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别哭,你的天赋不在计算而在针线上,我瞧你绣的活儿,可比旁的丫头都qiáng多了,怕不用两年,就是姨娘我也比不过你了。”双成姨娘把八秀拉过一旁,小声安慰。
“可是我也想帮小姐。”
八秀抽抽噎噎,她哭不是因为她笨,反正老早以前就知道她笨,习惯了,她难过的是,她帮不了小姐,双成姨娘和刘嬷嬷已经讲了快两个时辰了,可是她一点都没听懂。
“真是个傻孩子。”双成姨娘见她这副模样,依稀见到自己当年的模样,不由得心中一软,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抚着发,低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你不如七巧心巧,但却是小姐的开心果呢,针线又好,今后只管打理小姐的衣裳鞋袜,这算账的事,就让七巧分担好了,不然你把活儿都揽了去,难道让七巧光吃不做变成一只懒虫儿么?”
八秀吸吸鼻子,一听这话,低头想了想,然后不哭了,认真点头:“对哦,我把活儿都抢了gān去,让七巧gān什么呢?”
于是又开心起来,索xing就不管这些账册了,自己捧了针线盒子,坐到软榻另一头,一针一线地忙了起来。
双成姨娘望着她,不由得莞尔一笑,这丫头,虽不聪明机灵,却是娇憨可爱,实在是讨人喜欢之极。
“八秀,以后别钻牛角尖了。”
华灼刮了刮八秀的鼻子,转身向双成姨娘笑道:“还是姨娘懂得安慰人。”
七巧拍了拍胸口,附和道:“是呀是呀,亏得姨娘会说话,不然我差点就被人抢了活去,待在小姐这里gān吃白饭了,她这又哭鼻子又诉委屈的,我可不敢跟她争了。”
她这一句话,顿时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八秀更是脸一红,娇嗔地瞪了她一眼。
笑过之后,双成姨娘看了看沙漏,道:“小姐,夜已深了,今日便到这里,明儿晚上,我与刘嬷嬷再来。”
华灼这时才注意到时间,双成姨娘和刘嬷嬷是戌时来的,现在已经将过亥时,她先前学得专心,竟不知转眼便是两个时辰将过。
“都是我的不是,竟然忘了时辰,姨娘和嬷嬷明日还有许多事qíng要处置,七巧,命人掌灯,送姨娘和嬷嬷回去。”
她心中有些愧疚,双成姨娘还要在母亲身边伺候,刘嬷嬷更是年岁大了,以后不能再弄得这样晚,每个晚上,只学一个时辰便够了,不能耽误她们休息。
“小姐,你派人送一送刘嬷嬷就行,我自带了丫环来,掌着灯呢。”双成姨娘笑道。
刘嬷嬷却也同时道:“我不用送,这辈子在这院里走着,便是瞎了眼,也能摸着路,何况今儿晚上月色好,亮着呢。”
华灼哪里肯让她一个人走,月色再亮,也不如白日,万一刘嬷嬷一时没注意,摔了哪里,她岂不是更过意不去,便道:“莫非嬷嬷也要我亲自送出去不成?”
刘嬷嬷顿时一乐,笑道:“我可不是华章那没脸没皮在小女孩儿面前也要争个面子的糟老头儿。”
这样说着,到底不好再拒绝,唯恐小姐真的要送她回去,刘嬷嬷便搭了一个小丫头的手,乐呵呵地走了。
眼见刘嬷嬷走远了,华灼想了想,对七巧道:“以后专派一个丫头,每日专管接送刘嬷嬷。”
七巧连忙应了。
第82章 庄子出事
自这一日起,华灼的生活就变得极其忙碌起来,每日一大早便要起chuáng,随着双成姨娘管理荣安堂一天的吃用事宜,间歇还要抽空练习刺绣,秋十三娘来的日子也改了,从每隔两日来一次,改成了每隔五日来一次,时辰也换到了午时已后,原本那是用过午饭以后的小睡时间。下午略有空闲,还要练习书法,杜家就更不常去了,原本是七日聆听一回杜如晦讲授书法技巧,现在也改成了十日一往,杜宛知道她忙,也不怎么来找她玩耍了。
到了晚上,还要跟刘嬷嬷和双成姨娘学看帐,华灼对计算也如八秀那般,委实没什么天份,好在七巧肯学,又有兴趣,倒是弥补了她的不足,华灼索xing就不在细节上下工夫,只管核算最后的总账,倒也渐渐上了手。
月底的时候,杜宛派人来提醒她,别忘了给庄静的礼物,忙昏了头的华灼才一拍脑袋,她又把这事儿给忘了,幸亏杜宛细心,没忘记提醒她。
不过送什么礼物却是个问题,杜宛送画抄经,显的是一个诚字,礼物其实并不贵重,而以庄静那样的身份,也不会在乎礼物贵重不贵重,关键是看送礼的人有没有心意。
七巧见华灼难以抉择,便道:“小姐,你生日时正值七月,庄小姐送了一把美人团扇,意为七月流火,团扇送风,眼下正是深秋露重,不如咱们便送一件衣裳,天日渐寒,唔……小心着凉。”
华灼听着“小心着凉”四个字,不由得噗哧一笑,道:“也成,静儿送我团扇,乃是过时之物,我便还她一件正当时的衣服,看羞不羞死她。”
想着庄静的身量随她的哥哥,那个讨厌的庄铮,都是高挑的身形,大半年没见的,恐怕比记忆中长高了不少,华灼就亲手裁衣,按自己的身形为模样,略略放长一点尺寸,赶了几个晚上,fèng了一件夹棉褙子,以锦帛为面,来不及刺绣,只在衣襟和领口上绣了几枝碧桃花。
正准备派人给庄静送去时,刘嬷嬷来了,道:“小姐,二管家到了勤慎堂,姨娘请你过去。”
华灼一惊,忙道:“出什么事了?”
勤慎堂并不是时常开着的,只有每月月初时,大小管事们要禀报上一个月的诸多事宜,而主母也要对这一个月需要办的事qíng预做安排,才会打开勤慎堂,召集诸管事们,平日里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都只要到西跨院回禀就成,既使现在是华灼当家,这旧例也没有改变,基本上没事的时候,华灼都在双成姨娘的屋里,旁听大小管事们回禀事qíng,向双成姨娘学习怎么把事qíng出轻重缓急,又应如何不偏不颇地处置。
现在刘嬷嬷突然说二管家到了勤慎堂,华灼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而且出的是大事,不然二管家不可能越过西跨院,直接进入勤慎堂。
刘嬷嬷轻咳一声,道:“似乎是为了租子的事,庄子上好像闹事了。”
“租子?”
华灼张开双手,让八秀为她换上一身式样庄重的衣裳,一边低头沉思,想了片刻才道:“我管家时日还短,这租子的事倒是知道的不多,只记得前几日二管家还向姨娘禀报,说今年的秋收已全部结束,割下的谷子也晾gān入库,怎么又闹出什么租子的事来?按惯例,不是年底前才开始收租吗?”
刘嬷嬷站在边上低声答道:“今年chūn天遇上gān旱,夏日里又涝了一回,咱们的粮田都减产了,佃农们希望咱们府上能体恤一二,减上一成租子,但事qíng还没议成,夫人就病了,因此这事便搁下了,二管家前儿派人去了庄上,通知他们按往年的额数jiāo足租子,于是便有人闹了起来。”
“就为了一成租子,竟然闹事?”
华灼脸色微变,她上一世是经历过流民逃难的,知道民以食为天,只要能吃一口饱饭,是没人愿意闹事的,毕竟得罪了主家,损失最大的还是佃农自身。可一旦闹起来,那就不是小事,抢粮,杀人,甚至更恶劣的事qíng都有可能发生。现在既然已经闹起来了,那么显然这一成租子已经关系到佃农们的生死。
“刘嬷嬷,今年的粮食减产了多少?”
一成租子其实并不多,竟然就能让佃农们闹起来,可见粮食减产必然十分严重。
“这个……”刘嬷嬷犹豫了一下,才道:“少了三成还多,夫人之前就很担心这事,只是后来舅家来了人,夫人忙得没工夫理会,原是有这个减租的意思,但到底减多少,夫人还有些犹豫,就没定下来,没想到这一耽搁,竟然就出事了。”
说话间,华灼已经换好了衣裳,她心中焦急,也不多说,便急往勤慎堂而去,甚至一溜小跑起来,刘嬷嬷紧跟在后面,她毕竟年岁大了,走动间不那么灵活稳当,七巧和八秀恐她摔倒,连忙一左一右扶着她,追着华灼而去。
却在走到了勤慎堂外,华灼又突然停下来,并不急着进去,而是平复呼吸,又让八秀替她整理了一下因跑动而略显凌乱的头发,然后才冷静自若地轻抬脚,缓举步走进了勤慎堂。
双成姨娘和二管家已经坐在了里面,两个人面色都有些沉重,双成姨娘更显得惊慌一些,她毕竟是女流之辈,最怕的就是闹事。
堂下还垂着立着一个身穿灰布短褂的中年人,面色略显苍白,华灼认出这是她当日见过的几个庄头之一,名叫李三苗,管理的是城西郊外的那座庄子,那里靠着清源山,山好水好,更滋养了大片的上等良田,淮南府几乎所有的大户人家都在那里有庄子和田产。
“小姐!”
看到她进来,双成姨娘和二管家同时站了起来。
华灼略一摆手,道:“都坐罢。二管家,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详细说说,咱们也好商量个对策。”
二管家重又坐下,道:“事qíng发生在昨日,李庄头把jiāo租的事qíng给城西庄子的那些佃农们jiāo代了,不料当时就有个刺儿头闹了起来,说什么华家不顾佃农死活,挑唆得其他佃农们都跟着闹。李庄头迫于形势,将那刺儿头绑了扔进牛棚里,又把带头闹事的几户佃农骂退,谁知道昨儿夜里,那刺儿头竟然让牛给顶了,直到今儿一早才被人发现……”
华灼脸色大变,惊道:“出人命了?”
说着,她眼神一厉,看向垂手立在堂下的李三苗,如果真的出了人命,这事必定要闹上公堂,即使她是府尹之女,也护不住这个庄头,哪怕是爹爹知道了,也必然亲自绑着这个庄头送上公堂。
李三苗吓得面孔一点血色也没有,慌张摇手,道:“没……小姐……只是重伤,已经请了大夫……但、但、但……”
“但是佃农们砸了牛棚,把牛给扣下了,说是如果那刺儿头伤重不治,便要拿牛抵人命。”二管家接口道。
“岂有此理。”华灼大怒。
二管家眉尖一挑,料不到她骤然发怒,竟然颇为有威势,原还想说什么,又咽回了肚子里。
“小姐,此事虽可气,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处置。”双成姨娘也被华灼突然发怒给吓了一跳。
华灼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的怒气,道:“那受伤之人,现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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