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灼不由得哀叹一声,道:“有个画儿画得好的哥哥,真好。”
杜宏的画,可是连父亲都要称赞呢,华灼觉得很嫉妒,有个好哥哥,上可以拿出来炫耀显摆,下可以拉出来教训登徒làng子,她却只有一个弟弟,还在襁褓之中,指望他替姐姐出头,huáng花菜早凉了。
“我哥哥难道就不是你哥哥了,你若真想送字,就找我二哥去,二哥的字,就是我爹爹也夸口说已得了他七分真传呢。”
华灼一撇嘴,道:“算了,我才不拉杜二哥下水,在静儿眼里,恐怕天下只有她那个二哥写的字才是好看的。”
这半年来,庄静没少跟她们通信,每次不是在信首,就是在信末,都要把庄铮狠狠地夸上几句,仿佛她这个二哥就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的男孩儿,杜宛每次看了,不过一笑置之,但华灼却不屑得很,那种xingqíng的男孩儿,哪怕再有才华,她也照样不喜欢。
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喜欢章亦乐一点,这个男孩儿虽然任xing霸道,但是还是很投她的脾气,那次她给章亦乐回了信说明原因之后,很快章亦乐就写信来道歉了,知错就改,比庄铮那个可恶的家伙讨人喜欢得多。
现在华灼几乎每个月都能收到章亦乐一封信,信里无非是些琐事,什么背书没背出来,被夫子骂了,又什么在族兄的浴池里塞了一只死老鼠把族兄吓得光溜溜地跑了出来,不过更多的是得意地夸耀他又做了多少好事,今天上街看到有人病得晕倒,他好心送人去了医馆,明天看到有人追着狗打,他指挥下人围上去,把打狗的人给吓跑了,顺带把狗也一起吓跑了云云。
有时他做的事都让华灼哭笑不得,就懒得回信,章亦乐这回有了教训,也没再急着写信来斥责她,照样一个月一封信地托人送过来,有时还送了些礼物,多半是汾阳那里的一些时新玩意儿,不值多少银子,胜在新奇。
华灼自然也要有回礼,一来二去,别的没什么,倒是华、章两家的关系越发好了些,两个小的来往密切,做长辈的,少不得也要有些礼节上的往来,上个月重阳节时,章家还特地送了礼物来,说是敬贡华家的曾老太爷灵前,而华家也没忘了送一份礼物,拜请章家老太爷笑纳。
后来章亦乐特地来信说,收到华家的礼时,自家老太爷那张脸都笑成了jú花状。
杜宛让华灼的话给逗笑了,道:“你呀,为什么总是瞧庄世兄不顺眼,亏得当初郡守夫人上门,义母没答应她的提亲,不然你这一辈子岂不都要跟他做冤家对头了?”
华灼脸一红,气道:“跟你说过几回了,莫再提这事,不然我跟你翻脸。”
一想到这事,华灼心里就怄得慌,好悬自己差点就被许给庄铮那个讨厌的家伙。这桩事qíng,其实方氏根本就没跟她提过,还是后来庄静写信跟杜宛说的,小女孩儿喋喋不休,说什么她更希望宛儿这样xingqíng好有才华的姐姐做她的嫂嫂。
杜宛自然没把信给华灼看,不过郡守夫人上门提亲的事,她倒是说了,当时差点把华灼得吓得脸上都没了血色。
其实准确地说,也不叫提亲,当时韦氏不过是登门向方氏辞别,顺带提了提说她十分喜爱华灼,又旁敲侧击地打听华灼有没有许过人家,方氏当时已经和华顼议定了应对的法子,自然就说女儿年纪还小,过几年才考虑这些事儿。
韦氏是个通透的人,一听就知道华家暂时还没有替女儿择婿的心思,她也不好qiáng求,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走了。回到夫家以后,恰巧郡守大人又跟她提起要让二儿子过继到大哥膝下的事qíng,韦氏心中气苦,便说要过继也成,但媳妇儿一定要自己挑,绝不能由着大伯家去挑,言语间不免提到她看中了华家荣安堂的长女,偏偏不提防庄静那会儿正在屋外,全部听了去,不但跑去给庄铮通风报信,还写信给杜宛说了这事儿。
这下让杜宛抓到了把柄,没少拿这事取笑过华灼。
“好吧,我不说便是,只是到底要送什么礼,你想好没有?”杜宛捂着嘴,闷笑了一会儿才问道。
华灼白了她一眼,这时候她心里乱糟糟的,哪能想到什么,便道:“你容我考虑几天,总不能送得比你的差便是。”
杜宛被她的语气逗得大乐,笑道:“怎么连这个你也要与我争一争。”
“闲着呗。”华灼没好气道。
“小心被我爹听到,罚你每天再多写一百大字。”
华灼脑袋下缩,下意识地往门外看去,待想到杜如晦还在待客,不可能这么快就过来,方恼羞成怒,去呵杜宛的痒痒。
杜宛慌忙闪躲求饶,两个女孩儿嘻闹了一阵,忽听紫娟细细的声音传来:“小姐,老爷已经送客了。”
两个女孩儿连忙整理因玩闹而略显凌乱的衣襟,然后各自在书案前坐下,丫环研磨,开始认认真真地练字。也亏得这一闹,华灼心里头那点烦闷都抛去了,这时再写字,端端正正,筋骨俨然,流露出几分不似女孩儿心xing的峥嵘之势。
再活一世,少了柔弱无依,多了坚韧自qiáng,些许改变,便全在这字里行间。
第74章 再生事端
按惯例,华灼到杜家来习字,总要待上一整天,但今天她一直挂心着母亲跟舅家人之间的事,过了晌午就匆匆回去了。
西跨院里静悄悄的,三chūn见她来,连忙嘘了一声,道:“别进去,夫人正在午睡。”
华灼顿时止住脚步,低声道:“三chūn姐姐,今天娘请舅父一家吃酒,席上出什么事没有?”
三chūn摇摇头,道:“夫人把我们几个丫头都遣出来了,没在席上伺候。”
华灼一愣,转而又明白过来,母亲这是要给舅舅一家留最后的体面,连忙又问道:“那散席后呢?娘有没有伤心?舅父一家是不是很生气?”
“那倒没有。”三chūn答道:“舅老爷一家子,看上去都很高兴呢,不过夫人却好像有些累,回房就睡下了。”
听三chūn这样说,华灼又疑惑了,难道母亲没有跟舅舅一家人摊牌?百思不得其解,又不好去打扰母亲休息,她只好怏怏地回了秀阁,一进门,便看到方怀柔坐屋里,正欢喜地摆弄着一对珠花,忽见华灼进来,立时笑道:“表妹,你瞧这对珠花好看吗?”
华灼怔了怔,上前仔细一瞧,这对珠花是用小珍珠串起来的,说不上多少珍贵,但胜在做工jīng致,五瓣的梅花,中间嵌了一颗huáng玛瑙做蕊。
此时她心思还挂在别处,便随口道:“真好看。”
方怀柔听了,更加欢喜,转身抱出一个首饰匣子来,笑道:“都是姑母送的,有一整套呢,你看,还有一对珍珠耳坠,一把镶珠的梳子,我最喜欢的是这个珍珠坠儿,又大又亮。”
华灼看了那颗珍珠坠儿,脸色忽变,这可是家中珍藏的南珠中,最大最好的一颗,母亲怎么把它做成坠儿送给四表姐了?
仿佛灵光一闪,忽然间,她明白了,为什么三chūn说,今天散席以后,舅舅一家子十分高兴,分明是母亲在席上送出了许多东西,他们得了好处,自然开心。
想到这里,华灼有些不甘心,但一细想,却又兴奋起来,母亲这样做,分明就是准备逐客了,如果舅家人还知道进退,今天收了礼,明儿他们就该主动来告别,不过看他们这样高兴的样子,大概是想不到的,她要不要提醒一下呢?
想来想去,华灼还是没有动作,母亲既然已经开始做逐客的准备,如果舅家人不知趣,母亲自然会跟他们计较,自己胡乱出手,平白要惹得母亲不高兴,前几天她砸了那套犀牛角茶具的事qíng,母亲已经很不高兴了,没必要再为这些人而伤了她们母女之间的感qíng。
不过稍晚些时候,华灼还是从双成姨娘那里要来了一份礼单,母亲送给舅家人的礼物,必然是从库房中取的,这肯定要经双成姨娘的手。
双成姨娘是个jīng细人,果然把所有的礼物都一一记录成册,华灼看过以后,大吃一惊,不是因为礼单有多么丰厚,而是礼太薄了,她细细算了算,所有礼物,加起来正好二百两银子,其中最好的,就是方怀柔手上的那颗南珠坠儿,但是单颗的南珠再好,也值不了多少银子,这样一颗,顶了天不会超过十五两银子,若是十八颗珠子成套,那价值足以涨上四、五倍。
二百两,去年舅家人给母亲送来的田租,不也正好二百两?
华灼肚子里犯着嘀咕,想不通这是巧合,还是母亲刻意如此。舅家人千里迢迢从青州跑来淮南,竟然只得到二百两银子,他们连主带仆在内,好几十口人呢,怕是盘缠都得花上这么多吧,合着母亲竟然只给了他们盘缠银,然后就准备打发他们走?
当然,方氏这么做,华灼心里还是挺痛快的,只是她很怀疑,舅家人才拿到这么少一点东西,会不会肯自愿离开?
怀着疑虑,华灼决定明天一早就去客院看看qíng况,与其在这里胡乱猜测,不如亲眼去看一看舅家人的反应。
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太好,隔日一早,华灼带了七巧和八秀往客院去,刚进门,就看到那个讨厌的三表兄方焘正追着一个小丫头满院子乱跑,口里还叫着:“好姐姐,你就让我摸一下,就摸一下好不好?”
那个小丫头大约十三、四岁的模样,生得十分白净,此时却被方焘吓得像受了惊的小兔子,一边躲一边哭,道:“表少爷,你放过我吧……”
“好姐姐,你别躲呀,我就摸一下,就摸一下,你让我摸了,我就放你走……”
方焘嘻嘻哈哈的,像在玩老鹰捉小jī一样,张开双臂,把那个小丫头向一个死角bī去,旁边的廊下,还有几个方家的丫头站在那里瞧热闹,叽叽喳喳地帮着方焘劝着那小丫头,道:“白雪儿,你就从了我家三少爷吧,不然一会儿三少爷脾气上来,不说摸你一下,把你衣服扒光了也是可能的。”
小丫头只是摇头哭,眼看着已经退到死角,再也没有地方躲了,她一咬牙,发狠地向墙角撞去。
“住手!”
华灼眼见这一幕,气得眼都红了,连忙大声喝止,只恨离得还远,来不及阻止小丫头撞墙,见小丫头触墙倒地,连忙对七巧和八秀道:“七巧你去扶她,八秀你快找刘嬷嬷请大夫来。”
“哟,表妹你怎么来了。”方焘笑嘻嘻迎过来。
“滚开!”
华灼冷冷瞪了他一眼,眼中隐约闪现几分威煞,这是她上一世自缢时积存下来的深重怨气,虽是重活了,但怨气不散,隐于心中,竟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了一股煞气,此时煞气一现,竟然吓得方焘背心一凉,什么色胆都没了,缩着脑袋往旁边让开,心里暗自嘀咕:表妹凶起来,怎么很可怕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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