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卿笑起来,知道这女孩儿拦他就是为了让他帮着挂帕子,虽然奇怪她一个千金小姐出门身边怎么没有下人跟着,但也不好多问,不过是举手之劳,因此也没有推拒,就将帕子系上了树。
这块帕子也是红色的,系在树上,风一chuī,仿若红蝶飞舞。
“多谢徐小大夫。”华灼福身相谢。
“侄……呃,华小姐客气了。”
徐长卿连忙还礼,却没有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少年,脸色板得死紧,已经渐渐转了黑。
华灼却看到了,不由得向庄铮笑道:“庄世兄,真不好意思,还是徐小大夫系得更高些。”
庄铮的个头,虽说比同龄的男孩儿要高出大半个头,但是毕竟还是比徐长卿小了好几岁,比身高自是比不过的,华灼搬出这个理由来,他也不说什么,只是看着这女孩儿笑得那可恶的样子,庄铮心下实在是郁闷无比。
这个女孩儿这么讨厌,为什么自家妹妹偏就喜欢跟她书信来往,还要学她女扮男装的作派。这次妹妹没能跟着到淮南府来,就是因为那次偷他衣裳想要女扮男装溜出门去玩的事,不知怎么地被父亲知道了,惹得父亲大怒,把妹妹禁足半年,就连母亲说qíng也没用。
庄铮觉得愤愤不平,看华灼笑得十分得意的模样,就越发觉得讨厌起来。
“小姐……小姐……”
八秀欢快地从坡上跑了下来,手里也舞着一块红帕子。这两块帕子都是她绣的,而且红色打眼,她站在坡上,一眼就瞅见了系在树上的红帕子,知道自家小姐来了,连忙过来迎接。
跑到了近前,才发现在场的,不仅只有自家小姐,还有上回在庄子上见过的徐小大夫,八秀噗哧一笑,道:“糙药哥哥也在,小姐,我和七巧占了好大一块地方,让糙药哥哥也去好不好?”
糙药哥哥?
华灼捂着唇,笑得停不下来。
徐长卿也被这个称呼弄得哭笑不得,嘴皮子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去吧去吧,糙药哥哥,上面人多极了,你一个人挤不上去的……咦,庄二少爷也在?”八秀一派地天真无邪,她对徐长卿有好感,便想拉他一起上去,但对庄铮,可就什么好感了,乍一见庄铮也在,小脸蛋就垮了下去。
庄铮看在眼里,脸一撇,对杜宛略一颔首,道:“杜小姐,我还有事,先走了。”
有什么样的小姐,就有什么样的丫头,他的脸越发板成了铁块一样,不见丝毫温度。
“庄世兄,不如随我们一起上去看舞狮吧,这等胜景,难得一观,日后再想看,却不知要到何时何日了。”杜宛轻声道。
她看出庄铮也是来看舞狮子的,眼下却被华灼和八秀这一主一仆气得要走,还真是让她头疼,没奈何,只能出来打圆场。
如果没遇上庄铮就算了,但已经遇上,不邀请他就是失礼,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堂堂的郡守大人的次子,而且,据说,明年就要过继到庄家长房去了,庄大老爷身在朝堂,任职吏部,手中大权在握,庄铮一旦过继,立时就是庄家的长房嫡孙,身份就更加显贵了,更重要的是,杜宏、杜宜将来都是要走出仕这一条路的,只为了两个哥哥着想,杜宛就不想让庄铮不快,将来指不定有一天就要求到庄大老爷那里,多留一条路总是不错的。
庄铮拧过头,冷冷道:“不必了,我只是与下人走散了,站在这里等他们寻来罢了。”
他话音还没落下,就听到一阵呼唤声。
“二少爷……二少爷……”
“小姐……”
竟然是庄家的下人和华、杜两家的下人一起寻了过来。
杜宛顿时轻笑道:“庄世兄,贵仆已经寻来,你也不必再等,就一起到坡上看舞狮吧,我是诚意相邀,想来庄世兄也不是小气之人。”
庄铮脸色越发难看,觉得自己被自家的下人给拆了台子,但看杜宛一脸轻笑,说不出的清丽动人,那气也发不出来,是华灼惹他生气,他总不好迁怒旁人,只能重重哼了一声,没有再拒绝,但也不肯挪步。
“灼儿……”
杜宛拉了拉华灼的手,对她使了个眼色。
华灼撇撇嘴,她们自去看热闹,带着那个讨厌的家伙做什么。但见杜宛露出几分哀求的神色,她心里一软,只得道:“请庄世兄移步。”
她没有庄铮要面子,刚才气了他一下也就够了,庄铮毕竟是爹爹顶头上司的儿子,她也不想太过开罪,适可而止,杜宛出面,正好给她一个台阶下,于是顺理成章地退让了一步。
庄铮脸黑了半天,终于从牙齿fèng里挤出一个“请”字。
当下,由八秀带路,华、杜、庄三家的下人们聚在一处,呼啦啦地就拥着几个主子往坡上走去。坡上原就人多,被他们这一群人一冲,顿时乱了起来,有几个脾气急的都骂起娘来,但一看他们人多势众,也只得住了嘴。
七巧和阿福几人在坡上占了一块地方,不算太大,但挤一挤,站十几、二十人是够了,关键还是视角好,正好能将正在场中舞动的假狮子看得一清二楚,虽是假狮子,但那狮头硕大无比,涂了金漆,眼皮却抹成了银色,被舞狮人抓在手中,欢快地左摇右摆,金银二色在阳光下耀目异常,再配上震天的锣鼓响,呈现出了一副热闹无比的景象。
华灼等人来到时,正好那舞狮人举着狮头一跃而起,张开大口狠狠咬向另一只狮头。
“哎呀,咬住了咬住了……”八秀拍手大叫,但叫声还没落下,被咬的那只狮头就猛地一甩,挣脱开来,这丫头立时一脸失望,“笨啊,又没咬住……小姐,你看站在那边的那个人……就是穿短衣裳、年纪最小的那个,他刚才舞的狮子可厉害了,把好几头狮子都咬下了场……”
华灼也是头一回看到舞狮,正觉得新鲜时,听八秀这么一说,视线不禁就向她指的方向移去,看到了那个站在场边正拿着一只水囊喝水的少年。
那少年看年纪,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容貌俊朗,许是刚才舞狮子累了,胸前背后一片汗湿,还微带喘气,但疲累的模样并不能遮掩他一身豪慡开朗的气度。
“那少年,倒是不俗的模样。”
徐少卿赞了一声,他跟着关大夫久了,说话有些老成,明明那少年还比他大上一、两岁,偏还要说人家是少年,只听得八秀又噗哧哧地笑,对着他刮了刮鼻子,道:“糙药哥哥不害臊。”
徐少卿莫名所以,但见这丫头笑得十分娇憨可爱,不由得也跟着一笑。
“可惜我们来晚了,没有瞧见他舞狮子,也不知一会儿他还不上不场。”杜宛晓得八秀是个实心眼的,素来不说虚话,可见这少年是真舞得好,不免有些遗憾。难得来了,却看不到最jīng彩的。
“恐怕要教杜小姐失望了。”七巧在旁边听了,便道:“方才我听人说,那是请这支舞狮队的主家的少爷,因家中长者做寿,思及曾在南边上看过舞狮,至今念念不忘,这位少爷也是至孝之人,亲自带了下人去了南边上,请了最好的舞狮队,今日花朝,他们一行正好经过咱们淮南府,于是就在这桑树坡摆了场子。这位少爷一路上也跟舞狮队学了几手,未料到他人十分聪明,除了舞狮队里的梁柱子,竟无一人比他舞得更好……杜小姐也不必可惜,他虽不上场了,但一会儿舞狮队的梁柱子就要上场压轴了,最jīng彩的还在后面……”
她这里说得滔滔不绝,却没见到,华灼的脸色,在看到那少年的第一眼,就变得无比的苍白。
第94章 刺激过度
乔慕贤!
那少年竟然就是乔家大郎。虽然面容看上去与她记忆中的相比要稚嫩很多,但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身材相貌基本上已经定型,与五年后相差并不大。
华灼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很苍白,她只觉得,心中好似升起了一股气,说不出是怒还是恨,这股气堵在心口,越堵越多,甚至隐隐作痛。
她曾经一心一意地待他,尽管上一世在出嫁前,她根本就没有见过乔慕贤,但是当时她在舅家的日子十分不好过,下意识地就把乔家当成了一条生路,把乔家大郎……自己要嫁的那个男人,当成了一生的依靠,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男人身上,全心全意地、怀着喜悦与期待走入乔家大门,她甚至顾不上去嫌弃乔家是商户出身。
可是新婚当夜,新郎却与侍婢取乐于新房,将她撇在一边,眼睁睁地蒙受了自她出生以来所遭受的最大的一次羞rǔ。
她的喜悦,她的心意,甚至还没来得表达出来,就被他踩入污泥,狠狠地践踏。
乔家远在青州,乔慕贤为什么出现在淮南府?为什么?
她苍白的脸上,忽又升起一抹愤怒的红晕。
为什么又要被这个男人牵动心绪,上一世她已经被他伤得彻底,连一条命都搭上了,凭什么现在她还要为他而愤怒、心痛。这一世,他是他,她是她,不相见,不相识,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乔慕贤那张熟悉的脸,似远似近,淌着汗,扬着笑,神采飞扬,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一面,她记忆中的乔家大郎,总是yīn沉着一张脸。
原来他是这样一个开朗的人,只是从不曾在她面前展现过。
心痛蓦然变得无比剧烈,仿佛一根锥子深深地扎了进去,还狠狠搅动了几下,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眼前阵阵发黑。
“灼儿,你怎么了?”
第一个发现华灼不对劲的是杜宛,她毕竟也是大家闺秀,不好盯着一个陌生男子久看,因此听了七巧的话,只不过是望了一眼便收回了眼神,一转头,却发现华灼脸色忽白忽红,神色似痛似怒,身体也摇摇yù坠,顿时吃了一惊,下意识地伸手去扶。
不料指尖才碰到华灼的胳膊,她的身体就往后一仰,倒了下去。
“灼儿!”杜宛惊叫起来。
八秀正兴奋地看着舞狮,七巧被挤在另一边,两个丫头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庄铮靠得近,一把接住了华灼的身体,双手抱着她,一脸惊愕。
“啊,小姐……”八秀这时才发现了异常,顿时大叫起来,“小姐,你怎么了?七巧,七巧快过来,小姐晕倒了。”
七巧也是一惊,但惊而不乱,连忙对徐长卿道:“徐小大夫,快请看看我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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