蓦然又回转身来,她“啊”了一声,收脚不及,直接就撞到了庄铮身上。
“小心。”
庄铮伸手扶住了她,华灼脸一红,她上一世虽是嫁过人,但到底没被男子碰过,庄铮年纪再小,也是男身,连忙后退一步,蹲了蹲身,道:“多谢庄世兄。”
“小姐,你没事吧。”八秀赶紧过来扶住她,一脸紧张。
华灼笑着安抚了她,然后才看向庄铮,问道:“庄世兄可是有事?”
庄铮摇摇头,转身走了两步,终于忍不住脚下放缓,等华灼追上来,才道:“刚才那石子,你是有意放的,还是无意放的?”
原来是纠结这事,这男孩儿是想问她的棋力。
“华灼不通棋艺,只勉qiáng看得懂而已,方才那颗石子原是作弄庄世兄,不想竟让世兄误会了。”
华灼有些谦虚,其实她也不是不懂下棋,偶尔跟杜宛也会下几局,不过她的棋力不如杜宛,常被杜宛打击得体无完肤,因此便有些讨厌下棋。庄铮既然是个棋痴,什么时候让他跟杜宛下一局,不知道谁能赢,华灼有些恶趣味地想着,她希望庄铮能赢,替她一报被杜宛打击的仇。
“原来如此。”
庄铮失望之极,加快脚步,这次却真的再也不理会华灼了。
华灼跟在后面很吃力,望着庄铮的背影,不免又有些埋怨,这个男孩儿实在讨厌得很,一不如意,就不理会人,也不想后面还跟着女孩儿,人矮腿短,如何能跟得上他的脚步。
庄铮闷头快走了一阵,忽觉得身后少了脚步声,他才惊觉过来,回头一望,华灼被八秀扶着一溜小跑追在后头,与他已隔了有二、三十步之远,忙放缓了脚,等华灼慢慢追上来。这一回他意识到方才走得太快,有意便走得慢些了。
“总算还不是朽木不可雕。”
华灼嘀咕着,喘了好大一口气,终于走得平稳了,但心里对庄铮的抱怨,却还是挥之不去,心中更是暗自下决定,等弟弟长大了,她一定要教会弟弟对女孩儿要体贴一些,千万不能像庄铮这样,长得好又怎么样,气质神qíng像父亲又怎么样,个xing却一点也不可爱,比起父亲的沉稳敦厚,真是差得好远好远。
第43章 欺人太甚
就在华灼想起父亲的时候,华顼这个时候却脸色一片铁青地坐在自己的书房里。
他的手上拿着两封信,一封信是本家刚刚派人送来的,信中说了一些荣昌堂的近况,着重提了老祖宗见到华灼送的那只玉坠儿之后,病就好了很多,老祖宗心里一高兴,就更加念叨这个隔堂的孙女儿,又说许多年没见侄媳妇,心中也是思念得紧,盼望着侄媳妇身子好了以后,能带着侄孙女儿到京里住些日子。
说来说去,本家的意思还是想让华灼到京里走一趟,不过这回信里倒是对两堂修好的意思更浓厚了一些,信是华顼的大堂兄华珉亲笔所写,用很大的篇幅提到了华氏豪族的家族史,曾经拥有过的荣耀,又隐约表达了对十多年前那桩旧事的追悔之qíng。
另一封信,是京中酒楼的方大掌柜派人送来的,信不长,只短短几句话,却把荣昌堂老祖宗严氏生病、派人来接自家小姐的原因写得清清楚楚。
也是也巧合,荣昌堂的信先到了一刻,华顼看后,心中也有些唏吁感慨,正在反思自己是否太过固执时,方大掌柜的信正好就到了,拆开一看,华顼气得一掌拍在桌案上,几乎将桌上的笔砚震落到地上。
“欺人太甚!”
竟然把自己的女儿当成镇宅的石狮了吗?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果不是荣昌堂远在京城,华顼连大闹荣昌堂的心都有了。
怒气冲冲去内院找方氏,结果却扑了个空,华顼才想起,今日一早方氏就去了绘芳园,设宴招待郡守夫人。
“老爷。”
双成姨娘听下人说老爷匆匆去了夫人的屋里,心知必定有事,连忙抛下手中的事qíng,急忙赶了过来,正见华顼从方氏屋里出来,连忙上前见礼。
华顼见到她,脸色缓了缓,道:“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双成姨娘悄悄打量他的脸色,虽不十分难看,但抿起嘴角仍然瞒不过她这个伺候了他多年的枕边人,便柔声道:“婢妾已忙完了,正准备去看看小少爷,便听人说老爷过来了。老爷,您若没什么事儿,便与婢妾一道去看看小少爷?”
提起儿子,华顼的脸色又好看了几分,沉吟了一下,还是举步向厢房走去。
双成姨娘抬手以袖遮面,掩去了笑意,无论老爷是为了什么而心qíng不好,但只要见了小少爷,必定会开怀的。
华焰出生还未满百日,但已长得白白胖胖,脸圆发茂,一双黑漆漆眼睛似乎已认得人了,他刚吃了奶,正躺chuáng上蹬腿儿,忽见到华顼进来,眼珠子就死死盯着看,一会儿咧开嘴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依依呀呀地伸出手要抱。
四喜过来要行礼,被双成姨娘使了个眼色,便一声不吭地退到了角落里。
华顼最后一丁点怒气,也都融化在儿子的依呀声中,犹豫着伸出手,想要抱一抱儿子,但又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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